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七星村籠罩著詭異青霧,七棵千年古柏無風自動。八歲的陸小北蹲在灶臺前,看著母親蘇映雪將最后半碗黍米粥倒進破陶罐。這個曾以“雪魄劍“名震江湖的女子,如今手指關節(jié)因常年紡織布滿裂口,卻仍保留著整理灶臺時習慣性掐出的劍訣。青銅鏡忽然墜地碎裂,鏡中倒映的北斗七星竟在白天顯現(xiàn)——那是二十年前她與丈夫陸天鳴為躲避幽冥殿追殺,親手布下的天罡匿息陣。
“小北,去地窖取些...“母親的話戛然而止。她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摳進灶臺青磚,當年為護住懷中胎兒硬接幽冥殿主三記摧心掌都未顫抖的手,此刻竟握不住一只陶碗。灶膛里躍動的火光映出她瞳孔深處的驚濤駭浪——那些被化功散抹去的記憶正在蘇醒。
院門轟然洞開,父親陸天鳴踉蹌撞入。這個曾單槍匹馬挑翻十二連環(huán)塢的“斷浪刀“,此刻脖頸爬滿蛛網(wǎng)狀黑紋,懷中緊抱的沾血青玉碎片正與他毀容的左臉上那道陳年刀疤共鳴震顫。二十年前他們自毀容貌武功隱居于此,只為守護隕星坑中半截混沌青蓮殘莖,如今那些幽冥殿的惡鬼終究還是追來了。
“快帶小南走!“母親突然嘔出帶著冰碴的黑血,指尖凝出半道殘破的冰魄劍氣,將撲向地窖的魔藤釘死在梁柱上。陸小北從未見過母親這般神情:蒼白的唇角抿成當年雪夜獨戰(zhàn)群雄的弧度,眼尾細紋里卻蓄著搖搖欲墜的淚光。父親布滿老繭的手掌重重按在他肩頭,掌心血氣翻涌成當年刀意的形狀:“記住,你娘繡在你中衣上的北斗紋...“
東南方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嚎,七棵古柏同時燃起幽藍火焰。母親突然將兄妹倆推進灶臺后的暗道,陸小北最后看到的畫面是父親逆光而立的身影——那個總佝僂著背的莊稼漢挺直了脊梁,布滿黑紋的手掌虛握成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握刀姿勢,而母親染血的羅裙在幽火中翻卷如戰(zhàn)旗。暗道閉合的剎那,五歲的小南突然死死咬住哥哥的衣袖,把嗚咽聲悶成幼獸般的咕嚕。陸小北摸到妹妹后背全是冷汗,中衣上母親繡的北斗紋正在黑暗中泛著微光——那是用冰蠶絲摻著玄鐵粉繡成的,此刻正硌得他掌心發(fā)痛。
“爹娘馬上就來...“話未說完,頭頂傳來房屋坍塌的巨響。小南突然劇烈顫抖,陸小北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手腕流下——妹妹竟把下唇咬出了血。他摸索著去擦那血跡,卻觸到小南后頸微微凸起的蓮花胎記,那處皮肉竟燙得像烙鐵。
暗道突然劇烈搖晃,石縫里滲進帶著腥臭的黑霧。小北死死摟住妹妹蹲在墻角,聽見頭頂傳來父親沙啞的嘶吼:“幽冥殿的雜碎!“那聲音裹挾著當年劈開滄浪江的刀意,震得暗道頂部落下簌簌灰塵。母親清越的冷笑穿透土層:“二十年了,你們還在找混沌青蓮的種子?“
小南突然掙脫懷抱,摸索著往暗道深處爬去。沾血的衣袖拂過巖壁,那些長滿青苔的石磚竟亮起星圖——正是母親每晚在油燈下教他們辨認的二十八宿方位。陸小北突然想起父親醉酒后念叨的“青龍七寸,白虎銜尸“,拽著妹妹撲向震位裂開的暗門。
“哥哥,有東西在追...“小南帶著哭腔的尾音被腥風吞沒。暗河污水里浮起無數(shù)雙幽綠瞳孔,竟是古書記載的化蛇幼體。陸小北胸前的玉佩突然爆發(fā)青光,那些半魚半蛇的魔物尖叫著化作黑煙,而小南頸后的蓮花胎記已蔓延出金色紋路。
當他們從暗河盡頭的古祭壇爬出時,小北的中衣早已被妹妹的淚水血水浸透。晨曦刺破云層的瞬間,他看見七星村方向升起七道血色光柱,而母親繡在他衣角的北斗紋,正引著玉佩發(fā)出悲鳴般的嗡響。
小南蜷縮在潮濕的祭壇石階上,沾著泥漿的小手死死攥著哥哥的衣角:“北斗星...是不是被吃掉了?“她仰起的小臉上淚痕交錯,后頸的金色蓮紋在晨曦中忽明忽暗。陸小北用袖口擦著她唇上的血漬,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比寒風中的枯葉還厲害。
“爹說過,北斗七星是斬邪的刀。“他扯下中衣干凈的里襯裹住妹妹滲血的腳踝,冰蠶絲上的北斗紋觸到傷口竟泛起微光,“等霧散了,我?guī)銛?shù)星星...“話音突然哽在喉頭——七星村上空的血色光柱里,隱約傳來母親當年哄他們?nèi)胨瘯r哼的《璇璣謠》。
小南突然撲進他懷里,滾燙的額頭貼著少年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哥哥的心跳聲...和爹爹的刀一樣響。“她沾著泥污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哥哥胸口畫圈,正是母親教他們認星時的斗柄指向。陸小北咬破舌尖咽下嗚咽,玉佩的悲鳴震得他肋骨生疼,恍惚間聽到父親在暴雨夜擦拭斷刀時的低語:“握刀的手要穩(wěn),護人的心要狠。“
“往東走。“他突然拽起妹妹鉆入蘆葦蕩,沾血的衣角掠過荊棘叢時,北斗紋突然拉扯著玉佩轉(zhuǎn)向。七里外的山坳傳來蠱雕嘶鳴,驚起漫天寒鴉,小南頸后的蓮紋驟然發(fā)燙,在霧中劃出金色殘影。
“哥哥,有東西在學娘親唱歌...“小南突然僵在原地,瞳孔映出遠方黑霧凝聚的人形。陸小北反手將妹妹甩到背上,冰蠶絲中衣的系帶勒進鎖骨,母親縫衣時的叮囑與此刻耳邊呼嘯的風聲重疊:“北斗第七星,搖光破厄。“正當小北沉浸在母親的話語中時,腳下一個趔趄,被一個樹葉覆蓋的樹樁絆倒,兄妹倆隨即
滾進一個隱蔽的洞窟里,陸小北在墜落瞬間將妹妹護在胸前,后背撞上巖壁時聽見清晰的骨裂聲。懷中小南發(fā)出幼貓般的嗚咽,他勉強抬手摸到腰間玉佩——青光如漣漪般擴散的剎那,黑暗里亮起兩盞幽藍的星火。
那是只通體雪白的幼獸,額間生著水晶般的犄角,尾巴卻纏繞著赤金雷紋。它踩著虛空走來,爪尖帶起的風拂開枯葉,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陸小北掙扎著想起身,卻發(fā)現(xiàn)右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血腥味引來了巖縫中的尸蟞。
“別...過來...“他摸到父親遺留的玄鐵匕首,在極度驚恐和懼怕中,他也因自己的傷勢和體力透支而昏死過去,那幼獸突然張口咬住他染血的衣擺……。過了幾個時辰,小北忽的驚醒,身體沒有感受到一絲疼痛,反而有溫潤靈氣順著傷口涌入,感覺絲絲涼意,心中多了許多神清氣爽,輕輕動彈一下手指,一股前所未有的輕快感傳遍全身。小北定睛一看自己傷口處已不再冒黑血,那些被幽冥霧氣侵蝕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jié)痂。小北正好奇著自己的傷口,突然感覺旁邊的妹妹動彈了一下,接著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嘴里不停的喊著:“哥哥,我好疼,好疼”。見狀,小北趕緊把妹妹扶起來靠在自己的懷里,嘴里激動的說著“妹妹,你終于醒了,哪里疼,哥哥給看看,別怕有哥哥在,哥哥不會離開妹妹的,妹妹永遠不要害怕,哥哥會保護你。”小南聽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蜷縮在哥哥懷里,看了哥哥一眼,然后轉(zhuǎn)頭巡視四周,看見幼獸正與三條鉤蛇對峙。那不過貓兒大小的靈獸周身騰起青色雷光,炸開的電芒在巖壁上烙出北斗陣圖。最粗壯的鉤蛇張口欲噬時,幼獸突然躍起咬住它七寸,雷光順著鱗片縫隙灌入,將整條蛇身燒成焦炭。
“哥哥...“小南顫抖著去探小北鼻息,卻摸到他懷中玉佩正在發(fā)燙。幼獸叼著鉤蛇膽回來時,她驚恐地抓起石塊,卻見靈獸將蛇膽放在哥哥傷口處,用爪子輕輕推了推——正是母親教他們辨認草藥時的動作。
霎時,玉佩突然懸浮而起。青光中浮現(xiàn)出父親殘影,那虛影竟對幼獸頷首致意。靈獸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按在陸小北眉心,犄角與玉佩同時迸發(fā)光芒。昏迷中的少年無意識念出晦澀咒文,陷阱四壁浮現(xiàn)出二十年前父母刻下的鎮(zhèn)魔箓文。
當?shù)谝豢|晨光照進陷阱時,陸小北在劇痛中蘇醒。他看見幼獸蜷在妹妹膝頭,小南正用撕下的衣角給它包扎前爪——那里有道新鮮的灼痕,形狀竟與他玉佩上的混沌蓮紋完全契合。靈獸見他睜眼,突然躍上肩頭輕咬耳垂,他腦海中莫名浮現(xiàn)出三個字:雷獄犼。
“它說叫阿玄。“小南把最后半塊麥餅掰給靈獸,那本該畏人的兇獸此刻正用尾巴卷住她手腕撒嬌。陸小北摸到背后巖壁上的刻痕,那是父親的字跡:“丙辰年九月初七,與雪娘誅鉤蛇于此,胎動三日,恐為兇兆。“
陷阱外突然傳來鎖鏈破空聲,阿玄渾身雷毛炸起。小北握緊匕首將妹妹護在身后,卻發(fā)現(xiàn)靈獸額間犄角正引動他玉佩中的青光。當幽冥殿的黑袍人來到洞口時,阿玄化作一道雷光撲出,空中炸開的電紋竟與七星村血柱遙相呼應——那是太初宮失傳三百年的“北斗雷殛陣“。
小南滾燙的淚水正滲進他后頸的胎記。少年用染血的指甲摳著巖壁往上攀爬,恍惚看見父親教他鳧水時托住他腰腹的手:“記住,淹不死人的不是水,是慌神。“地底傳來鎖鏈拖拽聲,玉佩突然迸發(fā)青光,照見巖縫里母親當年藏匿的玄鐵匕首——刀柄上刻著“斷浪“二字。鎖鏈破空聲裹挾著腥風灌入陷阱,陸小北握緊“斷浪“匕首的指節(jié)泛白——這柄曾斬斷滄浪江的武器,此刻在他手中輕顫如渴血的活物。小南突然抓住他手腕,妹妹掌心的蓮花胎記與匕首柄端的北斗紋烙在一起,迸發(fā)的青光竟將頭頂落下的幽冥鎖鏈熔成鐵水。
“在東南角!“陷阱外傳來沙啞的呼喝,三張青銅鬼面倒垂著探入洞口。陸小北瞳孔驟縮,那些面具上的饕餮紋正與父親臉上刀疤的走向重合——二十年前的仇敵竟連面具都不曾更換。阿玄喉間滾出悶雷般的低吼,幼獸額間犄角突然暴漲三尺,將整個洞穴照得青白透亮。
“雷獄犼幼崽?!“為首的鬼面人聲音陡然尖利,甩出的鎖鏈在空中結(jié)成千目邪陣。小北突然將妹妹推向巖壁裂縫,斷浪匕首劃過掌心,血珠濺在阿玄犄角上的剎那,整座山崖響起龍吟般的刀鳴。
匕首觸及鎖鏈的瞬間,陸小北眼前浮現(xiàn)父親踏浪揮刀的身影。他本能地旋身錯步,刀刃順著鎖鏈螺紋逆斬而上——正是斷浪刀法第七式“逆流斬“。黑鐵鎖鏈節(jié)節(jié)爆裂,飛濺的碎片在青光中化作齏粉。阿玄化作電光穿梭在敵陣間,每道爪痕都烙下燃燒的北斗陣圖。
第二個鬼面人突然甩出九幽寒魄釘,小南頸后蓮紋驟亮。少女無意識抬手畫符,竟引動陷阱石壁上父母遺留的鎮(zhèn)魔箓文。寒釘在距她眉心三寸處凝滯,被青光絞成冰霧。
巖縫滲出的地下水突然沸騰,陸小北嗅到父親常喝的劣質(zhì)燒刀子酒氣——是母親當年布下的炎陽陣被血氣激活。他踩著火浪躍起,斷浪匕首穿透第三個鬼面人的咽喉時,終于看清對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滿臉血污,眼底燃燒著與父親當年如出一轍的狂焰。
“哥哥小心!“小南的尖叫混著骨裂聲響起。最后那個鬼面人竟自斷左臂,化作黑霧直撲少女。阿玄的雷光與黑霧相撞的剎那,整座山洞轟然坍塌。陸小北在墜石中抓住妹妹的手,瞥見鬼面人殘軀上浮起的血色蓮印——與七星村瘟疫中的黑紋同源。
他們跌進暗河時,阿玄化作雷繭護住兄妹倆。小北借著玉佩微光,看見河底沉著七具青銅棺槨——棺蓋上刻著父母年輕時的畫像。當暗河匯入寒潭,月光照亮岸邊刻著“天鳴映雪于此誅魔“的石碑時,少年才驚覺自己始終保持著握刀姿勢,而懷中的妹妹正用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一遍遍描畫著北斗七星。
幽冥殿的追兵嘶吼在十里外戛然而止,阿玄突然對著星空長嘯。云層中降下的雷光里,隱約可見小北父母的殘影——但這一切,都被淹沒在陸小北耳中轟鳴的血潮里。他最后記得的,是妹妹把玉佩按在他心口時,那聲帶著哭腔的“北斗星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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