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相府中，少女看著眼前的那道圣旨，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小姐，這是開玩笑的吧，老爺他怎么舍得？”一個身穿紅色小褂的丫鬟，站在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面前。

少女明眸皓齒，娥眉微蹙，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護在懷中。

人人都知道，周國皇宮不是個好去處。據說宮中寧妃，嬌蠻跋扈、目中無人，在太后面前都敢放肆，宮中根基又深，里面的女官幾乎都是她的人。

皇上對她十分寵愛，旁的妃子一年到頭也見不到皇帝一面，傳言若有人受寵，第二天就會被拉到暴房，受盡屈辱和折磨。

皇上對寧妃此番作為從來都不予指責，太后又是母后皇太后，并非皇上生母，家族也已在皇上有意打壓之下衰敗，根本無法管理后宮之事，只有在佛堂度日。

“準備吧。”顧嫣將手中的圣旨合上，繼續彈起琴來，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只是，琴音從最初的歡快變成了此刻的悲情，她的心緒也并非沒有變化。

琴音傳出很遠，傳到了剛走進后院的顧相耳中，他嘆了一口氣。

小丫鬟也不過是和顧嫣一樣的年紀，聽著自家小姐的琴音，只覺得心里堵得慌，很想去打斷小姐，她還是想聽小姐彈歡樂的調子。

“嫣兒，你是否在怪爹。”顧相停在門口，望著自己的女兒，他又何嘗舍得她入宮，只是……

顧嫣停下手里的動作，琴聲戛然而止，小丫鬟不用再聽那些悲傷的曲子，感覺心里舒服了很多。

“老爺好。”

“嗯。”顧相揮了揮手，小丫鬟識趣地走了出去。

“爹爹進來坐吧。”顧嫣起身，拿起了桌上那套茶具，添了兩杯茶。“這是我這幾天采的朝露泡的花茶，爹爹也來喝一杯。”

顧相聽到女兒的話后，方才踏入了她的閨房。自從顧嫣及笄以來，他就再沒有進過女兒的閨房。

顧嫣母親死得早，留下了她和一個哥哥，還有一個弟弟。顧相雖然有許多妾室，可真正生下孩子的，也不過兩人，且都產下男丁，整個相府也只有顧嫣一個姑娘。

是以，整個后院都是交由顧嫣在打理，有她母親生前的乳娘在幫忙，整個后院也被她打理得極好。

顧相端起面前的那杯茶，還未到嘴邊，已經聞到了茶香，飲下一口，果然滿口留香。

“嫣兒泡茶的手藝又長了不少，你日后的夫君也算是有福了。”

顧嫣放下茶壺，坐在椅子上，緩緩開口道：“未來的夫君自是有福之人，卻不是因為娶到嫣兒。”

天下都是皇帝的，她顧嫣能嫁過去成為正室，只怕在旁人眼中，有福氣的人是她才對。

“唉！”顧相又嘆了一口氣。

“爹爹何必嘆氣，這是各人的命數。況且女兒命格也未必會差，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顧相知道這是她在寬慰自己，剛剛的琴聲，其實她心中也是充滿了忐忑和懼意。自古以來，宮里都是個吃人的地方，這周國的皇宮更甚。

女兒是否嫁到宮中，不是他能決定的，當今皇上是個能人，將權利都集中到自己手中，他們這些臣子只能聽天由命。而那個天，就是皇帝。

“嫣兒，一月后你就要出嫁，爹爹……爹爹也不能為你做什么。但你要記住，我顧家永遠是你的后盾，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也永遠都是你的后盾。”

顧相對自己妻子的感情十分深厚，可惜她死得太早，那時顧嫣雖然年幼，但已經能從相貌上看出幾分相似，顧相也因此最是寵愛顧嫣。

自打去年顧嫣及笄，他就在物色文武雙全、相貌品行都極好的男子，來給顧嫣做未來的夫君。

許是要求太高，顧相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一個讓他稱心如意的女婿。

不曾想，就在這個時候，上面一紙圣旨下來，竟然要讓顧嫣入宮封后。

身為臣子，就是皇帝要自己死，也只能飲下鴆酒，何況只是要自己女兒入宮，還是做那個母儀天下的皇后，顧相也是不得不從。

“能有爹爹的這番話，嫣兒也就知足了。后宮前朝連在一處，女兒想，就算是女兒不如那天子的意，他也會看在您和顧家的面上，給女兒足夠的榮耀。”

顧嫣從小就熟讀各種典籍和兵書，在女子中算得上是拔尖之人，就是同男子比，她也不會遜色半分。

“你能如此想，爹爹也就放心了。爹爹就是怕你自己陷進去，拔不出來，一進宮會落了人家的話柄。”

身處皇宮之中，一言一行都要極其注意，一旦落下了把柄，很有可能招來滅族的大罪。這些道理，顧相明白，顧嫣也懂。

“嫣兒會謹記爹爹的話。爹爹，嫣兒這兒有個請求，望爹爹能答應。”

“你說來便是。”

顧嫣站起身，朝著自己的父親伏了伏身子，開口道：“嫣兒自小以來，都未有機會踏出府門，記得還是小時候，跟著母親過去寺廟祈福，但對于那時的記憶已不是很清楚。嫣兒此次相求，是希望父親能準許嫣兒在這段時間出府。”

顧相聽完女兒的話一怔，心里更是酸楚。大周朝對未出閣女子的要求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其實能真正做到這點的幾乎沒有，那些個姑娘還是會經常聚會。只有顧嫣，是完全按照禮儀在行事。

這丫頭也許是在想，今后嫁了人就能大大方方地出門了，誰知會遇上這樣的事。一旦踏入了皇宮，此生再沒有出來的機會，也難怪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此事，爹爹準了。”沒有半點猶豫，顧相對自己的女兒只有歉意。

顧嫣再次伏身對自己的父親表示感謝，同時開口說道：“爹爹，女兒既然已是未來的國母，說話行事都要講究分寸，女兒也不敢獨自出府，還請爹爹準許大哥陪同。”

這個大哥，是顧相的長子，亦是嫡子，是顧嫣同母的親哥哥。

顧相再次在心里感嘆，自己這么好一個女兒，竟然就這樣便宜了皇帝，只希望他日后能好好待她，不要讓女兒受旁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