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爹病的那幾天，可不都是我一個人兩頭跑照顧的，這房子就得歸我！”

“你一個女人瞎摻和什么？我是老大，以后的一家之主！房子是我的！”

“大哥，你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一年到頭回家?guī)状危磕氵€有臉說一家之主？家里什么事情不是我在操持？”

“別吵了，咱爸平時最疼我，如果他還活著，這房子以后肯定是我的！”

兄妹四人在走廊里爭吵不休，梁秀云縮在角落里，不敢出聲。

老伴走了，現(xiàn)在只剩下她一個人。

醫(yī)生和護(hù)士過來制止了好幾次，四個人還在繼續(xù)吵。

沒有人在意里面老伴的遺體，也沒有人在意角落里的她。

最后，大兒子陳建國一擺手，“我不跟你們吵，我兒子馬上就要放學(xué)了，接孩子去呢。”

二女兒陳玉看了一眼時間，轉(zhuǎn)身往外走，“我兒子也放學(xué)了。”

“哎二姐，你別走啊！”

老三老四緊跟上去。

“二姐，大哥，你們別走啊，那學(xué)區(qū)房的事，今天咱們怎么也得說清楚……”

四人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梁秀云挪了挪發(fā)麻的腳，扶著墻慢慢站起來。

她挪到太平間門口，里面兩個護(hù)士走出來。

“哎，老太太，你不是那陳大志的家屬嗎？這火葬車聯(lián)系好了沒？你那幾個孩子呢？”

梁秀云指著門外的位置，“他，他們家里都有孩子，都走了……”

“走了？這遺體還在這里放著呢，全都走了？”護(hù)士覺得這事兒多少有點難以置信，一家四個孩子，沒有一個人關(guān)心老太太和里邊躺著的那個老頭兒。

來了之后就為什么所謂的學(xué)區(qū)房在吵架？

她這是聽到不吵了才出來看看，結(jié)果人都跑了。

梁秀云覺得有些難堪，顫顫巍巍掏出自己的老年機：“小醫(yī)生你說說要怎么做，你教我，我一個人也行……”

“哎呀，您都這把年紀(jì)了，哪處理得了這么多事情？他們走了多大會兒了，你快去找回來，讓他們過來簽個字。”

梁秀云忙不迭應(yīng)下：“好好……”

因為剛才蹲的時間有點久，她腿麻的不行，只能扶著墻踉蹌往外走。

好不容易趕上電梯，走到醫(yī)院門口才看到還在吵吵囔囔的四人。

“建國！小玉！”

梁秀云喊了一聲，但周圍的環(huán)境太嘈雜，他們根本就沒聽到。

“建國！建國！”

梁秀云被面前的人群推搡的幾乎站不住，急趕慢趕終于來到大馬路邊，兄妹四人已經(jīng)到馬路對面了。

這邊的人少了些，也終于聽到了梁秀云的呼喊。

“媽？”

梁秀云快步往前走，“建國啊，你爸那里還得簽個字，我這不會弄，你先別——”

砰！

梁秀云身體被撞飛好幾米，重重落在路邊的綠化帶旁。

她支起身體，想喊兒子去給老伴的遺體簽字，可是一股股熱流從身體內(nèi)涌出，意識消失的最后一秒，她看到四個孩子朝自己飛奔而來……

梁秀云閉上眼睛，心想哪怕不是親生的孩子，還是在乎自己的……

就是她這輩子沒福分，享不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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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國抽著煙，將手里的煙灰隨意彈落在地。

“都說話啊，人家交警說了，是老太太自己橫穿馬路，司機就同意賠兩千！兩千！這夠干什么的？”

老三陳建明眼底閃過煩躁，“這老太太還真是不讓人省心，死都不知道死個好地方，現(xiàn)在還要我們幾個人湊錢……”

“那老太太都沒了，誰也不用養(yǎng)老，你們就謝天謝地吧！”老二陳玉呸了一聲，臉上的神色同樣不好看。

偏偏最小的陳妮沒有眼力見，開口就問：“那房子我們現(xiàn)在怎么分？我小兒子馬上就要上小學(xué)了，你們都是哥哥姐姐的，讓著我點怎么了？”

陳玉氣笑了，“你都三十多歲了，還以為自己是三歲小孩呢？現(xiàn)在我兒子閨女都在上學(xué)呢，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這房子就該給我！”

“你們兩個娘們吵什么吵？我才是老大，現(xiàn)在老頭老太太沒了，你們都得聽我的！”

梁秀云飄在半空中，看著四個人一句不和再次吵起來。

她想要去拉，可手掌卻從他們的手臂中穿了過去。

忘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梁秀云急的不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四個從房子的問題，吵到自己和老伴兩個人骨灰的安置問題。

最后，又看著老大拿著自己的骨灰盒，隨手拋進(jìn)路邊的垃圾桶。

“又不是我親媽，給你火化沒丟路邊就不錯了……”

梁秀云眼眶里流出血淚，這就是自己含辛茹苦幾十年養(yǎng)大的孩子，就是這么對自己的……

眼前一黑，梁秀云的意識再次陷入模糊。

熱浪裹挾著她全身，梁秀云怎么翻身都不得勁，太熱了，自己的扇子呢……

因為困倦，她的眼睛睜不開，只能胡亂摸索，手下的床單觸感粗糙，甚至還摸到了幾根雜草……

不對！自己不是死了嗎？怎么還能摸到東西？

梁秀云猛地睜眼，因為起身的動作太猛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當(dāng)她看清面前的一切時，不免有些恍惚，這里是……自己的房間？

“秀云！秀云！你這丫頭怎么還在睡？”

她媽王香梅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傳過來，房間的簾子被拉開，一個中年女人走進(jìn)來。

“你這孩子，醒了怎么也不出聲？人家說明天有雨，咱家今天得快點把地里的麥子收回來，你爹先走了，咱們也快點去。”

“好……”

梁秀云愣愣點頭。

聽人家說死前都會做夢，難道自己也是在做夢？

她捏了一把自己大腿，疼的差點跳起來，不是夢！

王香梅回頭就看到自己閨女那齜牙咧嘴的樣子，“咋了？你床上有蝎子？”

梁秀云搖搖頭，撲進(jìn)她懷里，忍不住哭出聲。

“怎么了這是？累著了？那你在家里歇歇，我和你爸兩個人去，隔壁村那大志一會兒來幫忙呢，你就在家炒兩個菜……”

“不行！”

梁秀云聽到陳大志的名字，立馬出聲。

“咋不行了？你不干活，也不讓我們未來女婿幫忙干活？”

王香梅還以為她是舍不得，語氣里帶著幾分揶揄。

梁秀云連忙解釋：“不是，媽，我不想嫁給陳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