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市二環高架天橋旁的一家無人問津的小雜貨鋪，坐在店里的唯一一個“店員”全神貫注地玩著手機。我是這家雜貨鋪的老板，也就是玩手機的這個店員。別人眼里的我，可能頹廢、消沉、孤僻......可我并不在意他們的看法。身邊為數不多的幾個活人相方設法讓我重拾對生活的熱愛，但似乎為時已晚。

我秉承著上進青年看破紅塵，聽天由命，心如死灰的良好品質。年輕人的奮斗對于我來說太幼稚，雖然我也是所謂的“年輕人”。

從十三歲起我就深刻地感受到生活滿滿的惡意，別人都有好的家庭，可惜我的父母在那時候就死了。沒有人管我，不過無所謂。結果上天還是可憐我，給我留了個老頭子，一個天橋底下算命當神棍的好爺爺，窮追不舍教導我對世界改觀的一員。但這些都是屁話，關不關心什么的，在這種物欲橫流的社會已經過時了。

不過就在前幾天，老爺子他出差了，平時養活我們爺倆的雜貨鋪和平日一樣由我一個人看。為了符合他出差的主題，他應該會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越遠越好，將破麻布袋子往人行道上一鋪，算命簽子往上隨便一擺，隨后等著一些活在夢里的傻子來送錢，之后拿著錢去和他的好同僚喝酒。

他出去花天酒地的日子，我就在小賣部里閑著，一連幾天生意也不好，店里的方便面都要被我吃完了，游戲成了我唯一的消遣方式。

我埋著頭，全然不知身前已經來了人。

“買煙。”成熟而沙啞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對于我來說很熟悉。

我猛然抬起頭，“李叔。買煙？你是來看我的吧。”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大叔站在我身前。他是我爸的朋友，應該說我爸生前的朋友。也是給我灌輸美好大千世界協會的一員，有些時候還勸老爺子放棄他現在的職業，棄惡從善，然后糾正他的價值觀，但屢試無果，只好作罷。隨后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從玻璃櫥中拿出一包煙，放在他身前的臺子上。

“小秋啊，你這大學畢業都一個月了，就不想找個工作？你一個大學本科生就甘心守著這十幾平米的小雜貨鋪？”

我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還是算了吧，我找工作了，這雜貨鋪沒人看啊。”人就是這樣，即使被生活折磨得死去活來，即使剛才還在心里抱怨命運的不公，人生的灰暗，轉眼面對別人的時候，還是要露出自己都厭煩的虛偽笑容。

“那你就在這兒看著吧，浪費光陰！”自從把目標轉到我身上，他成功變成了我的第二個爹。

我干笑，“我還是守著吧……”

顯然是聽出我話里的豪橫，李叔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你爺爺的。”

“您來找他干什么啊，他前幾天出差了。”我一臉疑惑。

“他出差了？他為什么出差，去哪了?”李叔的臉顯得有些僵硬，面露擔憂。

“您這么緊張干什么啊？他就是平常的出差，字面意思。”

“哦……，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嗎？”他臉上的擔憂并沒有半分減弱，依舊不依不饒地問著。

“李叔，你怎么啦？他出差有讓我知道過他去哪嗎？”

“那好吧，我過兩天再過來看你，你最好找個工作。”

“好，好，我盡量……”我不走心地符合著。

背影漸漸遠去，他甚至連桌子上的煙都沒有來得及拿。我心中疑惑，今天李叔神神叨叨的，有些不正常。

雖是這么想，但手還是不自覺地摸上了桌子上的手機，“再來一局，排遣生活的壓力，你值得擁有。”……

坐在店里，天色漸暗，轉眼就已是深夜。坐在燈光昏暗的小雜貨鋪中，排位一連輸了好幾局，心態接近崩潰的邊緣，嘴里不停怒斥著豬隊友。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像鬼片里邊的老套路，在你措不及防時，嚇你一跳。是的，就在心態終于爆炸，準備砸手機時，我猛然抬起頭，一張青面獠牙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血紅色的眼睛在昏暗還隱隱發黃的燈光下閃著猩紅的光。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喘不過氣來。

“嘖，嘖，嘖…”我倒吸了好幾口涼氣，心里氣悶瞬間煙消云散，能感覺到的只剩在背后狂竄的寒意。

過了幾十秒才反應過來這人穿著黑斗篷，戴著惡魔面具。我眉頭漸漸皺起，以前的我可能會抄起一旁吃完方便面的碗砸過去，但好歹是和李叔談過人生的上進青年，我終于還是忍住了。

“能讓我在你店里看看嗎？”像是故意壓低，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響起。我克制臉上憤怒的表情，盡量不以關愛智障的眼光去審視他，“平等對待”。

“請便。”我竭力平定心緒，露出僵硬的微笑。

小店里因為老爺子省電的原因，燈泡只有15瓦，僅能照亮柜臺周圍的一小塊地方。這人走進黑暗的深處，我不能看見他，而他卻能在黑暗中窺視我的一舉一動。

“需要照明嗎？”我帶著些許鄙視的聲音響起，“小店光線不好，請見諒。”

無人回應，四周一片死寂，我心里疑惑，這人不會在里面不出來了吧，我還真有些擔心他把我的貨給糟蹋了，但細想又發現并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能聽到嗎？”我再次問道，我的耐心將要耗盡。

“在嗎？”

依舊無人回應。

幾分鐘后，黑暗中，一道黑色人影走出，我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