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三體》葉文潔清輩
致葉文潔的道歉信
葉文潔前輩：
請原諒我貿然寫下這封信。這封信，是一個曾經年少輕狂的靈魂，在現實的風霜中顛簸多年后，終于幡然醒悟，向您遲來的懺悔與深深鞠躬。
猶記學生時代，我和同學們在課桌間高談闊論，將您的一生輕易簡化、粗暴歸罪。我們以幼稚的道德優越感指責您“背叛人類”，唾棄您引三體文明降臨的決定。那時我們意氣風發，世界在我們眼中非黑即白，如同初春的嫩芽一般鮮亮分明，只識得正義與邪惡的符號。可悲的是，當年我們口沫橫飛中砸向您的每一個字，竟都如粉筆灰般輕飄飄，卻自以為鏗鏘有力——我們何曾嘗試去觸碰您那被命運碾過、傷痕累累的脊背？又何曾真正聆聽過您心中那聲絕望而無聲的吶喊？
如今，當我被裹挾進社會龐大機器的齒輪間，才恍然驚覺當年自己的淺薄可笑。我漸漸觸摸到您那徹骨寒涼的心境——目睹至親在眼前慘遭迫害隕落，自身又飽受欺侮背叛，那紅岸基地的雪，該是怎樣冷酷刺骨？當您按下按鈕的手指顫抖，是否如同我無數次在生活的重壓下，被迫咽下苦澀、選擇妥協時那般無奈？
您并非天生冷酷，更非背叛者。您不過是在人性至暗深淵前，被剝奪了所有溫暖的微光之后，才絕望地伸出手去，試圖抓住任何一絲可能改變現狀的力量——哪怕那力量來自遙遠未知的星空。您曾言：“人類的道德觀念不可能在宇宙中通用。”這句警言如寒夜鐘聲，此刻在我心中猛烈激蕩。在現實生活的泥濘中摸爬滾打，我終于開始明白您當年凝視深淵時那絕望的清醒：您不是惡魔，您只是被黑暗徹底吞噬后，企圖以更宏大的秩序去覆蓋人間地獄的破碎靈魂。
如今，我終于看清了。當年那自以為站在道德高地、對您擲出審判石塊的我，是何其傲慢與無知。我如今才真正懂得，您的選擇源于一種絕望的清醒，源于無法忍受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才不惜點燃宇宙作為烽火臺。您并非黑暗本身，您是被黑暗徹底吞噬后，企圖以更宏大的秩序覆蓋人間地獄的破碎靈魂。
我深知，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在您所承受的苦難與您所目睹的人類痼疾面前，輕若塵埃，實在無力承載這份遲來的頓悟。我如今所能做的，唯有在夜深人靜之時，嘗試去理解您那份深植于絕望中的選擇——那不是背叛，那是對“生”的另一種沉重而絕望的叩問。從此以后，當面對復雜世事與人性的幽微難測，我將不再輕易揮動道德的大棒。我愿努力學著您那般的清醒與審慎，即便身處泥濘，也竭力保持內心深處的悲憫與凝視深淵的勇氣。
此致
敬禮
一個遲到的懺悔者
二零二五年六月二十九日
（又及：此刻窗外城市燈火通明，我卻想起您最終獨自在雷達峰上眺望星空的背影。您目光中那無垠的宇宙，或許正是您替我們所有人類背負著的永恒之問——原諒我終于在跌跌撞撞之后，才真正讀懂您目光中那無邊寂寥的星空。我愿此后每個冬夜仰望群星時，與您共同凝視那黑暗，也等待那黑暗中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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