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徒弟是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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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鬼怪神前話鬼怪
孟憂死后,上天垂憐她死得過于凄涼,一道天雷滾滾而下,大雨傾盆,雨水混著泥土濺在她已經(jīng)血肉模糊的尸身上,她的臉龐了無生息,空洞的眼眸里寫滿了絕望,她的嘴唇已沒有一絲血色,她的鮮血流過的地方變成了暗紅色,男女老少踩著她已經(jīng)干涸凝結(jié)在地上的鮮血,尖叫著四處奔逃,永安亡了。
雨水沖刷在地上,很快便成了血紅色,有人將她的尸身輕輕抱起,踉蹌離去,她還想再瞧一瞧她的子民,卻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待她再次看清眼前之景時,早已換了一番天地。
孟憂身著一襲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白色道袍,墨染的頭發(fā)在頭頂松松垮垮隨意挽了個綹,絲毫沒有富貴之相,她好像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跪在帝君玄機(jī)面前,緩緩抬起頭,望向玄機(jī),問:“此地為何地?”
玄機(jī)答道:“無憂之地,極樂之地。”
孟憂說:“從前我不信神,因為信了神,便是認(rèn)了命,我害怕認(rèn)命,所以我不信。后來天上的神明果然沒有應(yīng)我,但這命,我卻不得不認(rèn)了。”
玄機(jī)說:“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不如放棄那些不值得的,抓緊自己本該擁有之物。”
孟憂望向自己顫抖的雙手,喃喃道:“何為不值?何為值?”玄機(jī)嘆了一口氣,說:“賤命何惜?”
孟憂搖了搖頭,說道:“縱使這山河破裂,萬物凋零,惡鬼出世,我也要做那拯救蒼生,護(hù)萬民周全的大英雄。”說完,咧嘴笑了,這一笑比哭還難看,玄機(jī)一怒,將那寬廣的袖子一甩,不屑道:“癡兒。”
孟憂被那袖子抽得滾開了好大一段距離,穩(wěn)住身形,隨手將散落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拭去嘴角的鮮血,笑得更加放肆。玄機(jī)身影一動,便來到孟憂面前,他彎下腰,用左手抬起孟憂的下巴,輕聲問道:“你可知錯?”
孟憂望向玄機(jī)的眸子,他的眼睛猶如一潭死水,幽深卻毫無漣漪,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她笑問:“何錯之有?”
玄機(jī)憤憤把手甩開,下一刻,孟憂只覺得好像有一陣狂風(fēng)襲來,動彈不得,頓時又是一陣頭暈?zāi)垦#X海里有一個聲音回蕩道:“你何時能悟到這個中滋味,何時便是你飛升之時。”
那一年,天還不算太暖和,孟憂一覺醒來,揉揉眼睛,環(huán)視四周,還是那座熟悉的破廟,破舊不堪的門板被大風(fēng)刮得嗚嗚直響,搖搖欲墜。
她窩在一座用泥巴隨意塑成的,看不出是個什么神像的神像的案臺底下。那神像塑得極丑,五官歪歪扭扭,口鼻難分,身著一件寬松肥大的道袍,端坐在案臺上,頭頂一小團(tuán)泥巴,若是不將它們合在一起看,發(fā)揮出自己的想象力,怕是會叫人將它看做了兩個頭的怪物。
這丑哭了的神像手里捧了一個小碗,碗里面積了滿滿的從屋頂漏下來的雨水。不仔細(xì)看,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座神像,活脫脫就是一座坐墻角行乞的乞丐泥塑,可見塑這泥像之人,手工活兒定是極差了。
孟憂窩在案臺底下如是想著,想起自己第一次醒來,睜眼看到這巨型丑神像又被嚇暈過去時,心有余悸,不敢再瞧它第二眼了。若是她大哥還在,看到這丑神像怕是會被氣得直接吐血身亡。
想當(dāng)初,孟軒是如何風(fēng)光,只要往人前一提畫癡子璇,男女老少無不贊嘆,這太子作畫手藝極好,畫得逼真,若是做雕塑,那簡直能塑得栩栩如生,仿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可惜他最后的下場也不過是尸橫荒野,魂歸何處也不知。
孟憂縮了縮腳,摸了摸干癟癟的肚子,想起她已經(jīng)三天沒吃飯了,渴了就喝點(diǎn)那神像手里小碗所盛之水,餓了就嚼幾根干草,閉眼睡覺。雖然她是被貶下來的神仙,不老不死,但是其他感覺也同凡人無異。
她正在閉目自我催眠,突然感覺到好像有外人闖入。她猛地睜開眼睛,由于餓了太久,睜眼太急,視線所及之處全是金色的星星。一婦人嗚咽著過來抱她,哭道:“嗚嗚嗚,我的兒啊,這才過了幾天吶,就把你給餓成這樣了。走,娘帶你回家,不會再拋棄你了。”又一男聲響起:“四夫人,您還是別哭了,咱們這不是找到少爺了么?還是快帶少爺回去吧。”
孟憂被那婦人勒得快要窒息了,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死命點(diǎn)頭。這婦人感受到了兒子的回應(yīng),擦了擦眼淚,說:“好,娘不哭了,這就帶你回家去。”她將孟憂小心翼翼的抱起,往破廟外走去。此時的孟憂剛被貶下界,體型不過有四五歲小孩那般大,再加上周身法力被封,只能使些小法術(shù),她便將自己化為一小男孩模樣,以此來保證自身安全。
那婦人絲毫不嫌棄臟兮兮的孟憂,將他緊緊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上了馬車,也不肯撒手,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左手給他枕著,右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
孟憂能感覺到馬車在飛快地行駛著,他趁機(jī)仰起頭將這婦人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個衣著華麗的貴婦人,他被抱在懷里,只能看到這個貴婦人的雙層下巴堆在一起,婦人緊張地盯著馬車外。他吞了吞口水,從嗓子眼兒里擠出干澀的一個字,:“娘?”
聽到兒子喚自己,婦人開心得又是抹眼淚,又是用臉過來蹭他,好不容易穩(wěn)住情緒,開口卻是:“嗚嗚嗚,文兒,是娘不好,全是娘的錯,娘不該任由那群賤奴將你帶出來的,嗚嗚嗚,不要怕了,娘會保護(hù)你的。”
孟憂心中疑惑,雖然自己化作了一小兒,但臉是自己幼時的模樣,他的娘是永安皇后,永安國滅,他的母后也隨父王一同自盡,又從哪里白白跑出一個娘來呢?這婦人看他愣住的疑惑的模樣,以為自家兒子變傻了,又拔高嗓音,讓外面駕車之人快點(diǎn)趕路。
一路顛簸,終是到了一處華麗府邸。四夫人還想繼續(xù)抱他下馬車,他拒絕了,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爬下馬車。他一邊下馬車,一邊打量起這府邸大門。
這大門分三道,中間的門上有牌匾,扁上大書“敕造靖郭君府”,這道門上雕龍刻鳳,門環(huán)是用純金打造。另外兩側(cè)小門,雖說沒有大門奢華,但比起尋常人家那地位自是不言而喻。他回過神來,看著四夫人一臉的擔(dān)心,孟憂想到了自己的母后,不禁鼻子有些許酸楚,就將手伸向了四夫人,牢牢牽住了她的手。
四夫人心頭一暖,回望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步子加快了許多,繼續(xù)帶他往府邸走去。
一路上,孟憂能感覺到很多人在背后對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有厭惡的視線,有懼怕的視線,有看笑話的視線……他仿佛被這些視線刺穿身體,這與他從前所享受的目光不同,那些目光是虔誠的,是羨慕的,是祝福的,從未體會過這種仿佛置身冰窟里的感覺,不,并不是從未體會過呢,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思慮間,他就被帶到了一處前廳。正中央做上席的是這一家之主,靖郭君田嬰,他是當(dāng)今國君的小兒子,是太子儲君的胞弟,相當(dāng)于最受寵的小王爺。田嬰有十房夫人,四十八名小妾,膝下有四十個兒子。
由四夫人所生的兒子田文,在家中排名第三十九,因為是在五月初五的晚上所生,陰氣太重,有道士斷言此子若是長得有門框那么高了,定會禍害父母,所以田嬰便派人將田文丟棄了。只是這四夫人雖愛子心切,但自產(chǎn)下田文以后,母子便不得相見,碰巧看到與她兒子身形相似的孟憂,就將他帶了回來。
這靖郭君的兒子眾多,田文又是一個不討喜的,平日里自是厭惡至極,就連迫不得已見上一面都是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如今,孟憂立于這大廳之上,四周都是人,或立或坐,竟是沒有一人指出他并不是四夫人之子田文。
滿滿一屋子的人小聲議論著,時不時傳出幾聲鄙夷的笑聲。孟憂耳力極好,那些人雖是壓低了聲音,卻還是飄進(jìn)了他的耳朵。
“誒,這雜碎禍禍怎么還在這里呢?不是說不吉利,今早被扔了出去么?”
“是啊,這瘟神可真是陰魂不散,被扔了十多次了,卻還是能回得來。我看啊,下次不如直接將他打死得了。”
“呃,這雜碎如此晦氣,誰打了他啊,誰就倒大霉了,誰肯呢?”
“說得也是,古人也說過,這臟東西啊,生命力最是頑強(qiáng)了。”…………孟憂恨不得將耳朵捂起來,他實在是不能理解,當(dāng)初他心心念念的子民,怎么能這么流利地說出這么讓人難堪的語句。靖郭君以手掩面輕輕一咳,大廳霎時靜的可怕。靖郭君頭也不抬地將旁邊的茶盞拿起,問道:“文兒,回來了?”
四夫人顫顫巍巍,若不是孟憂牽著她,她怕是早就倒下了,她用蚊吟一般的聲音答道:“回來了,是妾的錯,還請主公……”
靖郭君左手執(zhí)茶盞,右手揭茶盞的蓋子,提高了音量,說:“我問的是文兒。”四夫人嚇得一哆嗦,癱坐在地上。孟憂雖是心頭大亂,但仍是表面鎮(zhèn)定地說:“還請父親大人先回答孩兒一個問題。”
靖郭君右手一頓,這才抬頭看向立于大廳中央的小兒,他只覺得田文與以前有些不同了,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又說不上來,也許是那不怒自威的語氣,也許是那挺直了的身板兒。他不自覺地瞇起眼睛,只說了一個字:“問。”
孟憂握緊了拳頭,放慢了呼吸,說:“父親大人,何故棄我?”
此句一出,四周頓時像炸開了鍋一般,全是低低的嘲弄聲,眾人皆以為他怕是在外面被妖怪將腦子吃了,才會問出這么傻的問題。
靖郭君用平淡的口吻說道:“因為你是五月初五所生,等你長到門框那么高時,為父便要受累于你了,你命該如此。”
孟憂大笑了幾聲,說道:“人生究竟是受制于天呢,還是門框?如果受制于天,那您再憂慮也是沒有用的,如果受制于門框,那就把門框抬高就是了。”
眾人皆是心頭一驚,全都想著,這田文莫不是瘋了?靖郭君突然將手中茶盞摔到地上,愣了片刻,隨即從席上站了起來,向孟憂走來。
孟憂的心咚咚直跳,他前世雖為永安公主,可以舌戰(zhàn)群臣,但這也是因為他有公主這層身份的關(guān)系,沒有人真敢忤逆他。他以為這靖郭君要下殺手了,心下大呼不好,沒想到靖郭君卻是走下來,撫了撫他的頭,開心地說道:“我兒有我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為父要賞你,你想要什么?”
孟憂答:“一個能安身立命的字,一塊能活得安康的地。”
“你想取一什么字?”
孟憂答:“孟。”
靖郭君說:“好,就字孟。那,你想要何地?”
孟憂說:“嘗邑。”
靖郭君朗聲又是一句好,“等你過了加冠之儀,這嘗邑便有一半是你的封地了。”
孟憂心喜,這嘗邑本是永安故土,眼下正好被靖郭君賜給自己做封地了,隨即便給樂壞了,不由得向靖郭君道謝。其他人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照這趨勢發(fā)展,那這爵位早晚也會變成田文的了。
大公子最先站出來,畢恭畢敬地向田嬰行了一禮,說:“父親大人,孩兒聽說這山野精怪最擅于幻化之術(shù),還使得一身蠱惑人心的好手段。您將如此重要的承諾輕易給了一個來歷不明之人,就不怕有一天被禍害了么?”
三公子也站了出來附和道:“是啊是啊,父親大人莫被迷了心智才好。”
靖郭君自是知曉平日里這兩個兒子的得行,但心下也不免有了疑惑,就問兩個兒子想要做什么。大公子說:“山野精怪最是害怕符箓,若是父親能請幾個道士來做一場大法師,再用符箓驅(qū)驅(qū)邪,看這山野精怪還能如何?”
三公子說:“到時候文弟也許會長出尾巴,長出尖牙利爪來,也說不定呢。”
孟憂感到好笑,長出尾巴,長出尖牙利爪,這兩個腦殘公子平日里怕是沒少看那些個志怪小說,他們怎么不說他會長出翅膀來呢,還能振翅千里,隨便抓幾個小孩來開腸破肚烤著吃。他越想越覺得好笑,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公子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嚇得一哆嗦,躲到靖郭君身后,指著孟憂說:“看吧,父親,我就說他是妖怪了,這下說中了吧,他這是要現(xiàn)形吃人了。”
靖郭君扶額嘆息,羞愧難當(dāng),恨不得把自家這兩個傻兒子拖去喂妖怪才好。孟憂說:“孩兒愿意任父親以及兩位兄長大人驗證真身。”靖郭君臉色這才好轉(zhuǎn),“好,那就三天后,設(shè)壇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