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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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姹…紫……嫣…紅…開…遍……”我圓轉水袖，輕啟朱唇，緩緩唱起這水磨腔。眼神含羞帶怯，腰肢微扭，步履纖細，媚態天成。

臺下的觀眾看的認真，看的投入，看的眼珠子和哈喇子都快掉出來了。

“真是好看。真是好看。”一個男子低聲喃喃道。

“美人啊。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另一個男子贊嘆道。

“快把你那大嘴合上吧，我看你口水都快淌下來了。”坐在他身邊的女子微微撇嘴吐槽道。想來應該是他夫人。

我在臺上演戲，一會兒明艷嬌媚，一會兒哀婉可人，可無論哪副面孔，無論何種表情，有一點是統一的：分分秒秒，時時刻刻，都在勾引人。

沒法子，這就是我的謀生之道。

我叫陳圓圓，是姑蘇城里出了名的昆戲旦角，雖說我年歲不大，如今才剛剛十四歲，可在舞臺上表演的時候，那叫一個風情萬種，舉手投足皆是勾引，眼角眉梢俱是嫵媚。比狐貍精還狐貍精呢。

可下了臺，我就變了模樣，永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瞇瞇眼，喪氣臉，見誰都沒笑臉，冷冰冰的像塊磚頭。

沒辦法啊，舞臺上勾引觀眾，是為了賺銀子，舞臺下擺臭臉，是為了不被騷擾。

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嘛，能理解吧。

戲唱完了，戲樓打烊了。我正擺個臭臉在后臺卸妝，王媽媽推門進來了。

“什么事兒？”我一邊卸妝一邊問。

王媽媽話未出口，先擠出一臉的笑，“圓圓，你看這兩天生意這么好，方不方便再加演兩場？”

我眼皮都沒抬，立刻回答，“不行。我累了。”

王媽媽點頭，“是辛苦了。戲臺上你那個勁兒使得，是怪累的。”

“對嘛，您老人家能看的明白呢，勾引人可累了，手指頭尖，眼眉毛邊，笑的幅度，腰扭的方向，那老累了，那都是技術活。”

王媽媽有些無語，點頭道，“行，那既然你太累了，就不加演了，你好好休息。等下次你得空，再來給我炸炸場子。”

我點頭示意，隨即看向門口，示意她趕緊滾蛋。

她便出去了。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我心想，若是放在兩年前，我敢這么跟她說話，早被打死了……

我出生于江南小鎮，母親早亡，父親是個貨郎。

每日父親都會挑著他的擔子，帶著一堆小玩兒意出門走街串巷，賺點零碎銅板，勉強糊口。

有一年鬧災荒，家里實在沒米，我就被父親過繼給了姨媽。然后他便不見了。可能在哪里餓死了吧，要不然怎么不來找我呢。好歹也是親生父女。

我姨媽家里是做大生意的。開了鋪子，經營些筆墨紙硯，文人字畫啥的。很是風雅。

姨父因此總喜歡附庸風雅。可文墨上他并不精通，唯獨喜歡聽曲兒，昆曲。

喜歡到入了迷，隔三差五的請戲班子來唱戲，于是敗了家。

那時我剛滿九歲，還是個半大孩子。

姨媽說家里被姨父聽戲敗光了積蓄，養不起我了。便把我送進了戲班子。說我自小受昆曲熏陶，一定能成為昆曲名伶，將來給他們兩位爭光。

可自從我進了戲班子，姨媽和姨父就沒來找過我了。我想他們倆可能也餓死了吧，要不然怎么能一次都沒有再出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