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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4評論第1章 -一九九六年
三月初三,是個宜婚嫁的日子。
黃浦江邊,扶手上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胡子拉碴生無可戀,手里還拎著一罐啤酒,兩旁也凈是東倒西歪的啤酒罐。
江峰,出租車司機,三十四歲,未婚,今天是給他戴了綠帽的前女友,吳曉芳的婚禮,她居然還有臉給他請?zhí)?
從西裝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碎屏的手機,顫抖的手打開塵封的分類-最美好的回憶,然后選中她的頭像,快速的輸入一段文字發(fā)出。
“今天有事,你的下次婚禮我一定到場!”
“吳曉芳!我去尼瑪?shù)模 苯鍖χ募钡暮用媾鹬?
把手機用力的擲出,身子一抖,掉了下去。呵呵~如果是跳水,估計連世界級的裁判也會給出滿分吧。
傳說中,王子用深情的吻吻醒了沉睡的公主,而在同時,世界上最美的玫瑰也開滿了他們生命中每一個角落。
江峰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想要緊緊的抓住腦海里那些美好的畫面......然而什么都抓不住。
江峰覺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消亡,就像是世間所有美好事物都終將消亡一樣。
此時一條本不該在這條小小的黃浦江出現(xiàn)的鯨魚出現(xiàn)在了江峰的眼前,巨型大口把江峰一口吞入。
咚!
咚!
咚!
穩(wěn)健的心跳聲在江峰的胸膛重新跳動起來。
頭好疼,這是江峰醒來的第一想法。
空洞的眼神巡視著四周,透過蚊帳上的破洞,一張松木書桌,上面堆著一堆書籍。墻壁上還掛著一排黑白照片,那是他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遺照。
“呵呵,又是夢。”江峰倒頭躺下,心中暗道,“這夢還挺真實的,昨晚自己怎么就那么孬呢?”
突然,江峰睜開眼,白色的蚊帳上面有些積灰,江峰的手似篩糠似的,在自己的臉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這是真的!
江峰掀開被子,一個猛子從床上站起來,腦袋撞了下床上的橫梁,“這,這是怎么回事?”江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時候的江峰有點瘦弱,臉色有點不正常的蒼白,這不是有病,而是從小江峰就體虛,他也偷偷的買過十全大補丸吃過,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阮子用都沒。
“難道是!”江峰跳下床,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挪動著,停下腳步的他看著墻上的掛歷。
1996年,鼠年,日期是三月十六號,星期六。宜修墳,宜動土。
自己重生了,江峰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眸中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江峰!下來吃飯了!你再不下來,我就舔你牙刷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江峰從地上站起來,顫顫巍巍的踏入記憶中的木樓梯,樓梯轉(zhuǎn)角站著一個姑娘,雪白色的白襯衣,扎著兩個小馬尾,白凈的臉蛋,粉紅色的嘴唇,正是他的妹妹,江櫻!
江櫻在2008年去世的,江峰帶著她去了首都,看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奧運會,她是在首都的病床上安靜的去世的。得的是白血病,江峰傾家蕩產(chǎn)負債累累,但還是沒能挽救回妹妹的生命。
“對不起,哥!我不能陪著你了,我終于可以去陪爸爸媽媽了。江峰,我最喜歡看你笑了!你給我笑一個,好嗎?”江峰顫抖的臉頰擠出一絲苦笑,淚水在眼眶不住地轉(zhuǎn)動。
江櫻的鼻腔流出血液,順著臉頰一直滑落,嘴角拉起一條天使般的微笑,顫顫巍巍的抬起小手,撫摸了下江峰的臉頰。
江櫻去世了,是笑著去世的。
“小櫻?太好了!你沒事!”看到面前活蹦亂跳的江櫻,江峰沖下樓梯,雙手緊緊的摟著這嬌小的人兒。
“江峰!你干啥啊,你弄疼我了!真是的,你好臟啊!”江櫻在江峰的懷里使勁掙扎。
“不放,我不放,我怕我放開了,這又是一場夢!”
“真是拿你沒辦法,那就給你抱一分鐘,說好了!就一分鐘。”江櫻兩個手指撐著江峰的胸膛,以免這身染滿灰塵的身軀跟自己碰撞。
江櫻其實跟江峰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這是江峰知道江櫻得了白血病后,去配型的時候知道的。
“好了,一分鐘到了!下樓吃飯吧!等下飯涼了,你這小身板又得去醫(yī)院了!”
江峰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畢竟自己唯一的家人現(xiàn)在又活過來了,這一次一定要治好妹妹的病,前世主要的原因還是自己拿不出200萬的醫(yī)藥費,只能接受一些普通的治療。
破舊的小木桌上鋪著一塊江櫻縫的餐布,上面放著一碗沒有什么油水的青菜,對角放著兩雙筷子和米飯。飯菜不好,是大白米飯加上一碗小白菜,江櫻的病估計就是小時候沒吃好,才更嚴重的,雖然醫(yī)生說是先天性遺傳。
白菜是隔壁王嬸可憐這小倆只給的,江峰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一直以來都是江峰跟妹妹相依為命,吃政府的低保才活下來的。邊上的鄰居都很心疼這兩小只,不過也不敢收養(yǎng)他們。
江峰看上去就體弱多病的樣子,誰又會請一個病壇子回家呢。倒是自己的妹妹從母親撒手而去以來,不斷的有人上門想要收養(yǎng)她。
江櫻那時候小小的,白白凈凈的小臉,特別招人憐愛。每次有人上門,她都說,“要跟江峰在一起。”這讓所有上門的人都無可奈何。
他是混著淚水和著米飯吃下去的,江峰頭低的快到碗里去了。
江峰很開心,雖然飯菜并不那么好吃,白菜還放糖了!
“江峰!你又嫌棄我做的飯!”江櫻不開心了,雙手叉腰。
“沒,很好吃!”
“江峰你是不是生病了?今天又哭又笑的!”江櫻白凈的小手在江峰的額頭上摸了摸,又在自己的額頭上對比了下,“沒病啊!哼!江峰你要是病了,咱家也沒錢給你醫(yī)了!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
“哥沒哭,這是進沙子了。”江峰用臟兮兮的衣袖擦了擦眼眶。
“我給你吹吹,江峰,別動。”江櫻一把轉(zhuǎn)過江峰的頭,嘟起粉嫩嫩的小嘴。
呼!
呼!
呼!
細碎的雨像是絨,緩慢的由天空向著大地墜落著,飄零在地面上,瓦片上,江峰的心里。
也不知什么時候雨停了,一縷夕陽從門縫里鉆進來,印在兩個瘦弱的身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