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有高低。

大概是這樣。

或者說本來是這樣。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不斷揮動手中的鎬子，擊打在石壁上，出現一道道裂縫，再次揮動，讓裂縫變得更深，變得更多，時不時有黑色的煙氣從裂縫中冒出。

叮咚叮咚的聲音在狹小的洞窟中回響，光線晦暗，石頭縫中有微弱的綠光溢出。

易明臉上蒙著濕潤的面巾，隨著墻上裂縫不斷的變大，動作也更加的小心。

耀能石，三種高能量聚合礦石之一，但本身極不穩定，需要人工開采，中級以上的撞擊必然會發生爆炸。

他算不上老手，算是熟手，跟大多數年輕礦工差不多，在礦場中工作了一段不算長的時間。

等到墻壁上的裂縫差不多，再用帶著鐵甲套的手一點一點地扣開表面的碎石，找到耀能石的位置，用更小一號的錘子敲擊耀能石周邊的石壁，使其松動，最后再用手小心翼翼的將其摳下來。

耀能石是溫熱的，摸著很舒服，隔著手套也能感受到。

易明卻不敢多碰，將其迅速的放入身后的框中，雖然沒有人說過，但他也猜到這種礦石直接觸碰，對于身體恐怕有不小的傷害，不然礦場之中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早死的人。

不斷的敲擊墻壁，挖掘，叮叮咚咚的響聲傳來，空氣中有略微刺鼻的味道，不過聞久了，也就適應了。

再將臉上的面巾放入水盆中攪了攪，重新綁在臉上。

水滴滴嗒嗒地落在胸口上，落在地上，發出清晰的響聲。

不斷地挖掘，不斷地敲擊，不斷地在水盆中攪動，像是轉動的齒輪，自覺地在黑暗中的角落不停的轉動，不停地轉動，直至生銹損毀，再被人換掉，放上新的齒輪。

這感覺令人嘔吐，忍不住地想要大喘氣，想要瘋狂地敲擊墻面。

咚～～

“這一下的聲音大了?！?

易明猛然回過神來，停住了手，狹小的洞穴內陷入安靜，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拿著鎬子都的手不斷顫抖。

這一下用力大了，縫隙內溢出的綠光甚至都更亮了一些。

兩秒后依然沒有發生任何的事情。

“呼～”

易明松了一口氣，慶幸并沒有引發耀能石的爆炸，很多礦場中的老礦工，都是在疏忽中因此而死掉。

他可不想步這些人的后塵，這樣的死亡太沒有價值，也太孤獨了，至少要死在人多的地方。

“今天就到這里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用黑布將木框蓋住，然后背在背上，慢悠悠的向外走去。

光線逐漸變亮。

東邊有金色的夕陽斜射而來，也是這里唯一的光。

五點左右，也是礦廠下班的時候，下班的時間很早，也沒有晚班的說法。

但易明知道這肯定不是因為“人性化”，而是其他原因，如果有機會的話，礦場肯定會讓礦工們日夜不歇息的上班。

他們挖出來的不是耀能石，而是“金子”。

光線昏暗，礦場中間的木塔上站著拿著提燈的人，隱約能看到穿著灰色的皮質大衣。

“外來人嗎？之前還沒有見過。”

易明向那邊看，念叨著，之前木塔上也有人舉著提燈，不過卻是礦場里的人。

這算是比較奇怪的規矩，明明提燈掛在上面就好，非要讓人提著，仿佛掛在上面就不會亮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提燈只要有燈油就能亮。

有些奇怪的事情，易明不會去多想，也更是難得理會。

來來往往的面孔中，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不算少，十三區中所有人都知道礦工是個危險的職業，每個月都有人死去，但相對來說更賺錢。

錢就是食物，就是命。

礦場內基本沒有說話，人與人之間相隔的也很遠。

禁止相互接觸，相互交流是礦場中的基本規則，畢竟背著一籮筐的耀能石一旦爆炸，絕對能把人給炸沒。

當然，耀能石也沒有那么脆弱，需要中等的撞擊才能使其爆炸，就算從背簍中掉到地上，也大概率不會爆炸

易明側頭看向前面那人，腳步還算輕快，就知道他的背簍中的耀能石并不多。

易明背簍中的耀能石雖然不少，但腳步也輕快，裝出來的輕快，自然不能讓其他人看出來“收獲頗豐”。

在礦場中，每個人是單獨一個礦槽，每一個礦槽都有所區別，而一天內能挖出多少塊耀能石跟礦工的技術和礦槽的情況有關，有些礦槽的質地更脆，相對來說更好挖掘，自然能挖出更多的耀能石。

讓人知道自己每天收獲都不少，總是會被其他曠工覬覦，特別是一些老礦工，不會認為自己的技術比他人差，差別肯定就在礦槽上。

易明的技術算不上多好，只能說馬馬虎虎，因為害怕出現事故，所以動作也是能慢就慢，每天挖出的耀能石也不會比一些老礦工少多少。

要知道他才在礦場正式工作不到一年。

易明也不想惹麻煩，所以隱藏收獲很重要。

很快，易明背著背簍來到了清點室，也是結算工資的地方，前面有兩人正在排隊，他就站在五米外的地方等候。

流程早就熟悉透了，易明也不著急，卡著時間過來排隊的人就不多，也能節省很多時間。

時間是寶貴的東西，自然要精打細算，而且他家在中下層的區域，有一段不短距離，所以更得提前走。

“呵，每天都卡著時間來呢。”門口拿著鞭子，一只耳朵大，一只耳朵小的壯漢看到易明笑著說道，看著很是和氣。

易明笑著點點頭，友好的回應，也沒有多說什么。

這人叫做大耳，礦場的監工，看著和和氣氣的，易明卻親眼看到過他將不守規矩的礦工用鞭子打個半死，然后才送到了警署，似乎是那名礦工企圖將礦場中的耀能石偷偷帶出去。

之前生活更窘迫的時候，易明也有過類似的想法，看過這一幕之后也就打消了，那鞭子挨到他身上，估計能把他直接給打死。

“好了過去吧。”

大耳看了易明一眼，揮手說道。

走進清點室，是個很亮的房間，屋頂掛著不需要油燈的燈，好像叫做鎢絲燈，也是近些日子才有的。

坐在桌子前的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顧麗，穿著灰色的圍裙，以及黑色的手套，整潔干凈。

易明將背簍輕輕放在桌子上，掀開黑布，“就這些了。”

女人微微睜大眼睛，意外的看了易明一眼：“數量不少啊，很多老礦工都沒有這么多。”

易明微微低頭，悶聲道：“過獎了，運氣不錯。”

顧麗不是礦場中的礦工，而且來得不久，自然不懂其中的門道，對于易明的說法也沒有什么疑問。

顧麗清點完他的礦石，說道：“一共十三塊，嗯，品質都沒有問題?！?

易明微微低著頭，能感受到對方一直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目光帶著幾分灼熱。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易明也每次都無動于衷，像是沒看到一樣，自然也是有些忌憚顧麗的身份，能到清點室工作自然有些門路。

“聽說你住在深坑街那邊？治安可不太好。”顧麗用筆在白條上寫了個十三。

易明皮笑肉不笑：“還行，從小都住在那邊。”

拿著寫著十三的白條，易明來到清點室的另外一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凱奇，端坐在柜臺前，一手拿著算盤，戴著黑色的圓帽，是礦場的會計，也負責發放工資。

他拿過白條也不多看，拿出兩張藍色的鈔票，一張深藍色的，以及一枚硬幣，遞給易明：“一共二十六，自己揣好，可別被哪個王八蛋偷去了，礦場最近老是有人丟東西。”

易明將錢揣入懷中，有些奇怪：“礦場不是有守衛嗎？”

如果是他的話，絕對不會選擇礦場這種地方，這里幾乎是十三區治安最好的地方。

凱奇打了個哈欠：“誰知道呢?！?

易明走出門，一邊走一邊取下鐵甲手套，放入背簍中，將腰間掛著各種工具的腰帶也解下放入背簍中。

這些東西都是礦場的，帶不出，要寄存在每個礦工個人的柜子中。

每一套工具都差不多，但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礦工一旦使用一套工具，除非損壞，一般都不會輕易更換，像是易明手上這套工具就是屬于另外一名叫做老趙的礦工，也算是易明的半個師傅，如果不是他，易明也很難到這里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