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翠柏穿云去,汩汩泉流下山來。
遍生葳(wei)蕤(rui)少人際,青霞一掛映天白。
字雖然寫的歪歪斜斜,可詩句中依稀可以窺得往日赤城山上煙云繚繞的洞天之景色,只是如今仙山被妖魔占據,血色縈繞當空。
朱喙大王醉眼迷離,瞥見洞中石壁上的詩句,大排筵宴所提起的好興致頓時冷了下來。
猛一揮手,那石壁就被轟出個空洞,詩句隨著石壁化為齏粉,他這才稍微滿意。
“大王,禍事了!”
一名小妖慌張地闖進洞府,俯身便拜,慌張道:“正廳來了個惡客,他拿著玄豹大王的請柬,招待的小妖想要問詢一番,就被他當場打死...”
還沒說完,這小妖就被提了起來,一抬眼,正對上大王那散著寒光的鐵喙上,立馬嚇得他結巴起來。
“那人什么來頭。”
“我也不知道,他只說讓大王去見。”
小妖知道大王正在氣頭上,連忙將來者說的讓他滾出來改成了讓大王去見,生怕觸怒了大王的霉頭。
朱喙大王隨手扔下小妖,大踏步向正廳走去。
正廳內,一片死寂,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正中的不速之客身上。
那人一身黑衣,面貌冷峻,額頭上兩塊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幽光,雙目狹長,顧盼之間,如同挑選獵物般冷冽。被他視線一掃,那些小妖如同被天敵盯上,心頭升起絲絲寒意。
場面僵持不下,場中有一個狼妖越眾而出。
他為妖機靈,因此做了朱喙大王的參謀,見來者不善,大王還未到場,便率先開口準備周旋一番。
瞥了一眼那人頭上的枕鱗,再確認了他的一雙眸子,便壯著膽子問道:“敢問蛇君有何指教?從哪里來?”
“陸源,赤城山人士。”黑衣人的聲音平靜而有力。
四下再度寂靜,片刻后,私語聲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這妖怪說是赤城山本地人士,但他們在此地盤桓了一年有余,卻從未聽過這號人物。
之前詢問的狼妖心下一凜,旋即想到什么,硬著頭皮繼續問道:“敢問是虺(hui)將軍當面?”
見陸源微微點頭,狼妖暗呼不好,這長蟲果真是來尋仇的。
赤城山本就不是朱喙大王的洞府,而是屬于這位虺將軍的。
據往日里那些被抓住烹食的村民說,虺將軍幼時被一對母子收留,全村供養十九年,足有十數丈長。
這虺將軍于山中獵殺熊羆,水中驅逐忽律。雖然不能說話,卻能識文斷字,十分通靈。村民都說他是真武大帝座下蛇將下凡,護佑赤城山風調雨順,于是在山下建了座廟,供奉他為虺將軍。
只是這位虺將軍已經消失三年,村民都說虺將軍功德圓滿,返回真武大帝座下降妖除魔。可他們都知道,龜蛇二將是得道真仙,哪能連橫骨都未褪去。這虺將軍不過是哪里的小妖,三年不見,想必是死了。
誰料他不但沒死,還修煉成了人形。
狼妖眼珠滴溜溜一轉,試探道:“虺將軍歸來,這洞天福地自然是要歸還將軍。”
此話一出,場中小妖頓時臉露不忿之色。
和原來的窮鄉僻壤相比,赤城山簡直是仙境一般,雖說占領山頭沒出多少力氣,但想要拱手讓回去,再回到吃糠野菜的生活是斷斷不能。
即使他們打不過,可他們朱喙大王可不是吃素的。
別說虺將軍之前還未化形,就算修成了人身,也未必是大王的對手。
陸源擺了擺手,“洞天福地,能者居之。”
聽到這話,狼妖緊繃的臉終于舒展開,綻放出一抹笑容,想來隨手殺了那小妖只是消解心中怨氣,連聲道:“既然如此,快快奉上美酒佳肴,慶賀虺將軍歸來。”
一邊張羅,還一邊繼續奉承,“前些日子見虺將軍離去,我家大王怕福地蒙塵,被他人奪去,這才駕臨于此,替虺將軍坐鎮,得盼虺將軍歸來。”
妖族雖然遵從的都是拳頭大有理的叢林法則,可也懂得抱團取暖的道理,若是能把虺將軍收入麾下做個二大王,他們巡山時也會多上幾分底氣。
近日天下將亂,魔漲道消,那天姥山上便是仗著三位大王坐鎮,連帶著巡山的小妖也一個個頤指氣使。
正張羅著,一個小妖將濁酒肉食奉了上來,諂媚道:“虺將軍,這是剛烹好的人肉,您趁熱享用。”
“嗤!”
陸源只看了一眼,旋即一道氣箭從口中噴出,將那小妖的腦袋洞穿。
只聽“砰”地一聲,小妖轟然倒在地上,腦漿混著血液汩汩流淌。
直到臉上失去了血氣,卻還留著那抹諂媚地笑。
場中的熱鬧頓時冷卻下來,原本還熱情的狼妖如同被掐住嗓子一般,半點聲音不敢發出,生怕下一刻血花便在自己額頭上綻放。
“你這是什么意思?”
朱喙大王剛步入大廳,便看到了眼前一幕。
雖說死上個把小妖不算什么大事,但是陸源此舉顯然是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頭頂紅翎飛舞,一雙怒目死死盯著神色如常的陸源,手臂青筋暴起,只待陸源一句話不順他心意,便要將對方格殺當場。
陸源神色如常,“我不吃人肉。”
朱喙大王咬著牙,酒意褪去,一張臉卻變得更加漲紅:“呔!你這長蟲,不識起倒。不過是占了你的洞府,與你作個二當家便是。你卻不請自來,殺我小妖,全然不識禮數。”
“禮數?”陸源見他猙獰面目說出這樣的詞不由得嗤笑一聲,“這洞府你要,給你便是了。只是我回來時,見山腳下村子一片廢墟,不見人煙,想必是已經被你們殺盡吃盡了吧?”
“哼!妖吃人天經地義,你還要為他們討個說法不成?”
“妖吃人天經地義?”
陸源冷笑一聲,奎木狼持正為仙,作惡為妖。此方世界的妖并不是種族的分別,而是正邪的定義。
陸源緩緩站起身,四下掃視。殺意蓬勃,沒有半分解釋的想法,漠然道:“吃人天經地義,除妖也天經地義,你們之中,可有哪個沒害過山下村民?”
廳中落針可聞,無一個小妖能與他對視。
陸源點點頭,平靜道:“那就都該死。”
驚變驟起,朱喙大王也不多話,掣三股鋼叉便跨入陸源身前。
陸源袖子一展,從中落出一柄長劍,與朱喙大王斗將起來。
朱喙大王膂力非常,雖然不過是些莊家把式,可一柄鋼叉被他舞地使得虎虎生風,或點或掃,好不威風。
見大王如此,小妖們頓時歡呼助威起來。
“聒噪!”
陸源順手一擎,那帶頭的狼妖瞬間被他攝入掌中,一只大手蓋住他的頭顱。
還沒等發出慘叫,腦袋便已經被捏的粉碎。
這還沒完,只見陸源空出的手掌再一捏,狼妖破碎的頭頂凝聚出一團霧氣,最終慢慢凝成淡藍色。
見他這手段,朱喙大王目眥盡裂,顯然是怒到了極點,“你殺了他就算,還要讓他魂飛魄散?”
手中鋼叉揮舞再快三分,陸源的長劍只是凡鐵,被錘了幾下便已經崩刃,此時鋪天蓋地的攻勢中長劍已經斷成兩截。
見他招架不住,朱喙大王深吸一口氣,鋼叉向著陸源中門捅去。
陸源對這一叉視若無睹,左手掐成劍訣,淡藍色光芒化作塵埃飛散,只留下一粒米粒般大小的毫光。
如同帶有磁力一般,毫光甫一出現,便融入陸源軀體之中。
下一刻,陸源身后出現一道虛影,正是之前魂飛魄散的狼妖,它雙目含電,如視仇讎。
不等眾人驚異,狼妖虛影便仰天長嘯。
這狼嚎在洞中回蕩,幾度回聲,直震得四下小妖慘叫連連,急忙用手捂住雙耳,血液卻順著指縫汩汩流出。
朱喙大王也被震得發懵,腦海仿佛被燒紅的烙鐵灼燒,直疼的他齜牙呼喊,手上一軟,鋼叉便被陸源輕松格擋下來。
他猛地晃了晃腦袋,還未清醒過來,便瞥到一股寒光直沖面門,那柄斷刃距離他面門不過咫尺,頓時駭的他脊背發涼。
生死之間,他本能甩出鋼叉,旋即用鐵喙迎上。
只聽“當”地一聲,陸源的長劍已經七零八落。
朱喙大王清醒過來,還留著些許后怕。
陸源這聲狼嚎實屬意外,此時他心中已經有了防備,心下也安定許多。
“一起上。”
四下小妖早已被狼嚎聲震得聽不見聲響,朱喙大王冷哼一聲,甩出兩個小妖扔到陸源面前,任由他斬殺。
見此情形,一眾小妖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指揮完小妖,朱喙大王便搖身一變,化為本相,竟是一只頂著紅翎的魚鷹。
他張開雙翅,倏忽間飛上半空盤旋,借著眾妖的掩護,伺機尋找機會。
“唳!”
見陸源已經被糾纏住,朱喙大王抓住機會欺身而落,鐵喙撕風發出尖銳爆鳴。
說時遲,那時快,朱喙大王已經化為一道殘影,只片刻間,鐵喙穿透地面,如同穿透豆腐一般輕松。
而本該命喪鐵喙之下的陸源卻瞬移一般地出現在三尺之外,再定睛一瞧,他身后竟又浮現出一頭黑豹的虛影,和剛才的狼妖如出一轍。
朱喙大王口吐人言,“這是玄豹的神通!”
再一想到陸源剛剛發出狼嚎,他不由得心下一寒,這賊子竟然有吞人神通的本領?
再看著群妖,莫不是都要成為了他的食糧。
想到這,朱喙大王暗暗打起了退堂鼓。這些小妖雖然跟腳低,但是也都有著一技傍身,若是被陸源盡數吸納,恐怕他也自身難保。
索性此刻這陸源攻擊手段匱乏,眾妖對狼嚎也有了防備,料他一時之間也解決不了這群小妖。
見他目光透露出退縮之意,陸源也搖身一變。
煙霧頓時彌漫開來,展露在眾妖眼中的,是一條三十多丈長,圓桌粗細的巨蛇。
那巨蛇身子太大,就算弓起身子,也還是頂開了洞府,直將日光鋪散,落入到正廳之中。
而眾妖則全然被他龐大的身軀遮掩在陰影之下。
看到這一幕,眾妖一個個驚成一片,心思不定者,已經放下武器,乞求虺將軍爺爺饒命。
朱喙大王更是駭然,他借用狼妖的神通,便已經震傷他的心神,若是用它自己的神通,那...
還沒等他思忖完,一股駭人的寒意便從他脊椎骨上冒了起來。
那大蛇身子一盤,遮住洞口,蛇頭低下,一張口,便是青綠色的毒液如同瀑布一般宣泄而下。
他竟然真的打算將所有妖怪殺的一干二凈。
不對,看這毒液侵蝕之下,就連石桌石凳都融化開來,恐怕方圓幾十里都會寸草不生。
朱喙大王再也顧不得許多,身子一蜷,使了畢生的勁道,直撞向石壁,鐵喙開道,終于沖到了洞外。
還沒等他松口氣,便見到兩盞燈籠映在眼前。
剛才那一撞,已經用了他渾身的力氣,再看到陸源的本相,早已嚇的亡魂皆冒,六神無主,忙不迭張口求饒。
“同為妖類,放我一馬。”
“正邪參商,留你不得。”
緊接著,便是青綠色的瀑布從頭到尾澆灌下來。
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像鹽入水中,片刻間,朱喙大王便沒有了半點痕跡。
陸源未作停留,再看向洞中還在茍延殘喘的小妖,又是一口毒液傾泄而出。
這時,只聽得天邊一道空蕩的聲音傳來。
“小友,且慢動手。”
只一句話,陸源便感覺失去了身體的控制,連帶著傾吐而出毒液也在空中靜止。
掃碼前往QQ閱讀APP,搜索「業業抽搭」繼續閱讀
本書新人10天內免費讀
掃一掃
前往QQ閱讀APP
QQ閱讀手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