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弗莫爾門下
2024-11-21 16:27:49

世界的縫隙之(八) 去留兩難

達維上船后，每每和周圍人接觸，都要打聽他們的經歷，尤其關注他們都是如何做出這種選擇的。
舍棄自己的肉身，在這件事情上，他們有沒有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呢，他們現在也不后悔嗎？
經過了解，達維發現，與他不同的是，同是普通崗位的普通勞動者，其他人在地球上時，他們的肉身多多少少有些毛病，有的人還有殘疾，更有一些干脆是身患絕癥的，五花八門，什么稀奇的病都有，白血病，尿毒癥，各種癌等等。
有些病在地球上也不是不能治，但那是需要花很多錢的，而他們沒有多少錢，或者有點錢還想留給家人，而應征來船上，閹割掉自己的整個身體，不但徹底解決了這些疾病的困擾，家庭還會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撫恤，子女親屬在上學就業等各方面都會得到關照，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基本上屬于沒得選擇的選擇。
可是達維不是這樣的，他在地球上的生活雖然平淡，卻也基本上衣食無憂。大半輩子都住在一個小城里，任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自己卻好像一成不變，固守著自己不知何時形成的生活方式，不越雷池一步，這種世界充滿了周圍的空間，密不透風。曾幾何時，達維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這世界如此固若金湯，難道就不能留給我一點縫隙嗎？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這真是奔上這艘飛船的最無可辨駁的理由。然而這世界并不是白看的，為此你得放棄自己的肉身，達維覺得飛出地球這么遠，這世界卻仍然逼厄，毫無縫隙啊！
在地球上，達維也出過遠門，可遠在外地的時候，達維絲毫想不出這種空間上的移動有什么意義，除了浪費一些時間，哪里不是一樣的金木水火土，房間里四面的墻，在哪里不是一樣的圍著你？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這種奇怪的感覺，最起初的發生是在他小的時候，一個初夏的午后，他睡了一個好長的午覺，醒來后，感覺走路都是搖晃的，跌撞的走出家門，午后的陽光也是搖晃的，及至走出這幢樓的大門，陽光晃的他腿軟，他靠著大門旁邊的墻蹲坐下去，太陽不再晃了，安靜的照著他，就在這片光中，他迷糊的想到，這是哪里，我為什么在這里，這也許就是世界的全部吧，我就是這樣存在的嗎？
在以后的生活中，肉身幫助達維體驗這個世界。它有著細致的感覺，達維覺得，這些紛繁復雜的感覺和它所引起的思考，對人類智能和情感的進化一定是有促進作用的。
在人類智能理性思維出現之前，肉身已經存在了很多年，它早已形成了自己的條件反射，當你自以為，自己的思想和行為是完全受大腦理性思維支配的，而實際上肉身自有自己的邏輯，它好像倔強的宰相，時常有自己的主意，并且堅持己見，人類自私的本性難道僅僅是大腦的需要嗎？你能分清有多少事情實際上人類是用身體思考的嗎？
"相對于人類理性的思維，這肉身是落后的遺存，已經成為你純凈心靈的羈絆。"
這時達維清楚的想起了這些話，航天局那位猶如高僧加將軍一般的角色，當時就是這樣對他們演繹的。
當時自己還真是被他的這些話打動了。的確啊，肉身即使曾帶給我們一些美好的回憶，可那卻是以更多的痛苦為代價的。人生就是在用短暫的快樂來麻木恒久的痛苦中度過的，當你人老體衰，疾病纏身時，你一面想著曾經擁有，別無所求，一面也只能無可奈何痛苦的活著，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就是我們這副肉體凡胎造成的。
航天局的人苦口婆心的接著說:"如果你們現在還在快樂中，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如果你正生活在痛苦中，那你們對這個皮囊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呢？"
就是啊，達維想我對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呢？沒錢，沒地位，沒事業，沒愛情。
但他不是最慘的，他畢竟還有著暫時健康的身體，還有家庭。
是啊，為了家庭，是最普世的價值觀了。可家庭和家庭也是不一樣的，達維看到過一些窮困的人為了家庭活的更加窮困。
家庭似乎對于有錢人更加重要。后來達維才明白，家庭本來就是私有制的遺存，家庭是皇權帝制賴以世襲的基礎，家庭更是財產賴以世襲的基礎。家庭對窮人來說，更多的是責任，既是對親人的，更是對社會的，如果只有富人有家，窮人都沒有家，富人一定會缺乏安全感的。所以家庭對達維來說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不離開，以他的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給家庭帶來多么好的生活，甚至會成為家庭的負擔，與其那樣，現在放棄，也許才是對自然選擇進化規律一種尊重與貢獻。
而對船上的生活，達維是有想往的，嚴酷危險的環境，大家必須共同面對，大家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那里沒有財富法權，財富在那里沒有用，那里需要的是知識技能科學和對規律的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