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是蜀都警署嗎？我要報警，我……需要幫助！”

“我被盯上了！她……就在我家樓下！”

“好，好，我慢慢說……我今晚下班回家的時候發現有個女人跟著我，一直跟到我家樓下！”

“不，不是跟蹤狂?！?

“您聽我講，今天我下班后，掃了輛單車回家，開鎖的時候，我就瞅見有個女人站在馬路邊，只不過當時也沒在意?！?

“可騎了幾公里后，在一個十字路口又看到她了，在那直愣愣站著！”

“直到我回到家樓下，鎖好了車，轉過頭，她還在馬路對面！”

“不！沒認錯！我肯定！就是同一個人！”

“第一次和第二次看到她，我沒注意看臉，但第三次她跟到我家樓下！哪怕隔著馬路，我一眼認出來了！我見過她！”

“就前幾天晚上，在青龍山殯儀館，我見過她！”

“我去殯儀館干什么？我打工啊！我有火化師證的！我持證上崗！”

“啊？不，不是！她不是什么死者的親屬！也不是同事！”

“她是客戶！客戶！”

“我……我前天晚上，親手……親手把她燒了！”

“什么？我當然沒開玩笑！我清清楚楚記得，她……她好像是出車禍走的，哦對，還有她的孩子……我親手把他們母子倆推進爐子的??！警官！”

“好……好，我繼續說！我認出她以后，我就使勁跑，往家里跑，手機都嚇掉了，現在還是回家拿座機報的警！”

“哦對，她……她好像看見我上樓了，幸虧我跑得快，她應該不曉得我家在哪一層！”

“警官！你……你們快點過來！求求你們！再不過來就晚了！”

“真的！我不騙你們！她……她……真的不是人！”

“哦！好，好！我會躲好的！我就躲在家里，哪也不去！”

“嗯嗯！我等你們！我家住金沙巷12棟，3樓，301！”

“好，好……求求你們快點來！”

“嘟——嘟——嘟——”

電話掛斷。

咔嚓。

驚魂未定的季青，顫顫巍巍將聽筒放回原位。

慘白的月光從窗外灑落，映照出一張年輕清秀又有些驚恐的臉，大口喘氣兒。

他顫抖著站起來，把桌子柜子以及能看到能搬動的一切重物都一股腦抵在門口。

然后蹲坐在床角，死死攥著胸前的一枚護身符。

這護身符是他從小就帶著的，看起來像什么動物的皮編疊成的，上面畫著無數密密麻麻的圖案。

季青也看不懂。

不過，他爹娘活著的時候千叮萬囑讓他不能摘下來，說是能保他好運。

但……好像沒啥用。

季青從小就倒霉，命運多舛。

爹娘早逝，體弱多病，靠著幾個窮親戚的接濟好不容易活到成年。

除此以外，干啥啥不順。

端盤子被熱油燙，打螺絲遇到廠子倒閉，寫小說還沒上架就被屏蔽，最慘的時候被人騙進傳銷組織里還沒吃兩天飽飯窩點就被端了。

還是參與抓捕行動的一位警官查明真相后看季青太可憐，個人資助了一輛電單車讓他跑外賣。

結果還沒跑半個月，被一輛全險半掛闖飛了……

雖然奇跡般人沒事，但可憐的小電驢是毀了。

至于什么喝水嗆著，吃飯噎著，牛奶沒吸管，泡面缺料包……那都是家常便飯了，不值一提。

甚至樓底下算命的老頭子每次見面都要說季青一句印堂發黑，陰氣纏身……

很多時候，季青都在想，人活著還能更倒霉嗎？

能的，兄弟。

——陽間沒活了，咱們可以來點陰間的。

沒撞過鬼吧？

這不就來了！

“喵?。?！”

突然之間，一聲尖銳的貓叫撕裂寂靜的空氣。

季青渾身上下一個激靈，猛然轉頭看去。

布滿月光的窗臺上，一只雙目幽綠的黑貓，正直直地站在那里。

“琥珀！過來！”季青低喝一聲。

黑貓立刻乖巧地一躍而下，來到他的身旁，親昵地蹭著他的腳踝。

它叫琥珀，就是樓底下那個算命老頭養的貓，經常在各個人家來回穿梭，算得上吃百家飯的。

季青也喜歡貓，經常給它喂些火腿腸啥的，一來二去也熟悉了。

這會兒黑貓的突然出現，倒是讓他極度緊張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琥珀乖，沒事，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警察叔叔馬上就來?！奔厩嘁贿叞押谪埍饋?，一邊開口。

“喵？”黑貓有些疑惑地叫了聲。

“別叫！一會兒被那鬼東西聽到了，她怕是已經上來了，正一家一家找我呢！”季青低聲開口。

黑貓倒是聽話地沒有繼續出聲了。

時間過得很慢，對于季青而言，稱得上度日如年。

某一刻。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終于打破了冰冷的死寂。

“是季青先生嗎？我們是蜀都警署的，接到您的報警，立刻趕過來了?！?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在！我在！”

來了！

季青心里一喜，終于是松了口氣，站起身，費力地將那桌子柜子移開，正準備開門！

但當他的手觸到冰冷的鐵門時，背后一直安靜如雞的黑貓，突然尖銳地叫了一聲！

喵！?。?

季青下意識扭頭一看，便見黑貓站在桌旁。

皎潔的月光下，一節像彈簧那樣彎曲的黑色電線，正從桌面上安靜地垂下。

呼——

大冬天的突然起風了，冷風突然吹進窗戶，也吹進了季青的心坎。

讓他渾身上下，寒毛直豎。

——電話線。

那截彈簧一般卷曲的黑色電話線，根本沒有接上！

猛然之間，他驚駭想起，這好幾天都有推銷電話打上門來，不勝其煩！

所以他一般只有需要打電話的時候，會把電話線插上，打完了以后，直接拔掉。

但剛剛，那鬼東西嚇得他魂不附體，早就忘了這茬，拿起聽筒就開始報警，自然沒插電話線。

——這個時代，手機欠費了，還打得通報警和急救電話。

可座機不行?。?

電話線沒連上，座機跟個大號板磚沒區別！

那剛剛接自己電話的……是什么東西？

門外敲門的……又是什么鬼東西？

“是季青先生嗎？我們是蜀都警署的，接到您的報警，立刻趕過來了?！?

就像是毫無感情的機器一樣，對方依舊是那一句。

同時伴隨著響起的，還有咚咚咚更加急促的敲門聲！

——原本應該宛如救命一般的天籟，此時卻成為了催命的咒符！

季青顫抖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掀開大門的貓眼，往外一瞅。

更是……渾身發冷！

透過貓眼，他看到一個穿白色壽衣的女人，披散著頭發，伸出一只同樣蒼白的、像是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機械而重復地叩響大門。

而就在季青透過貓眼看到她的一瞬間。

敲門聲和說話聲，戛然而止。

那女人猛然抬起頭，好似也通過貓眼，看到了他！

那漆黑的頭發掩映下，蒼白猙獰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五官里滲出鮮紅的血，空洞的瞳孔滲人無比，死死盯著他！

灰暗的嘴唇，向兩側勾起，裂成一個夸張的弧度。

冰寒，森冷，就像是寒冬里荊棘劃過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我……找到……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