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大區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在飛快的朝前趕著。

張靈玉望著前方師兄那如同萬年玄冰般的背影，終是忍不住開口。

“師兄。”

他的聲音清澈，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疑惑。

張玉塵腳步未停，也未回頭。

“嗯？”

一個單音節，冷淡得仿佛不帶絲毫人間煙火氣。

張靈玉似乎早已習慣了師兄的性子，繼續問道。

“師兄，你說這個張楚嵐，到底是什么來頭？”

“師父他老人家，竟然會讓我們兩人親自下山去‘請’他。”

“這等待遇，未免也太……”

張靈玉斟酌著用詞，似乎想找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份不同尋常。

張玉塵的腳步微微一頓，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山路恰好有一塊微凸的石子。

他側過半張臉，輪廓分明，眼神淡漠地掃了一眼身后的師弟。

“不知道。”

依舊是簡潔到極致的回答。

張靈玉聞言，眉頭微蹙。

他了解自己的師兄，說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懶得去知道。

他又換了個話題，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那……師兄，此次下山，若是碰上全性那幫妖人，該當如何？”

“聽說最近全性活動頻繁，若是……遇到一大幫呢？”

這個問題，顯然比張楚嵐的身份更讓他在意。

畢竟，全性妖人的兇名，在異人界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尤其是對于他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而言，更是如同水火不容。

這一次，張玉塵沒有立刻回答。

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正面看向張靈玉。

他的眼神依舊平淡，但那平淡之下，似乎潛藏著某種足以焚毀一切的恐怖力量。

“遇到全性？”

他輕輕重復了一句，語氣無波無瀾。

下一刻，他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卻又冰寒刺骨的弧度。

“融了，不就行了！”

簡簡單單五個字。

張靈玉聽到這話后，卻是心頭一震。

“融……融了？”

張靈玉聽到這個字眼，眼角控制不住地跳動了一下。

他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純凈與陰柔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混合著驚愕與無奈的復雜表情。

融了？

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仿佛碾死一只螞蟻般隨意！

張靈玉嘴角微微抽動著。

這位師兄，真是……

正得發邪啊！

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張靈玉卻清楚得很。

這一次下山“請”張楚嵐的任務，原本師父是打算讓張玉塵一個人去的。

以這位師兄的實力，完成這個任務，本該是綽綽有余。

但問題就出在他這位師兄的行事風格上。

太“正”了！

正到了極致，便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邪性”！

這些年來，但凡是被師兄遇上的全性妖人，有一個算一個，幾乎……沒有能留下囫圇個兒的。

下場往往凄慘無比，非死即殘，甚至很多時候，連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

久而久之，連全性內部都流傳著一個說法：寧遇閻羅王，莫碰張玉塵。

老天師正是擔心張玉塵這次下山，萬一碰上頭腦發熱的全性妖人，會鬧出什么無法收場的動靜。

畢竟，殺戮過重，有傷天和，也有損龍虎山的名聲。

所以，才特意派了他張靈玉跟著。

名為協助，實為……看著點兒。

希望能稍微約束一下這位師兄那堪稱“絕對正義”的極端手段。

此刻，聽到師兄那句“融了不就行了”，張靈玉心中暗嘆一聲。

看來，這一路上，自己是別想輕松了。

而就在張靈玉心思百轉之際，他并未注意到。

在他提及“全性”二字的時候，前方張玉塵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驟然閃過了一絲冰冷徹骨的殺意！

那殺意，如同實質化的寒冰利刃，一閃即逝。

快得連張靈玉都沒有捕捉到。

但那瞬間爆發的情緒波動，卻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剎那。

全性……

這兩個字，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張玉塵記憶深處一道血淋淋的閘門。

他眼底深處，那抹冰冷的殺意之下，還隱藏著更為深沉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痛苦與憎恨。

是的，他不是這個世界的。

二十年前，張玉塵身穿到這個一人世界。

他成了一個孤兒，和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妹妹。

相依為命，在一家偏僻的福利院長大。

那段日子，雖然清苦，卻也曾有過短暫的溫暖和陽光。

直到……十歲那年。

那個同樣下著冰冷雨水的夜晚。

一群神秘人，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闖入了福利院。

他們的目的不明，但手段卻殘忍到了極點。

見人就殺！

孩子，老師……無一幸免！

哭喊聲，尖叫聲，利刃入肉的聲音，混合著雨聲，成為了他永生難忘的噩夢背景音。

他親眼看到，自己最珍視的，那個總是甜甜地叫著“哥哥”的小小身影，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雙曾經充滿純真和依戀的眼睛，永遠地失去了光彩。

絕望，憤怒，無助……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就在一個獰笑著的黑衣人，舉起屠刀，即將砍向他的時候。

腦海中，一個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正義執行意愿……】

【赤犬大將模板系統，綁定成功！】

【模板融合度：1%……】

【新手禮包發放：巖漿果實！】

【任務發布：執行你心中的‘絕對正義’，肅清眼前之‘惡’！】

【任務獎勵：根據‘惡’的清除程度，提升模板融合度，解鎖更多能力！】

赤犬？

那個前世動漫《海賊王》里，貫徹“徹底的正義”，手段酷烈無比的海軍大將？

系統？金手指？

在那生死一線，在無邊痛苦與仇恨的刺激下，他甚至來不及細想。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他們！

為妹妹報仇！

為所有死去的人報仇！

這，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正義”！

“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怒吼，一股難以想象的灼熱力量，從他小小的身體里爆發出來！

他的手臂，他的身體，開始覆蓋上赤紅滾燙，冒著黑煙的……巖漿！

“流星火山！！！”

他不懂得什么招式。

只是憑借著本能，將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瘋狂地傾瀉向那些屠殺了福利院的惡魔！

無數的熔巖拳頭，如同真正的火山爆發，帶著硫磺的氣味和令人窒息的高溫，覆蓋了整個福利院！

慘叫聲再次響起。

但這一次，是那些神秘人的。

他們的護體炁勁，他們的法器，在絕對的高溫與毀滅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

融化！

蒸發！

湮滅！

沒有一具完整的尸體留下。

整個福利院，連同那些兇手，都被他化作了一片焦土和巖漿冷卻后的黑色琉璃狀物質。

雨水落在滾燙的地面上，發出“嗤嗤”的聲響，蒸騰起大片的白霧。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廢墟中央，渾身浴血，小小的身軀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

眼中沒有絲毫孩童該有的神采，只有一片死寂和燃燒殆盡后的灰燼。

他贏了，報了仇。

但也永遠失去了那個會叫他“哥哥”的妹妹。

如果不是路過此地，下山游歷的老天師張之維，察覺到這股驚天動地的力量波動而趕來……

恐怕，那個剛剛覺醒了系統，力量暴走，心智近乎入魔的他，會將這股毀滅的力量，帶向更遠的地方。

老天師的出現，阻止了這一切。

想到老天師……

張玉塵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嘴角又幾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記得很清楚。

當時，他殺紅了眼，理智全無，甚至將這位突然出現的，氣息深不可測的老道士，也當成了敵人。

他嘶吼著，揮舞著燃燒的巖漿手臂，就要沖向老天師。

結果……

“啪！”

一聲清脆的，響亮無比的巴掌聲。

他整個人就像是被一座大山正面撞上，直接被扇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臉上火辣辣的疼。

更重要的是，那股仿佛能焚盡萬物的巖漿力量。

在那一巴掌之下，竟然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平息了大半！

老天師那看似隨意的一巴掌，不僅打醒了他一部分神智。

更蘊含著某種他當時完全無法理解的，沛然莫御的力量。

那一巴掌，張玉塵現在回想回想起來。

都忍不住打一個寒顫！

不愧是一絕頂啊！高興的時候，就是和藹的老天師，不高興的時候，直接一人一下！

而也正是那一巴掌，以及后來老天師的收留與教導，才有了如今龍虎山的張玉塵。

只是，那份深埋心底的，對“惡”的極端憎恨，尤其是對當年那些疑似“全性”的兇手的刻骨仇恨，卻從未消散。

反而隨著模板融合度的提升，隨著“絕對正義”理念的深入，變得更加純粹，也更加……危險。

而在后面他才知道，當年殺他的那些人，正是全性的人！

對于這幫人，張玉塵沒有絲毫的留手！

隨后，張玉塵緩緩收回了思緒，眸子里的殺意與波瀾重新歸于平寂。

他看了一眼身旁，似乎還在糾結“融了”這個詞的師弟張靈玉。

語氣依舊淡漠。

“走了。”

”師父交代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說完，便不再停留，繼續朝著山下走去。

只留下張靈玉在原地，望著師兄的背影，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