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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部 一 鐵騎追殺
上部 一、鐵騎追殺
荒原，寒風嘶吼，衰草崢嶸。
黃龍子勒住奔馳的駿馬用黑貂大氅遮住背上的巨刀，拉了拉蒙在臉上的黑巾，商鐵英和商鐵雄也在他兩邊停住馬。
黃龍子一臉凝重，沉聲傳令：“鐵英，傳我的命令下去，羅弋年紀雖小，但卻是個硬把子，兄弟們都要小心點，盡量減少傷亡，把他驅逐出我們的勢力范圍，咱們就算完成使命。”
商鐵英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會意的微笑：“莊主，您這是在驅虎吞狼吧？”
黃龍子哈哈一笑，沒有回答。另一邊的商鐵雄對商鐵英說道：“大哥，咱們天刀山莊鐵騎衛名震天下，為了一個小小的羅弋，當然不至于都派出來，莊主這是要假道滅虢，吃掉山北那些草莽?！?
黃龍子微微搖頭：“鐵雄??！我可沒有吞沒江湖武林同道的意思，這么做也是萬不得已啊！畢竟天刀山莊的鐵騎衛還是要受朝廷轄制的，否則朝廷豈能容我們發展到三千人馬？”
商鐵英望了黃龍子一眼，揶揄的長出了氣：“這就是說，朝廷已經結束了權力的更迭，終于騰出手來對付我們武林了？”
黃龍子點頭道：“這是明擺著的事，如果我們不干，朝廷大軍就會首先指向我們，天刀山莊存亡事小，如果給了朝廷剿滅整個武林的借口，那就是我們的罪過了，所以這一次只能犧牲羅弋這小子了。”
“可是羅弋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智謀過人，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鐵英憂心忡忡的說道。
黃龍子看向遠方：“所以才叫兄弟們減少傷亡，把他趕出我們的地盤就行了，告訴兄弟們吹響號角，我們這是送神不是留人，大家用不著拼命，還不快去傳令?！?
“領命！”商家兄弟分頭策馬飛馳而去。
三千鐵蹄飛馳，塵土漫天飄舞，號角聲由遠至近，聲聞百里之外。
深秋，深夜。
寒風乍起，黃草坡前一片靜寂。
一個青年人在暮靄荒草中飛奔，大隊騎兵在后面緊緊追趕，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好象是一陣陣的悶雷在大地上轟響，年輕人邊跑邊回望了一眼：“來的真快?。〕⒕谷怀鰟恿思街薜娘w虎鐵騎，恐怕這次武林是在劫難逃了……”
他的輕功非常高，眼前的華山絕頂也無法阻擋他的腳步，因為他知道，只有上了華山，才能甩開朝廷的騎兵。
山下的騎兵統領高聲朝山上喊話：“羅弋，你跑不掉的，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痛快點跟我們回去領罪，別讓大伙為難，你的輕功再好也逃不出飛鷹的眼睛。”
年輕人英俊剛毅的臉上蕩起一絲輕蔑的微笑：“你當我白癡啊？本少爺替天行道，為南方三省洪澇災區開倉放賑，何罪之有？”
統領一邊命令士兵下馬往華山上追趕，一邊高聲大罵：“混帳，你私入皇宮，盜用玉璽，假傳圣旨開倉放糧，這是禍滅九族的滔天大罪，連累了多少官員、侍衛和御林軍官兵？”
“哼！你們這些狗官，貪昧成性，驕奢淫逸，從來就不顧百姓的死活，我借皇帝的手殺幾個，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統領怒罵：“羅弋，如果人人都象你這樣，豈不天下大亂了，你妄稱英雄好漢，怎么只會逃逸，敢與我一決雌雄嗎？”
年輕人哈哈大笑，腳下絲毫不做停留，口中卻反唇相譏：“我羅弋年少無知，不敢當英雄二字，將軍想會英雄，可下武林英雄帖，或在這華山腳下擺下擂臺，一定可以會盡天下英雄豪杰?！?
上了千尺窗，羅弋抬頭看了看翱翔在天際的騎兵哨鷹，苦笑道：“有這個難纏的爛鳥在天上跟著，今天是麻煩了?！?
他直接引著飛虎鐵騎的哨鷹上了北峰，飛虎鐵騎半數官兵棄馬上山，緊緊尾隨而來。
華山主峰雖然只有一線天路，但是整個華山山脈地理環境是極其復雜的，鋒巒疊嶂，溝壑縱橫，林茂草盛，羅弋準備從北峰冒險下去，徹底甩開追兵。
飛虎鐵騎的督尉王晉氣喘吁吁的看著北峰方向，對副將梁矩明說道：“矩明啊，這個羅弋內力果然深厚，從京城一路跑到這里，又和我們兜了大半夜的圈子，竟然還能保持這樣的速度，難怪朝廷這么重視這小子，真不簡單啊！”
梁矩明笑道：“大人，如今羅弋上了華山，就等于上了絕路，常言道‘自古華山一條路’，現在已經把羅弋逼到了北峰了，已經沒有騰挪的空間了，只要天一亮，大軍合圍進逼，他是插翅難飛?！?
王晉哈哈大笑：“發出信鴿，命令后軍馬上行動，給我咬住天刀山莊的三千騎兵，既然已經調虎離山，就絕對不能再放虎歸山了，派快馬急報齊洲府，命他們派大軍協同圍剿，嚴防黃龍子的騎兵向齊洲地區流竄?！?
“是！”
王晉和梁矩明一面命官兵死守住下山路，一面派快馬通知黃龍子火速帶人增援，對付羅弋這樣的武林高手，他們可不愿意用普通士兵去拼命，等到天亮讓黃龍子的人上去就可以了，兩人擺明了要坐山觀虎斗。
黃龍子得到快馬通報，心中憤恨不已，可是他不敢違命，去年華山派被朝廷滅亡的慘狀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天光大亮的時候，黃龍子率領弟子們上了華山。
王晉笑呵呵的迎接了黃龍子，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熱切的說道：“哎呀！黃老英雄，可把你們盼來了，本帥督戰不利，一路損兵折將，總算把賊子困在北峰上了，可是上面山路崎嶇不宜大軍展開，所以只好勞煩老英雄出手，我派三百弩弓手給你們開路?！?
黃龍子一把摘掉面上的黑巾，苦笑道：“即使我出手，也未必是羅弋的對手，這塊遮羞布不帶也罷?！?
王晉哈哈大笑：“老英雄不必自謙，千手天刀名震武林，手下弟子更是人才濟濟，羅弋雖勇，卻連日奔波逃逸，已經是強弩之末，老英雄出手勢必馬到成功，本帥在此備下精兵猛將和強弓硬弩，為老英雄壯威?！?
黃龍子干笑了兩聲，王晉的意思他明白，如果不解決掉羅弋，天刀山莊自他以下無人能逃過這些精兵猛將和強弓硬弩的雷霆手段。
不想上也得上，黃龍子向王晉抱了抱拳，轉身帶著20名得力弟子，后面跟隨著三百弩弓手，向北峰疾進。
華山北峰又名云臺峰，是登臨其它四峰的要沖，高雖不及其它幾峰，但山勢非常險峻，三面都是絕壁，絕壁下經常水霧繚繞、云層疊嶂，只有一條山嶺通向南面，形勢十分險要，是易守難攻之地。
羅弋扼守要道大半夜，天一亮就看到黃龍子他們上來了，他輕松的笑了笑：“呵呵，王晉這家伙很有韜略，前有武林高手、后有弩弓手，我可不觸這個霉頭。”
他起身朝北峰頂退卻，黃龍子率領眾人步步進逼，雙方終于在峰頂面面相覷。
黃龍子還是第一次見到羅弋，想不到聞名天下的武林英雄，竟然是如許的翩翩美少年，幾分惋惜之情油然而生，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羅弋，雖然你為天下百姓做了件大好事，可是你不該犯下滅族大罪，我黃龍子雖然敬佩你年少英雄，但是圣命不可違，綱常不可廢，因此老夫規勸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可向王督尉求情保你全尸。”
“哈哈哈哈……”羅弋仰天長笑，眼望面前眾官軍說道：“先賢曾說過‘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我為民解難，即便有罪罪在一身，何來滅族大罪，各位官軍兄弟也都有家有田有父母，如果遭遇災患，官府又只顧自己貪墨，不管百姓死活，你們又該如何？”
一席話說的三百弩弓手中一陣騷動，其中就有江南三省的農家子弟，紛紛議論：“我父母兄弟都靠羅弋放糧，才度過難關，現在讓我向恩人放弩箭，我是寧可挨軍棍，也不能做這種事的。”
梁矩明怒聲督戰：“不要聽他妖言鼓惑，給我放箭！哪個不放箭，與案犯同罪，斬立決！”說完扯劍在手，威逼士兵放箭。
黃龍子再次放聲叫道：“羅弋，你現在已經是插翅難飛，難道還要連累這些無辜的士兵嗎？”
羅弋冷笑道：“我雖然不愿連累無辜，但也不愿意落到宵小手中，任人宰割，今日既然身陷絕地，惟有依天命來決定生死。”
他說完話大步走上峰頂，立于絕壁之上，高聲說道：“這里只有千丈絕壁，下沒有水潭河流，上沒有絲毫草木依賴，我今日舍身跳下，我命生死由天，你們也好有個交代，黃老莊主你看如何？”
黃龍子看了一眼北峰那光滑如洗的千丈絕壁，高聲說道：“好！老夫就讓你自決！”
梁矩明憂疑的看了黃龍子一眼，問道：“黃老，沒什么問題吧？”
黃龍子微笑道：“你覺得從北峰跳下去，誰能全身而退？下面白霧彌漫，就是有小樹杈也看不清楚?！?
梁矩明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黃龍子的說法，但是他還有些不放心，命令弩弓手全力戒備，謹防羅弋有陰謀，連黃龍子也抽刀在手，全神貫注的盯住羅弋，他心里對羅弋是即佩服又嫉妒，佩服他的沖天豪情和面對生死的灑脫，黃龍子自問永遠無法做到這一點，所以他有些嫉妒，甚至有些懷疑并盼望羅弋不是真的跳下絕壁，而是另有“陰謀”。
然而羅弋卻讓他失望了，羅弋所做的唯一另黃龍子吃驚的事，就是彈劍作歌道：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歌聲悠揚，回蕩在倉山云海之中，羅弋如天外飛仙般輕輕躍起，衣袂飄飄，飛向絕壁下的云海，云臺峰上只有一把折斷的利劍在遠山上午回音中嗚咽著。
黃龍子呆呆的看著羅弋逝去的方向，忽然有種悲從中來不可斷絕的感慨，同是武林一脈，難免有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凄楚和無奈。
梁矩明高興的走了過來：“行了老黃，事情解決了，咱們去回報大帥吧！”
聽到梁矩明的話，黃龍子也感覺輕松了一些，不管怎么說總算解決眼前的難題，可是當他們倆向王晉報告了事情經過后，卻再也沒有了輕松的感覺。
王晉滿臉狐疑的看著他們，揮手命令裨將張德乾：“馬上派十個斥候騎兵大隊，下山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把所有的騎兵哨鷹都派出去找。”
說完就鐵青著臉帶領衛隊下山去了，把梁矩明和黃龍子涼在一邊，搞的兩個人一時手足無措，不一會來到山下，聽到斥候騎兵傳來消息，根本就沒有發現羅弋的尸體，梁矩明和黃龍子面面相覷驚訝萬分。
黃龍子苦苦思索道：“莫非羅弋還能長翅膀逃走不成？”
梁矩明搖頭道：“這小子真是奇人啊！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竟然能無恙，真是神了！”
華山北峰下，幾只斥候騎兵的哨鷹原地盤旋著，久久不肯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