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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01.顏家三少
回到京都后,我繼承了家中所有家產,買下了城南的慈悅書院。
書院的白先生因為給人抄寫禁書被官府逮捕并抄了家,這個伴我成長的書院便從此沒落。
書院的位置極其好,背山面水,風水極佳。院內綠樹掩映,飛閣流丹,尤其是院里的兩株桃花,春季里總開得讓人炫目。
我橫躺在院中姿然亭的軟塌上,雙目微沉,手中的蒲扇輕輕一起一落打在裙擺上,微涼的風輕撫脖頸,夾雜著絲絲桃花香氣沁入鼻腔,讓人不自主地想起了兒時所有的美好,卻模糊了后來經歷的一切。
丫鬟寧兒伺候身邊,輕輕問道:“小姐,今天又有幾家提親,你可要見一見?”
我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塊墨玉,心里一片荒蕪。
寧兒撇了撇嘴,立馬明白了,垂頭喪氣稟告了管家。
聽聞結果,管家吳叔夾緊眉頭,憂思重重,道:“咱小姐的姻緣,看來還是逃不過顏家啊!”
……
顏家是京都里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顏恩庭老爺在朝廷任職,與我父親是八拜之交,那時我以為父親生意上出了什么簍子,在六歲時就把我送入顏府。
顏家有三個兒子,是三胞胎,兒時的面龐幾乎一模一樣。老大叫顏伯寒,老二叫顏仲冬,老三叫顏叔墨。
聽說這三胞胎是嚴寒臘月深夜出生,也是城里幾十年里唯一幸存的三胞胎,但他們的母親并沒有那么幸運,一生下他們便撒手人寰了。
打進入顏家,我就開啟了臉盲模式。想靠認臉把三位少爺認全,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不過還好我算聰明的,沒過多久,便掌握了認清三位少爺的要領。
顏伯寒是大哥,以未來繼承家業、光耀門楣為己任,平日里最討大人歡喜。他古板嚴肅,博聞強識,平時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顏仲冬是二哥,為人老實,待人親切,謹小慎微,就是腦袋頗不靈光,說話溫溫柔柔,小心翼翼喚我“拂曉妹妹”的就是他。
顏叔墨……那簡直就是顏家的掃把星!聽奶媽說,大夫人生產時鼓著無數的勁,但到了老三這里,就好像撒了氣的皮球,后來,顏叔墨是活生生被產婆從大夫人肚子里拔出來的,他的第一聲啼哭伴著滿院的喪哭聲而來。
兒時的顏叔墨潑皮無賴,調皮搗蛋,顏家但凡有人干了什么壞事,都能貼上他的標簽。時間長了,他也不爭辯,一臉挨打挨罵悉聽尊便的模樣,顏老爺見了他,也只是甩甩衣袖,大呼“不孝”。
顏叔墨剛開始與我關系并不好,他不像顏伯寒那般紳士,不似顏仲冬那樣親切,平時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真沒辦法時,要么隨口喊我“死丫頭”,要么不留半分情面連名帶姓喊我“譚拂曉”。
雖說三位少爺都是一母同胞,但好像人同命不同。顏老爺自大夫人難產離世后便續了賢,只是后來二夫人沒有子嗣,三夫人有個女兒。二位夫人都沒有兒子,為了鞏固家中地位,只好紛紛向三位少爺伸出了橄欖枝。
后來,伯寒在二夫人膝下長大,仲冬被三夫人養大,而顏叔墨則是被奶媽拉扯大的。說起奶媽,倒也不是個凡人,她年紀趕得上少爺們的奶奶,原是顏老爺的奶媽,后來留在府上照應,雖是下人,卻得眾人愛戴,頗具威嚴。
當然,顏家不同于一般官宦之家,家中雖然女人多,但家宅安寧,眾人和諧共處。二夫人塍氏出生名門,知書達理,掌管家宅大小事務,待人處事算是公正公平、盡心盡力。三夫人鐘氏來自書香門第,倒也不是爭強好斗之輩。如今想來,父親當年送我入顏府,便是早早打探好的。
剛進顏府,我是被交由當家的二夫人管教的。當時我對顏家還一無所知,第一眼認識記下的是謙遜嚴肅卻稚氣未脫的顏伯寒。
二夫人膝下無兒無女,雖然嚴厲,對我和伯寒倒是特別盡心。塍夫人平時除了喜歡算賬外,最大的興趣便是教我和伯寒哥哥寫字。伯寒聰明,什么東西總是一學就會,而我,可能年紀只比他小兩歲,對計算特別敏感,就是一看背書寫字,怎么都不得要領。
有一日,我們又被關在東院書房抄寫《論語》,窗外忽然傳來陣陣鳥雀清脆婉轉的叫聲,我早就坐不坐了,在凳子上扭動著屁股。
“拂曉,專注!”伯寒哥哥總像一個大人一般為自己和身邊人編織著條條框框。
“寒哥哥,你以后長大想做什么?”我看著自己鬼畫符一般的字,又偷偷望了望他清秀的文字,一臉羨慕。
寒哥哥抬起毛筆,扭頭認真的看著我,眼睛里有一種不可置否的自信:“學成文武藝,貸與帝王家。”
“是做官嗎?做官有什么好的?”我抓抓頭,眨巴著無辜的眼睛,對他口中所說毫無概念。
“但愿有一天我能為顏家光耀門楣,屈一人下,伸萬人上。”寒哥哥目光熠熠,回答的特別認真。
那時候的寒哥哥可是我心里最崇拜的人,他優雅自信,抱負遠大,好像身上總閃耀著不一樣的光芒,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人心。
只是后來,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顏叔墨,那時我們兩個流落荒野,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鳳眸一瞇,好看地勾唇一笑,卷著褲腿繼續在溪流中抓魚。同樣的臉,好像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哦……”我崇拜的點點頭,似懂非懂應道,“寒哥哥做京都最厲害的大官,那么,我就要做京城最有錢的人!
“想賺錢從商也要會寫字算賬,也得好好抄書。”寒哥哥面孔長得硬朗,他蹙眉指了指我張牙舞爪的字,像個小大人一樣指點道,“學藝不精,毀于旦乎。”
好像他說的有點道理,我識相地低下了頭,撅著小嘴繼續寫了下去。
窗外又傳來一陣鳥叫聲,寒哥哥皺了皺,不悅道:“老三這家伙,整天不學無術,看來不教訓他一下,不長記性!”畢竟還是孩子,被不斷挑釁自然壓不住脾氣,說罷,就放下筆,氣勢洶洶地沖了出去。
我聽著這話怎么這般耳熟呢,原來是二夫人老掛在嘴邊,這么一想,從“小大人”寒哥哥嘴里說出來,總覺得有趣,心里不禁有點幸災樂禍起來,兩條小腿忍不住就跟著邁了出去。
寒哥哥跑得快,而我這初來乍道的女娃在顏府深深庭院中,沒走兩步便迷了路。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假山前,只見寒哥哥靜靜地躲在不遠處的大樹上。
我心里不禁感嘆:寒哥哥不但會寫字,還會爬樹,想做大官的人果真不一般!
我走到樹下,揚起頭,雙手握成一個喇叭,想讓自己的聲音傳得更遠更響一點:“寒哥哥,老三抓到了嗎?”
樹上的男孩停住了手中的東西,往下一看,那清冷又狡黠的目光讓我有點害怕:“你誰啊?”
我來顏府前只知道有三位少爺,并不知道是三胞胎,所以,當樹上那位瞪眼望著我時,我不自覺的渾身打了哆嗦,心想自個兒是不是遇到了鬼,剛剛還一起學習寫字的伙伴,咋都認不出自己了。
“寒哥哥,我是拂曉啊!”我慌忙的指著自己。
“你就是譚老怪的閨女?”樹上的孩子嘴里叼著一片樹葉,一條腿架在樹上,一條腿懸空來回蕩著,一臉漫不經心。
我點點頭,眼前的人絕對不是寒哥哥,不知道來路的人,先觀察情況再說:“你認識我爹爹?”
“認識,還交過手!”
沒想到眼前的小屁孩竟然敢說跟我天下無雙的父親動手。
“你……你胡說……我爹爹才不會跟小屁孩交手!”
“什么?”也許我的懷疑刺痛了眼前男孩的自尊心,他一個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
“你老爹在我手上那叫死的一個慘,不信你親自問他!”
“我……我爹爹……不會跟小孩打架!”我顫顫巍巍的揚起臉,故作鎮定。
“打架?”男孩將臉湊近我,道,“誰跟你說打架啦?”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和他在后院下棋!他耍賴,最后還不是成了我的手下敗將!”他頗為得意,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墨玉,“這就是他輸我的!”
我認得這塊墨玉,這是父親在山西覓得的寶貝,怎么會落入這小子手中?
這時,我終于看清了那張臉,然后,卻開始有點懷疑人生了。
一模一樣,卻又不一樣的臉。
“寒哥哥……”
“寒你個頭,我就是老三,你伯寒哥哥要找的老三!”
我又眨巴了一下眼,道:“顏叔墨……”
“對啊,就是我!來來來,你認真看看,我和你寒哥哥哪里像了!”他一把將我拉到面前,指著自己的臉。
他和寒哥哥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瞳仁靈動,漆黑如墨的眸子好像裝著星星,嘴角彎成新月的弧度,清秀的面龐上多了幾分少年的朝氣蓬勃。除此以外,真的,看不出來啊……
“我……我認不出來……”年幼的我以為自己得病了。
“喂,你個丫頭癟嘴干嘛?是要哭嗎?你哭什么!”要看我一臉委屈,這次輪到顏叔墨急了。
“譚老怪那么鬼頭的人,咋生了個傻丫頭!還把你送東院那么憋屈的地方,難怪更傻了!”顏叔墨一臉無語,感覺跟我這沒心沒肺的小女娃沒啥好說的,正準備拍拍屁股走人,卻被我一把拉住了衣袖。
“干嘛?”他一臉不耐煩,“找你寒哥哥去東院!”
“我……不認識回去的路……”說罷,我哇哇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