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鉆進了鼻腔,在這股氣味的刺激下,孫杭的眼角抽搐了兩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盞矩形的吸頂燈,慘白的冷色調燈光毫無生氣可言,但好在有著磨砂質感的玻璃罩,讓燈光顯得沒那么刺眼。
“這里……是……哪里?我……”孫杭試著回憶起失去意識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但大腦深處傳來的一陣刺痛感立即讓他放棄了思考。
“孫先生,你醒了?”一個年輕的女性聲音在旁邊響起,孫杭側過頭,發(fā)現(xiàn)是一名穿著粉色制服套裙的小護士,懷里抱著一塊記錄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手術很成功。”
手術?很成功?
孫杭愣了一下,蓋在被子底下的右手下意識挪向了腿間。
還好,該在的東西都還在。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怎么了?什么……手術?”他有些費勁地說道,語氣極為生澀粗啞,聽上去就像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年人。
孫杭意識到,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短暫失憶是很正常的后遺癥,畢竟大腦曾經遭受過重創(chuàng)。”另一個男性聲音從身后傳來,孫杭將腦袋轉向另一側——那是一個披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造型板正的大黑框眼鏡則是遮住了另外半張臉。
“重……創(chuàng)?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在不久前發(fā)生的詭物襲擊事件中,一枚流彈命中了你的腦袋。”男醫(yī)生說道,“不過幸運的是,堅硬的顱骨改變了彈頭的方向,并沒有造成致命傷。現(xiàn)在彈頭已經被取出,你也脫離了危險期,只需要安心靜養(yǎng)即可。至于失憶,這只是暫時的,休養(yǎng)一段時間之后,你就會逐漸恢復記憶了。”
“詭物襲擊事件?流彈?”男醫(yī)生簡短的一段話里,包含的信息量簡直可以用“爆炸”兩個字來形容,孫杭只感覺自己的頭好像更痛了。
“四十八小時后進行第一次換藥,時刻注意術后可能會發(fā)生的并發(fā)癥。”男醫(yī)生沒有繼續(xù)回答孫杭的問題,轉而抬頭對床對面的護士說道,“如果體征數(shù)據(jù)發(fā)生任何異常,立即通知值班醫(yī)生。”
“好的主任。”女護士點頭道。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只留下孫杭一個躺在病床上,繼續(xù)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上的那盞吸頂燈。
不知道為什么,孫杭總覺得慘白的燈光似乎有點太冷了。
“要是暖光燈就好了。”他這么想道。
恍惚間,慘白的冷光突然變成了暖黃色的燈光,緊接著,整間病房所有的燈光都劇烈閃爍了起來,下一秒,所有燈光驟然消失,只剩下墻根處的應急燈牌還在散發(fā)淡淡的綠色熒光。
“怎么回事?跳閘了嗎?”護士的聲音從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傳來……受到影響的似乎不止孫杭所在的病房,外面的走廊同樣也變得一片漆黑。
“不知道,護士站那邊已經打電話給電工師傅了。”另一個護士回答道。
與此同時,躺在病床上的孫杭卻是陷入了深深的震驚和懷疑之中。
燈光的變化和斷電是因為自己剛剛腦袋里冒出來的那個念頭,還是說,僅僅只是一個巧合?
可就在孫杭想要仔細思考的時候,大腦深處的刺痛再次擊潰了他的意志,他仰躺在病床上,直愣愣地盯著漆黑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如果現(xiàn)在沒有斷電的話,擺在病床旁用來檢測孫杭心率和血壓的機器警報聲怕是已經響個不停了。
“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孫杭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試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但四肢卻都不聽使喚地抽搐了起來。
他雙眼圓瞪,下意識想要張口呼救,但喉嚨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一樣,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如同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將他的意識一點點地往深淵里拖進去,就在孫杭以為自己將要再一次陷入昏迷的時候,所有的異樣驟然消失,狂飆的心率也逐漸平復,身體的控制權再度回到了他的手里。
“啪。”
燈光亮起,病房內的一切都恢復了原狀。醫(yī)用推車從病房門前經過,孫杭隱約能聽到橡膠輪轂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安瓿瓶和塑料支架磕碰的輕響,以及護士們對于突如其來的斷電的小聲抱怨。
在這些細微而嘈雜的聲響之中,一陣清脆的高跟鞋底叩擊地面的聲音撞了進來,這聲音越來越近,最后在孫杭的病房門前停了下來。
高跟鞋的主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你好,孫先生。”這是一個身穿黑色西服和黑色西褲的高挑女性,內搭的白色襯衫紐扣一直扣到了最上面那顆,妝容精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很抱歉在你最需要休息的時候打擾你,但有些事情,我必須及時與你進行溝通。”她從一旁拉過一把凳子,在病床旁坐了下來。
“你是……?”孫杭下意識問道,他的視線瞥到了對方的左胸處,那里掛著一枚象征著公務人員身份的銅制徽章。
雖然孫杭失去了記憶,但這些常識性的東西并沒有從他的腦海中被抹去。
“我是負責處理詭物襲擊事件善后事宜的工作人員。”對方開口道,“此次襲擊事件,整個街區(qū)化為廢墟,遇難者人數(shù)超過百人,包括你在內,只有六名幸存者活了下來。”
孫杭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對方說下去。
“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我們第一時間對包括你在內的幸存者進行了救援,并且墊付了所有費用……”對方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除了你的名字之外,我們沒有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任何能夠證明你身份的物品,你的DNA信息也無法在公民的數(shù)據(jù)庫里找到能夠與之匹配的檔案。沒有納稅記錄,沒有保險繳納記錄,也沒有任何工作記錄……”
“我失憶了……”孫杭微微皺眉,他已經從對方的話語里聽到了一絲弦外之音。
情況有點不太妙。
“我知道你失憶了,但不管怎么說,以眼下我們掌握到的信息,只能暫時將你定性為沒有公民身份的黑戶或是從其他城邦偷渡過來的流民。”對方淡淡地說道,“本邦沒有義務為你提供免費的救助服務,包括手術費在內的所有費用,都將以債務的形式記在你的名下。”
這家伙,看來是來找自己算賬的。
孫杭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我欠了你們多少錢?”
“截至當下,共計三百八十九萬零六百二十七元。”
“這么多?”孫杭微微皺眉,他很清楚地記得這個時代貨幣的購買力——對于普通人來說,一百萬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一筆巨款,而以他現(xiàn)在的這個一窮二白的狀態(tài),想要還上這筆債幾乎不可能。
除非他失憶之前的身份是個富二代。
“因為你沒有公民身份和醫(yī)療保險,因此所有費用都是全額收取,沒有減免。”對方的話語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為了救你而消耗掉的每一發(fā)子彈、每一滴汽油和每一枚手術刀的刀片,都必須由你自己全額承擔。”
“那……如果我還不起這筆錢呢?”孫杭瞇起了眼睛。
將近四百萬的債款,他現(xiàn)在肯定是拿不出來的……要錢沒有,要命……他也不怎么想給。
“這就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對方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臺平板,“只要你簽下這份雇傭合同,以勞抵債,在完成相應數(shù)量的工作任務之后,本邦可以為你免除全部債務和因為債務而產生的利息,同時給予你一個合法的公民身份。”
“賣身契?”孫杭愣了一下,下意識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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