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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千里尋親悲喜交加 洪荒大地平地驚雷
- 第68章 塵封往事血海深仇 逼上梁山官逼民反
- 第67章 屠滅滿門血染天雷 莫名其妙蘭哥紫妹
- 第66章 情仇恩怨心無掛礙 歷練六界險象環生
第1章 俏紫塵蘇堤惹癡纏,儒林煙水月刻誓言
林煙已經孤零零在白提上駐留了許久,西湖淡波凝結成夢一樣輕的冰,涼薄的雪柔柔覆蓋了曾經青霧樣的,冬柳的枯枝。林煙表情默然的伸出手,一片枯黃的葉子悠悠打著旋兒飄然在他沒溫度的手心,葉子打了個顫,又顫巍巍從他指尖滑落,葉子掉落聲驚碎了湖面夢樣的薄冰,往事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闖進蘇杭的淺冬。-
紫塵郡主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一襲勁裝一飄白綾一騎輕塵,便從塞北大漠星夜飛馳到了中原高手林立的擂場,西夏王朝為她鬧翻了天,她只是竊喜得之不易的自由。一路快馬加鞭的瀟灑,到達擂場正是雷峰夕照的日暮時分,白色悠然的白塔正見證著一場場殘酷的比武,紫塵饒有興致的看著兩個布衣的漢子扭打在一起,嘴角一勾,輕蔑的語氣細細從遮面黑紗后溢出:‘還真是積貧積弱的宋,這樣孩子似的嬉戲竟也是比武?’話語剛落,一陣旋風般強勁的掌力便迎面擊來,紫塵仰身一個天女散花輕輕巧巧避開,清水樣的眸子里笑意流轉:‘無傷那老禿驢卻是死了么,教了這么個不成器的弟子無傷掌丟人現眼,毀盡一世英名。’婉轉妍麗的音色如同月下清泉飄渺在緋紅的雷鋒塔下,眾人詫異的追尋聲音源頭。“尊師的名諱豈是你這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叫得的,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怕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人上有人,看掌。”眾人只覺的臉龐冷風嗖嗖,一個精瘦的老和尚沖紫塵卻是殺心已起,紫塵依舊語笑嫣然,一飄白綾舞的如鳳翔九天,任憑老和尚怎樣的攻勢凌厲始終不得傷她半分,老和尚虎視眈眈招式百變,紫塵卻只是左手悠閑地揮白綾,右手閑閑的整理額前青絲縷縷。擂臺上的兩個羅漢也不再扭打,茫然的隨眾人看著臺下,莫名其妙的混亂場面。混亂的人群中,一個身形俊朗的少年若有所思的看著巧笑嫣兮的紫塵戲弄的老和尚滿頭大汗的模樣,正忍不住要笑,人群中卻傳來一陣驚呼。少年的眉頭頓時蹙了起來,一彎接骨木橫笛從袖間掏出,他目色沉峻的看著人聲鼎沸的方向。-
擂臺上霎時又熱鬧了起來,紫塵被兩個青衣人挾持到了擂臺,一飄白綾在擂臺上空如凋落的櫻花雨,被隨后追上的老和尚用掌力擊的紛紛落落。紫塵臉色煞白,兩個青衣人劍尖直指她眉心。人群嘩然,不知道剛才身形靈動的她怎么會瞬間被逼至這么被動的境地。老和尚在白綾櫻花雨下狂笑,三聲便震的眾人頭暈目眩五臟六腑要移位時,狼嚎一般的笑聲驟停,老和尚雙袖狂擺,一招雷震九天竟是欲直取紫塵天靈蓋,紫塵嘴角血珠如胭脂淚汩汩而出,在青衣人劍下,面對老和尚囂張近乎欺負人的厲掌,毫無躲閃之力,眼角一滴清淚泫然欲滴,待屠的羔羊也不過聽天由命如此。她想過禍從口出,可是貴為郡主的她又何曾想過被欺凌若此,在老和尚掌風幾近之時,她用盡力氣抬起左手小拇指含進口中,里面是皇母家傳的死藥,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指尖一入,紫塵便悠悠倒地,左手順勢斜斜向上,老和尚迎面而來的雷震九天掌就這樣被她的仙人指路招式給破了,怒不可遏的老和尚老羞成怒,劈手奪了青衣人的劍作勢要剜紫塵,夕陽一樣淚光點點的右眼。一陣空靈的笛聲忽的飄來,似有千萬竹林的清香,老和尚一遲疑的功夫,劍已在一個劍眉星目的白衣少年手中成為兩截,少年冷眼看著和尚,眼中清冷的寒氣肅殺,老和尚不禁驚得退后半步,任憑少年溫柔抱了紫塵,將她眼角殘淚拂拭干凈,款款而去。這少年正是林煙。-
蘇堤旁,霧靄沉沉,柳如煙,西湖水澄澈如碧玉梳妝,林煙盤腿坐在荷葉上,笛聲淺淺的訴說田園美景。紫塵換了蘇州民女的裝扮,一雙明眸善睞落在林煙清瘦的背影上,臉色弱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她低頭靜靜將笛中音符鐫刻,纖纖玉指在醞釀花香的空中輕輕彈撥,不久,最后一個音符隨霧氣悠散在清晨的縷縷陽光里。林煙左手持笛,右手拂過荷心一滴滾圓的露珠,頭也不回的說:“月亮是太陽寫給夜的情書,而露珠是夜留給太陽思念的淚。多么像彼岸花,花葉不相見。姑娘剛從鬼門關打了個轉回來,自當好生歇息,江南春寒很傷身體的。”“皇母家傳的毒藥是幾乎無藥可解,你卻怎的救我回看人間的?”紫塵微微抬首疑惑的問,林煙不緊不慢逗弄著露珠,眼中有了笑意:“我自是有辦法,你我也算有緣,既然遇見了,就在此多逗留幾日待復原了再走也不遲。我今天要去城里,你一個人待在這也悶,不如隨我去看看蘇州的繁華可好?”紫塵淡白的臉上因這個提議,而忽現孩子氣調皮的欣喜神色:“如此甚好。那我們快出發吧,可以大飽眼福啦。”林煙一副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的得意表情,一個鯉魚打挺近身到紫塵三尺外,一招妙手回春牽了她袖口,展開飛檐走壁的絕佳輕功向蘇杭最熱鬧的小巷奔去。-
石砌的臨水古巷幽深,沿街店鋪剛把門板拆放在旁,掌柜的算盤還沒有噼里啪啦地打得歡實,學徒們已經把泛黃的賬本碼得齊整;茶館的招牌還沒有迎著春風舒展開,茶香早已在銅壺中泛起了魚泡;一面青磚墻還沒完全蘇醒,卻已零零碎碎傳出評彈人調箏捻弦的聲響;挑擔的賣油郎-
軟軟的吆喝聲和著溪水潺潺倒也不煩人,紫塵就在江南漠漠清寒中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切,這一切不同于她自小見慣的草原荒漠。一路走走停停,走過剛睡醒的小巷,走過高宅府邸,走過柳樹依依的石橋,走過荷葉田田,拐了幾個彎,林煙帶她停在了一個店面很大很氣派的絲綢店前。這個絲綢店顯然年歲已久是老店了,門框上深紅的漆已斑駁上了歲月的痕跡,一方古舊的牌匾依稀可辨墨書“敕造吳園”,再向上望去,只見青灰色板瓦覆上露珠潤濕的泥土,以及探頭探腦愜意的的打著哈欠的嫩綠小草。紫塵暗自心細打量的時間,耳畔傳入林煙波瀾不驚的低沉音色。“這是家很有脾氣的絲綢店,以前是給皇親國戚做華服的,澶淵之盟后,朝臣意見很大,紛紛辭官告老還鄉,圣上憂心國事,便遣散了一批能工巧匠。這絲綢店的老掌柜就是那些人之一”,林煙目光幽深如深潭,本寧靜似水的表情頓時溢滿憤懣痛苦:“眼看就要打贏的一場勝仗,為什么,到底為什么,泱泱大國何以茍且偷生,偏安一隅到如此境地。”一雙修長凝玉的手陡然狠攥,青筋暴起微顫,手背隱隱有白氣蒸騰,紫塵真氣逆行郁結,烏青的面色竟是咳血的前兆。紫塵心疼不已的看了看他,低首從土布窄袖里柔柔伸出梅雪般秀雅的雙手,動情的托了林煙憤怒的右拳,妥帖的放在心口溫潤的的位置,低眉的瞬間,清淚順著她玫瑰樣柔嫩的臉頰滑落,不偏不倚正滴在林煙拳背,林煙一震,清淚又毫不眷戀的滑下手背,跌入虛空,林煙右手牽了紫塵,左手一招鷂子翻身,反手抄起那滴淚,捧在手心,臉微紅的看了那滴溜溜晶瑩剔透的淚珠兒,囁嚅了一陣,終于鼓起勇氣似的的俯在紫塵玲瓏的耳邊說:“塵兒,以后不許這么嬌滴滴的總落淚了,我會難過的。何況沒有人能讓你哭泣,不愛你的人不值得落淚,愛你的人不會讓你淚落,我喜歡你。”語罷,微抬首,吻干了手心被朝陽映射的熠熠生輝的清淚。紫塵面色比初陽還緋紅悱惻,逃之夭夭的灼灼光華映襯清媚如溪的美瞳,宛若絢爛的彩霞落入眼眸。秋波暗送,濡濕的空氣也溫馨,紫塵什么也沒說,只把象牙白的秀氣下巴靠在了林煙清遒肩上,垂下睫毛眨動的眼臉,愛,不能說,不能說,一說就錯,女孩子終究是矜持的,即使是北疆的紫塵,也只是一笑飾百情。“看來我們店今天是有喜事啦”。老裁縫穿了銀灰的長袍笑吟吟的磕著煙斗,倚著吱拗作響的木門一句話羞的卿卿我我的兩人霎時分了開更加紅了臉,手卻依然牽了不肯分開。“呵呵,我這糟老頭子不解風情,驚擾了二位,不如來小店小憩,給老朽一個賠罪的機會如何?”說完,龍吟般爽朗的笑聲繞梁不絕,似是憶起了自己年少輕狂的那些風花雪月。“小生正有此意,此番叨擾前輩,是為了給塵兒尋身合身衣裳,吳店綢緞揚名赤縣,是以尋名而來。”林煙躬身朗聲道。“你太客氣了,還請二位進小店看看有沒有布料看上眼的。”老裁縫嗅嗅煙斗,心滿意足的噴出一個圓煙圈,打個響指,一個穿著很是講究的小伙計應聲來到門邊,禮數周到的作勢請林煙紫塵入內,蓮步緩移,款款拾階向上,深紅大門里別有洞天,地面是精致昂貴的金絲楠木,四根門柱上分雕刻了雪中松,雨中竹,墻角梅,空谷蘭。兩角都有金質的香爐,香霧繚繞,熏香襲人。墻壁上掛滿顏色絢爛款式多樣的各色布料,廳中央是一個蟬翼的屏風,畫了慵懶的簪花仕女圖,繞過屏風的內室,一張古樸凝重的八仙桌占據了全部視線,上面鋪展了一件廣袖長衣的王女服,一個小伙計正專注于裁邊,內室的墻壁掛了好些件或優雅舒展,或高貴泛光,或素面窄短的衣服。“老家伙誠心賠罪,二位不要再謙讓了,這件王女服就是謝罪之物了,倘若你二人推辭不受,老家伙就該被月老責罰了”,老裁縫敲敲煙斗,小伙計立馬上前,鋪展襟前手帕接住煙灰,“小張,快去拿裘尺給這位姑娘仔細量身裁衣,金絲滾邊,領口腰身下擺要特別注意收好,現在春寒的冷勁沒完,再做一個貍貓皮小外套。”叫小張的伙計小心收了手帕,放在八仙桌腳,眼眉低垂的拿了尺子,恭敬的站了:“還請姑娘過來量體裁衣。”紫塵偏頭用詢問的目光瞅瞅林煙安笑的側臉,林煙扭頭:“老師傅的心意,我們就接受了吧,他老人家的好,總是有機會報的。”伙計見兩人應允了,便上前小心比量,輕聲告訴伏案八仙桌的同伴數字,林煙和老裁縫聊了一會的時間,伙計便收了尺,兩手貼于衣前,低首道:“老掌柜,已經良量妥帖了,兩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做好。”老師傅點頭笑,白胡子吹得老高的對林煙說:-
“走走,我們去書場聽會書,幾盞茶的功夫就可以拿成衣了。”林煙爽快答應:“如此甚好,我和塵兒正是要看蘇州溫婉的小橋流水,一路走過去,又聽了評彈,嘗幾碟蘇幫小菜,吃幾盞綠茶,不虛此行。多謝老前輩。”再出來已是幾近晌午,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紫塵笑嘻嘻的看著田田荷葉間的小船慢悠悠穿梭來往,用心聽著春風問候古石橋的別樣音響,用心嗅了空氣中香澀的茶味。林煙和老裁縫一路探討著家國大事,兩人針尖對麥芒,英雄相見恨晚的惺惺相惜,各抒己見,不亦樂乎。老裁縫帶著江流一無賴的嬉皮笑臉的說,林煙則一副士林華選的儒雅風度,紫塵看著這兩人,不禁笑老裁縫老頑童。三人就這樣有說有笑的一路沿石板路走到了一個閣樓前。“這是蘇州著名的書場,評彈狀元都會在這里說書,我們進去瞧瞧今個是哪位話人露面表演。”老裁縫性質頗高的引他倆進了閣樓,里面人很多卻是頗為安靜,人們都是閑適的坐了藤椅,老人們捋著胡須端著兔毫盞吹著白沫,年輕人多左手持書卷,右手捧了聞香杯,細細嗅著茶香。這里果然是書場,靜謐的讓一向吵鬧的紫塵都忍不住安靜了下來。老裁縫顯然是這里的常客,剛站在書場門口,噼里啪啦打算盤的掌柜就停下手里的活計向他擺擺手問好,布衣伙計立刻選了臨近舞臺的座位招呼他們就座,黃衣伙計滾燙的銅壺就給三個紫砂茶杯倒上了濃香的鐵觀音,布衣伙計用青瓷小盤盛了,一杯杯雙手奉給三人。紫塵剛學了林煙緩緩搖頭吹了吹浮著的茶沫,抿了一小口茶,就聽見身后人群的掌聲響起了,抬頭一看,舞臺上一男一女正登臺,男的戴了瓜皮小帽,正中一顆明晃晃的黃珠,碧綠的對襟衣服,提了蛇皮二胡,坐在紅木高椅上。女的一身荷藕白的絲質曳地長裙,繡著鴛鴦紅葉,盤了新月髻,低眉順眼的坐了硬木板凳的前端,身姿挺拔,眼睛滴溜溜的一轉,把隨后布衣伙計遞上的琵琶緩緩抱在了懷里,彈撥了幾聲,輕捻慢挑的奏了幾聲,便櫻唇幽起,不緊不慢的說道:-
“西宮夜靜百花香,欲卷珠簾春恨長.貴妃獨坐沉香榻,高燒紅燭候明皇.短吁長嘆淚兩行.想正宮,有甚花容貌,竟把奴奴撇半旁.衾兒冷,枕兒涼,見一輪明月上宮墻。勸世人莫把君王伴,伴駕如同伴虎狼,君王原是個薄情郎。倒不如嫁一個風流子。朝歡暮樂度時光,紫薇花相對紫薇郎。”評彈女櫻唇啟,珠玉吐,琵琶錚錚,二胡如泣如訴,閨怨之期期艾艾情立刻寒透每個聽客的心。紫塵本聽不大明白吳儂軟語的唱詞,卻也覺得幽怨陡升心尖,回顧四周,持書卷的年輕人以書托腮冥想,白須老者多閉眼靠著椅背沉浸其中,嘴里還念念有詞,整個書場比先前更加安靜,卻也多了分說不出的憐憫哀婉。“評彈有上手下手,那個拉二胡的就是上手,彈琵琶的就是下手,這些藝人優伶雖然演奏的好,唱的有板有眼字正腔圓,腰板也挺拔筆直,可脫了戲服,唉,地位還不如這些打雜的。當今皇上喜歡琴棋書畫,這些伶人日子還好些。我們再聽幾首,就回吧。”老裁縫頗惋惜的說,仿佛也是感懷自己的雨打浮萍的一生。玉蜻蜓聽完,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老裁縫起身抖抖發麻的腿,拿出銀子招招手,布衣伙計立馬行來,彎腰雙手接過一錠銀子塞進衣襟,又小心攙扶了老裁縫,林煙牽過紫塵也隨其后出了書場回裁縫店。午后的陽光暖暖的情真意切,似乎在和大地卿卿我我執手話別。紫塵一路蹦蹦跳跳左手拉了老裁縫布滿老繭的大手,右手拽了林煙秀氣的手,對著熙熙攘攘的巷子東瞅西看。一會笑著讓林煙看賣糖人旁邊金色透明的各色糖人,一會揪著老裁縫的長胡子要給他畫臉譜,一會又買了畫著花鳥的絲綢手絹,流蘇絹扇扮小家碧玉,一會又裝模作樣的扮女婿品六道茶,逗笑的三人一路合不攏嘴,玩笑不停。最后當紫塵戴了女皇面具雄糾糾氣昂昂的站在絲綢店門口,左邊的老裁縫津津有味舔著龍形糖人,右邊的林煙襟前別了粉色絹帕,手里還勾了貴妃扇,兩人活像女皇的哼哈二將,這樣一幅畫像,讓店里伙計差點驚掉下巴。紫塵母儀天下的端莊神態只保持了一分鐘就忍不住原形畢露笑得前俯后仰不顧形象,老裁縫也粘了一身金黃的甜蜜糖糖,伙計把三個童心未泯的大小孩請進店,取出王女服,這回輪紫塵訝異了,她小心翼翼上前試穿,不相信的說:“這么漂亮的衣服是給我的?”老裁縫歪了腦袋:“不然么?給我這個老骨頭?這是棲霞霓裳”,他躊躇了一下,繼續說,“以前在宮里,有次和議,皇上讓我做衣服給西夏公主,以增加談判籌碼。說要有先秦蒹葭女的清純無暇,也要有楊貴妃霓裳羽衣曲翩然旋轉的輕盈,還要有太平公主的雍容華貴王女氣度。當時難煞了我,剛有想法還沒來得及裁剪,就卷鋪蓋被趕出了宮,這不,閑居的這幾年,一直用心在這件衣服上,今天這件衣服就要完工,就遇見你們,也算緣分難得。快哉快哉,老朽收你們為義女義子如何?”他說的興致頗高,紫塵臉色陰晴不定,把玩著衣服,聽到他最后一句話才敷衍的哦了一聲。老裁縫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只是心情特好,也管不了那么多,大手一揮,囑咐伙計晚上殺雞宰羊要認親。林煙在一旁看著長裙也是愛不釋手,底色是晚霞一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紅。從上到下顏色漸深,領口是淡如櫻花的嫩紅宛若透明,到腰間已是艷若桃李妖嬈的的胭脂紅,上身收腰,嬌俏的恰到好處,下擺層層疊疊的魚尾形,輕輕旋轉便搖曳生姿舞成盛開的荷花。紫塵隨伙計去后院換衣加裝飾的小物件,待出來時林煙一瞥就亂了心神,老裁縫歡喜的看著。紫塵穿了王女服,靜如閑花照水,動如天仙鳳舞,蓮步輕移,步步生花。廣袖略展,便如琵琶半遮面的嬌羞,近看來,髻上插了蝴蝶形的銀飾翩翩起舞,耳上墜了珍珠明月鐺絢爛如彩練,頸間戴了海浪狀的吊墜,藤蔓一樣柔軟的感覺,腰間系了淺藍繡花飄帶,佩了玉袂,裙底一雙鴛鴦戲水的繡花鞋若隱若現。紫塵莞爾一笑,哼唱起了一曲空靈的歌謠,邊唱邊喝歌而舞。聲音婉轉如黃鸝,舞姿動人若天鵝引頸,加之長裙飄飄,真像人間幻境。林煙卻臉紅了,這曲子正是那日清晨他笛子吹奏的,沒想到紫塵記性這么好。曲罷,林煙上前輕輕幫紫塵用絹帕拭細細汗珠,三人一起吃了點心,月色很快就清朗的擁抱了小鎮。
絲綢店后院很大,竹林茂密,曲徑通幽,回環曲廊,流觴曲水,潺潺水聲伴了鳥鳴,清風明月繞了玉帶橋,說不出的詩情畫意。老裁縫指引二人在院子里轉悠:“一會就簡單辦儀式,等月亮升起來了,我們去橋上賞月。”說著到了一片青草瑩瑩的空地,螢火蟲的點點光亮把這里點綴的亦真亦幻,月光傾灑鋪銀霜。紫塵林煙十指相扣專注地看著這動人的美景,三人站定,家仆便捧了一個方盤,上面中國紅的綢緞上放了一塊明晃晃的玉佩,銀杯里搖蕩著猩紅的液體,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一方絹帕。三個精致的青銅觚里瓊瑤佳釀香氣襲人。老裁縫說:“玉佩正面我已刻了收你們為義女義子的誓言,我們仿古代侯馬盟誓,銀針破指讓血見證誓言,,飲酒以為結束。”說完,便雙手作拱,像明月深深一拜,隨后直了身,氣運丹田,說:“蒼天作證,明月為鑒,今我老吳收林煙紫塵為義子義女,必待他們如至情血親,如違誓言,不得好死。”林煙一震,連忙偕了紫塵說:“皇天后土,清風為證,今林煙紫塵認吳前輩為義父,誓事之如生父,患難與共,畢孝畢敬。如有不恭,則無后矣。”說完也是深深鞠躬,老裁縫聽完哈哈大笑,撫掌捋須。而后神采飛揚的取了銀針,刺進左手中指,血絲滲出,右手取了玉佩,將血跡涂了一行誓言,另一家仆連忙取了絹帕要給他擦拭,林煙已先他一步用嘴含了義父的手指,然后撕下衣襟一角給他包扎。老裁縫眼眶濕濕的笑。紫塵毫不猶豫的結果滴血的銀針刺進左小指指肚,殷紅的血跡涂了第二行誓言,林煙有點心疼的看著她,不等林煙包扎,她已自顧取過絹帕纏裹起來,只是血絲依然滲出。林煙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她理都不理,林煙無奈取了銀針那樣做,涂抹了第三行。老裁縫大手拿了三杯酒,分給二人,三人以袖遮面,舉起觚一飲而盡。儀式完畢,老裁縫拿了血跡尚干的玉佩,從懷里取出一絲金線;-
細細絞成雙股穿了玉佩給林煙戴好,玉光輝映月色迷茫,本就英氣逼人的林煙霎時宛如神人,清秀筆朗書生氣混合刀光劍氣的凜冽,這回輪到紫塵目瞪口呆的花癡了。老裁縫瞇眼笑,獨自前行站在玉帶橋上,頑皮的呼喚林煙紫塵賞月。那玉帶橋是精致的石橋,造型優美好似采荷女纖腰間的飄帶般柔美舒展,又如睡美人嬌臥香榻般慵懶繾綣,不勝嬌羞。明月高懸,白玉盤映在清波中靜謐溫婉,徐風輕撫湖面漣漪旖旎,白玉盤微微皺眉了,猶若被晚風輕薄呵了癢。紫塵林煙就這樣牽手踏波前來,幸福的紅暈,桃花綻了容顏。橋上三人安靜吹著涼絲絲的晚風有半個時辰,林煙輕輕擁著紫塵,閉眼感受恬靜甜蜜的時光悠長。這時竹林深處彌散了女子撥弦弄絲的輕唱聲:“春來時江水綠如藍。風剪了楊柳氳河面。竹蒿推扁舟入畫卷,煙雨畫江南,桃花映人面。青石板小橋十三階,孟河花燈爛映天邊,愿為君數盡千百盞,中天明月滿,執手共來話嬋娟。江南三月看煙花,四月落英浸晚霞,臨水清照弄蒹葭。熏風吹,細雨
灑。只盼花滿江樓幽香化清茶。百花釀,傾夜燈,鸞鳳棲花。待秋時楓葉燃遠山,風攜了金碎落窗前。只為君撥動這心弦,中天明月圓,舉杯再來話嬋娟。江南八月釀桂花,九月重陽茱萸插,把臂登高望天涯。”唱完便是蠱惑人心的箏聲蝶舞般翩躚了整個竹林夜海。老裁縫注視著竹林深處,緩聲道:“夜冷天寒,老父我先回屋了,你們也早些回房歇息。我讓下人收拾好了西廂房給你們好生休息。”林煙回道:“義父,不敢當,等會我便帶塵兒回我那斷橋邊的陋屋,明日還有要事。”老裁縫呵呵笑:“好的好的,年輕人喜歡變化的生活,我老了,只在老屋等待風燭殘年了。隨你們去了。也是要闖蕩一番見見世面才好。”語畢便轉身欲走,家仆上前攙扶了他回前屋。銀波蕩漾上的玉帶孔橋只剩了林煙紫塵,紫塵靠著林煙,閉眼低語:“林兒也愿與我看似剪刀的二月春風;在三月煙花下揚州;四月用新火試新茶;五月觀了落英繽紛,嗅了芳草鮮美;六月走在鄉間的小路看麥浪滾滾,孩提嬉水;七月感受流火熱烈,想象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也有晴;八月品了桂花佳釀,拈了丹桂飄香;九月華山之巔執手天涯;十月賞了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十一月再看霜葉紅于二月花,十二月等待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一月看爆竹聲中一歲除,二月看煙花綻成月圓?”紫塵溫柔的緩聲說完,秋波沉醉了林煙的深眸,林煙俯身一親芳澤,溶溶月色一般氤氳的聲音說:“愿意,不僅春夏秋冬,草木枯榮,而且歲歲年年,永永遠遠。在天愿作比翼鳥,造地愿為連理枝。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寧負蒼生不負卿。”紫塵淚光撲閃:“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兩人擁吻良久。明月悄悄藏進云里,也羞紅了臉。林煙癡癡看了紫塵,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解下玉佩的金絲,深情望一眼紫塵,咬破了指,血流滴衫,紫塵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瀟灑用金絲在玉佩背面用瘦金體刻了上邪的誓言,血涂其上,系好玉佩,牽起紫塵的手:“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的,可你破指我會心疼的,一個儀式而已,不必在意。來,天色太晚了,我們從前廳出去,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如何?”紫塵抿嘴點頭。-
深深庭院固然已經人眠靜謐,街上卻依然花市燈如晝,小河里花船來往,小曲聲不絕于耳,脂粉香香透了夜色蘇州,沿街書場茶館是打烊了,一些街邊小販的鋪子卻熱鬧非凡。林煙輕車熟路的帶紫塵走進一家燈具店,買了兩盞袖珍荷花燈,一個孔明燈,一把紅燭。紫塵不知所以的看著他欣喜的買著,也不禁被他的開心勁感染的笑了。置辦好了,又轉身進了樂器行,買了一柄細長小巧的竹笛。隨即展開絕頂輕功,掠湖面,踏樹梢,一袋煙的工夫便看到了西湖老屋。
紫塵正要施展凌波仙的幻影移形法進屋,林煙眉頭一皺,定睛看著亮燈的房里影子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