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研究古史與質疑孔孟

一 “我是中國人”

在郭沫若公開表示反對蔣介石以后，1927年5月6日，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致函國民政府，提出開除郭沫若的國民黨黨籍，并通電嚴緝歸案懲辦。國民政府于1927年5月10日行文至各軍兵種軍部和各省政府，發布捉拿郭沫若的通緝令。

因此，郭沫若于同年10月下旬由廣東神泉繞道香港來到上海，但不能久留。在中共黨組織安排下，郭沫若準備帶家眷去蘇聯。當時蘇聯同國民政府的關系已經很緊張，蘇聯領事館人員將全部撤回國去，他想乘這趟海輪隨行。在行期未定之前（即這年年末），郭沫若突然患斑疹傷寒，延誤了船期。后來在周恩來的安排下，改去日本。

據郭沫若1928年2月10日的日記記載：“豪（即周恩來——引者）和民治（即李一氓——引者）來，同吃中飯。仿吾亦來，約了初梨等來談話……決延期乘十八號的‘坎拿大皇后’。”

2月24日，郭沫若帶家眷乘船離開上海去日本。他說他是“頂著一個三萬元的賞格的腦袋到日本去亡命”的。他在《跨著東海》一文中寫道：

 

我真個是孤孤單單地離開了我很不情愿離開的祖國。祖國并不是不需要我，然而我卻不能不離開了。在開船的時候，我望著沉默的祖國，潸潸地流下了眼淚。

 

2月27日，郭沫若抵神戶，后來全家定居在日本千葉縣市川市須和田一個鄉鎮的陋巷里。當時正是日本的思想統治開始走向極端反動的時候，曾經盛極一時的左翼文藝運動、馬克思主義研究，以及日本共產黨組織，都遭到摧殘和迫害。作為曾經被日本政府視為“左派的要人”的郭沫若，來這里避居，也難于幸免。

郭沫若一直受到日本刑士（便衣警察）、憲兵的嚴密監視，行動極不自由。穿著長筒馬靴的憲兵常常破門而入：

 

“怎么樣？”——他咆哮著。“我是奉命看管你的。”

“豈有此理！你管不著我！”——我也咆哮起來了：“你犯了你們的國法！

“哼，你是支那人，我們的國法不是為‘槍果老’（日本人對中國人的惡稱）設的。你有膽量就回你的支那去，我卻有膽量就在你支那境內也要橫行，你把我怎么樣？”

我的腦袋子快要炸裂了。他確實是在中國境內也可以橫行的人，而我自己呢，連祖國都不能見容，我能把他怎么樣呢？

 

面對這種侮辱，郭沫若既不屈服，也不蠻干。他懂得保存自己，保護自己。海外亡命十年，一種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在支撐著他。他常常這樣鞭策和勉勵自己：“無論在怎樣環境中，你得拿出勇氣和耐心來，更堅毅地生活下去。你雖然離開了祖國，離開了工作崗位，你不應該專門為全軀保妻之計，便隱沒下去的。”日本長筒馬靴在他頭上的踐踏，使他牢牢地記住：“我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