江南小鎮即使是在冬天，氣溫也不算太低，陰天，街道上偶爾有微風拂過，卷起地上的陣陣塵土，車馬行人，川流不息。

白從咖啡店里走出來，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不是晴朗的天氣，看看天氣預報好像是說今天有雨。他沒有帶傘。

遠處的烏云似乎在漸漸朝著這個方向推進，如果是在雨天，似乎并不適合在外面亂晃，他又打量了一下身前的這條街道。行人來來往往，偶爾能聽到輕微的咳嗽聲，仿佛也正是隨著天氣的變化，人們的情緒普遍不是很高，彼此擦肩而過，表情木然。

他注意到遠處停靠在街道旁的一輛藍色的出租車。他站在那里，眼光停留在出租車的藍色車身上，車窗早已被搖了下來，司機叼著煙，吞云吐霧，這是一位長相平庸的中年人，也許是因為因為這份職業常年在外奔波的緣故，他的眼角已經能看到幾絲紋路，他戴著一副眼鏡，白的視力還算是比較好，隔著大概有五百米遠的距離，他能夠看得清司機的長相。

烏云逐漸逼近城市的上空，白已經能夠聞到雨水即將到來前空氣中的那股漸而沉悶的氣息。他皺了皺眉，朝著藍色的出租車走過去。

司機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有顧客朝著自己走過來，他的視線集中在街角對面的一位妙齡女郎，言談舉止，衣著相貌，都令他不禁失神。直到聽到白由遠至近的腳步聲，他才緩過神來，看著這位朝著他走過來的全身黑色大衣裝扮的男孩，他不禁想起自己看過的一部幾十年前的經典電影，黑客帝國。

還是個孩子吧。他心想著。

臉上浮現出笑容。

白回以禮貌的微笑。

“小伙子去哪？”

白拉開車門，做到出租車內的后座。“師傅，隨便逛逛吧。”

興許是沒有想到居然能有這么一樁好生意，司機一開始還愣了一下，他隨即發動汽車，踩動油門。

“好嘞。”

白的右手托著下巴，眼光直視正前方。透過后視鏡，司機看到這個年輕人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也似乎在一直看著自己。

“在上大學嗎？”

“嗯。”

司機點點頭。“哦，上大學好啊，我那會高中沒有考好，后來就輟學了，結果現在只能來干出租車這份苦差事。”

他回過頭看向白“像你們這些大學生，以后可都是社會的頂梁柱啊。”

司機似乎有點喋喋不休，白也不厭其煩。出租車沿著環城路，漸漸開往郊區。而后車速放緩，司機看了看后視鏡里的白，努了努嘴。

“沒關系，再往外開一點吧。”白說道，他看向車窗外。

司機點點頭，用力踩下油門，出租車驟然加速，在公路上飛馳起來。

“開出租車不容易吧。”白問道。

司機一愣。“嗯？哦，是啊。”

提起這個，他不禁又感慨起來。“一個月能掙多少錢都得看運氣，有不好的時候一天都賺的錢都不夠全家人吃飯的。”

白突然擺出一副好奇的表情。“您的家里人怎么樣？”

“有個兒子，快十歲了，還在上小學呢，也虧得是政府政策好，現在都公費上學，要不是這樣，我還真的是很擔心他的未來。”

“想想也挺愧疚的，作為一個父親，我不能給他一個比較穩定的未來。”

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哦。”

汽車開出了小鎮，順著公路馳騁，兩旁是高聳的山峰。

遠處傳來沉悶的雷聲，持續了有那么幾秒鐘的時間，白搖起了車窗。

山雨欲來風滿樓。

“您的妻子，還有孩子，他們都還好嗎？”白起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當然很好啊，”司機對于白問來的這一句話有點疑惑不解，“雖然生活過的比較拮據，但是我們一家人還是非常和睦的。”

“我問的不是這個。”

司機更是疑惑，他抬頭看了一眼后視鏡里的白，依舊是那個保持著微笑的年輕人，人畜無害。

“那是？”

白起突然把身體向司機坐的駕駛座湊過去，他把臉貼近司機。

“你的妻子，還有那個孩子，”他的嘴角似乎慢慢勾勒起弧度，“不是已經都死了嗎？”

“難道不是你干的嗎？”

剎車用力踩下，高速行駛的汽車在公路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巨大的沖力使得車里兩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傾移。

暴雨傾盆。

“你剛剛，說什么？”司機努力使自己再一次擠出一個笑容。

白兩手一攤。“就那些，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司機的表情驟然扭曲起來。“你在胡說什么呢？”他的手由于過于憤怒而不停地在方向盤上擊打著。

“我知道，這大概不能算是你的責任，”白想了想，又這么解釋，“如果從你本人的角度出發。”

擊打方向盤的手停了下來，身體也不再顫抖。司機的表情恢復平靜。

白靜靜地看著司機，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他也就這么坐在車的后座上，靜靜地等待著。

司機的眼睛突然睜開來，他一下子回過頭，過快的速度使得喉骨都發出“呲呲”的聲音。瞳孔，變成了濃郁的深灰色。

“你都知道了，那就不能讓你走了。”“咯咯”的怪笑聲響起，司機的右手突然向著白抓來，力量帶著一股風勁直撲面龐。

白抬手，輕輕接住這一擊。

“力量挺大的。”他做出評價，把司機擊打過來的拳頭輕輕撥開。

司機顯然是沒有想到白起能夠這么輕易地接下自己的這一擊。左手迅速調整角度，又是迎面一擊。白皺了皺眉，他一腳踹開車門，跳出車外。

車內傳來金屬破裂的聲音，這一擊的力度比第一次擊打來的力度大了數倍，竟是直接擊穿車身打到了汽車引擎的位置，白看到司機的手直接嵌到了車里。

司機將手抽出，也跳下車。左手已經是血肉模糊，但白能注意到，司機的手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快速恢復著，被撕爛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增長著。

他把手放在嘴邊，伸出舌頭舔干凈血跡。“你一定是政府派來的人，是警察嗎？這么快就被查到了啊。”

白收斂起笑容，司機與他的距離大約在十米的范圍里，感染者的力量增幅過于強大，憑借單純的格斗技巧配合上力量硬碰硬似乎并沒有太大勝算。白起暗自后悔出來的時候身上什么都沒有帶。

好在司機并沒有想著第一時間逃跑，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在這個近乎荒山野嶺的地方吃掉這個看起來并不是很強的年輕人。

他朝著白加速沖過來，兩步跨越至白跟前，鞭腿橫掃過來，白右手抬起進行格擋。這一下擋得著實有點吃力，他的身體都不自覺地朝著鞭腿過來的方向退了幾步。司機開始顯得有些興奮，他用右手輕輕拍了拍腦袋。

“跟她們，跟她們，跟她們一樣啊。”司機重復著說著這些話。

白眼里流露出厭惡的神情。“原來感染者里也有精神不正常的。”

“到底是你不正常，還是你身體里的那個東西不正常。”他又補充了一句。

多拖點時間先吧。他這么想著。司機又往他這里沖過來。

一聲槍響，由遠至近。司機的身體停滯下來，身體顫抖著，而后重重摔下。

后腦勺正中央處，一個被子彈打開的血洞猙獰顯現。白長吁一口氣，看向槍聲響起的方向。隱約能聽到吉普車發動機的轟鳴。

視線最遠處的公路上，一個黑點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至白起跟前，車門打開，走下一位穿著淡黃色棉襖的男人。

他把黑色的眼鏡摘下，淡藍色的瞳孔呈現在白眼前，配合上他那漫不經心的笑，白撇了撇嘴。

“這是墨鏡？”白起突然注意到了男子手里的那副眼鏡。

男子點點頭。“是啊。怎么樣，隊長，這樣是不是顯得我的水平特別高。”

白的眼皮禁不住抽搐幾下。“邱子昂，你也還真是，不怕我死在你的手里啊。”

邱子昂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正經起來。“怎么會呢，隊長，看來你還是沒有給予我足夠的信任。”

“不過隊長你的近戰能力好像并不是很強啊。”

“所以你剛剛是看到了？”

邱子昂點點頭。“是啊，看到了。”

他想了想，隨后又立馬改口。“也不能算都看到了，看到了一點點。”

白用手又拍拍腦袋，很是無奈。

“近身格斗的能力確實是不大好，”他點點頭，“畢竟一直都依賴那個東西。”

雨點一滴一滴地打在兩個人的身上，似乎并沒有任何消減的意思，雨水混雜著司機腦顱內流出的鮮血與腦漿，在他身下的土地蔓延開來，白能隱約看到死去尸體的身上有淡淡的黑氣在緩緩上升，飄散。

“怎么就你一個人來找我了？”白說著，轉身走向停在路旁的那輛吉普車，身上已近乎濕透，邱子昂跟了上去。

“局長下的命令，”邱子昂跟在白身旁，隨后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說是在東海有所發現，但是沒有具體跟我說明發現了什么，只讓我過來趕快把你召回。”

“東海，”白一愣，“那不就是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嗎，直接讓戰區協調配合我們的行動就好了，難不成我們還得繞一條路直接回北平不成？”

邱子昂尷尬地笑笑。“算是，吧，局長是這么跟我說的。”

“唉，我們也是剛從休假的情況中被臨時叫走的，說是情況比較緊急。”

“其他成員呢？已經到北平了沒。”

“都通知了，現在都正在路上。”

“哦。”白把車駕駛座上的水漬擦去，剛剛開著的車門導致雨水都濺到了車子里面。

吉普車揚塵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