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1010—1063年),公元1022—1063年在位,初名受益,真宗第六子,母為李宸妃。因章獻皇后劉氏無子,過為養(yǎng)子。謚號“神文圣武明孝皇帝”,廟號“仁宗”。在位42年,是兩宋諸帝中治國時間最長的皇帝。仁宗趙禎作為一個守成之君,能守祖宗法度,性情文弱溫厚,其武功謀略不及太祖、太宗,仁宗朝在與西夏王朝的長期對峙中表現(xiàn)平平,屢戰(zhàn)屢敗,軍事上處于弱勢地位。然而,仁宗知人善任,在位期間,內有婦孺皆知、剛正不阿的包拯相輔,外有名將狄青鎮(zhèn)守邊疆,社會經濟和科學文化都有所發(fā)展。仁宗任用范仲淹、韓琦等名臣,恭儉仁恕,慎行愛民。但仁宗朝土地兼并逐漸惡化,國家財政空虛,北宋積貧積弱局面由此加深。
1.少小繼位,太后秉政
權力的傳承,是封建家族統(tǒng)治得以延續(xù)的紐帶。當然,家族內部也會因為各自的利益而明爭暗斗。比如后宮之爭,劉皇后為了讓自己的地位更加鞏固,不惜讓李氏骨肉分離,其殘酷可見一斑。
趙受益降生以后,舉宮歡慶。真宗先后有5個兒子,但都陸續(xù)夭折,中年得子,真宗自然喜出望外,從小就十分疼愛他。等他年紀稍大一點,真宗就細心為他挑選老師,關注他的學業(yè),培養(yǎng)他成為自己的接班人。天禧二年(1018年)中秋節(jié),真宗正式下詔冊立8歲的趙受益為皇太子,改名為趙禎。九月,又舉行了隆重的皇太子冊封禮,趙禎被正式確立為帝位繼承人,年僅9歲。
乾興元年(1022年)二月,真宗病情急劇惡化。彌留之際,真宗放心不下年幼的太子,丁謂等人向真宗保證將全力輔佐太子,真宗這才稍稍安心。二十日,真宗死于延慶殿,享年55歲。趙禎奉遺詔即皇帝位,年僅13歲。遺詔還規(guī)定:尊劉皇后為皇太后,在仁宗成年之前代為處理軍國大事。
宋真宗原配妻子是名將潘美的第八個女兒,在真宗即位前已去世,后追封為皇后;真宗即位后所立的第二位妻子郭皇后,在景德四年(1007年)病故。其后,中宮多年虛位,后立劉德妃為后。真宗去世之后,劉皇后垂簾聽政,把持朝政長達12年。作為宋代八位攝政皇后的第一人,劉皇后對北宋政局產生了重要影響,一生頗具傳奇色彩。
劉德妃名叫劉娥,益州華陽(今四川成都)人,她出身微賤,是個孤女,不得已小小年紀就嫁給當地的銀匠龔美。龔美走街串巷為人打造銀器,她就搖撥浪鼓招徠顧客。雍熙初年,兩人一起來到了京城。真宗趙恒(當時還是襄王)的幕僚張耆覺得劉娥聰慧貌美,想起真宗曾說起想納一個四川女子做侍妾,于是,就安排兩人見面。真宗趙恒見到劉娥后非常滿意,便把她買了下來。劉娥一入王府,就大受寵愛,這年,她僅15歲。太宗知道此事后,即令趙恒將劉娥逐出王府。這時,趙恒割舍不得,便讓她寄居在張耆家。十幾年后,直到太宗去世趙恒才將她接回宮中。劉娥在后宮的地位升遷很快,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已經升為德妃,當時郭皇后已經去世,在后宮中,劉氏的地位最高,離皇后寶座只有一步之遙。
劉娥生性警悟,通曉書史,朝廷政事,能記始末。宮闈有事,真宗詢問,她都能引據故實,妥善應答,政治才干頗受真宗倚重。在郭皇后去世之后,真宗有意立劉氏為后,但他深知劉氏的出身是最大的障礙。
真宗拿不定主意,就找參知政事趙安仁商量。因劉氏出身卑微,趙安仁反對立她為后,真宗聽了很不高興。第二天,真宗又找王欽若商量,并把趙安仁的意見告訴了他。王欽若對真宗說:“陛下不如問問趙安仁,他認為應該立誰為皇后。”改天,真宗問趙安仁該立何人為皇后,趙安仁建議:“德妃沈氏是前朝宰相沈義倫的后人,可以做皇后。”真宗次日跟王欽若說明了趙安仁的意見,王欽若說:“陛下不說,我也知道他會這樣說,趙安仁過去曾經做過沈義倫的門客!”真宗由此覺得趙安仁徇私,就罷免了他的官,下決心立劉氏為后。但劉氏為人處事頗為謹慎,當真宗決定立她為后時,宰相王旦忽然請病假,劉氏擔心王旦持反對意見,就勸說真宗推遲此事。后來,王旦上書表示同意立劉氏為后,這件事情才最終確定下來。
大中祥符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劉氏被冊立為皇后。劉氏由銀匠之妻成為一國之后,絕非單單因為美貌。此時,劉氏已經40多歲,早已經過了花樣年華,吸引真宗的是她的智慧和能力。精明能干的劉氏把后宮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同時,在朝政方面也能給真宗以幫助。真宗十分信任這個陪伴他多年的枕邊人,甚至有一點依賴她。當真宗的身體狀況日趨惡化時,劉氏便順理成章地幫丈夫處理朝廷日常政務,裁定軍國大事。另外,劉氏的前夫龔美也留在真宗身邊為其效力。真宗即位后,龔美改姓劉,與劉氏以兄妹相稱。由于劉氏的關系,劉美升遷很快,逐漸掌握了京城軍權,成為劉氏最為得力的助手之一。真宗朝晚期,劉氏權力越來越大,成為實際上的統(tǒng)治者,其一舉一動,對當時的政局,尤其是寇準、丁謂兩派之間的斗爭,都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
劉氏雖受真宗寵愛,但自己卻沒有生下一兒半女。湊巧的是,真宗看上了劉氏宮里的一個侍女李氏,受到真宗寵幸的李氏于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產下一子。當時,劉氏還沒有被封為皇后,已年近四旬的她認識到自己不會再有孩子,便接受了李氏的孩子,由她和另外一個嬪妃楊氏共同撫養(yǎng),嚴禁宮人向孩子說明真相。
擁有子嗣,對劉氏能冊立為皇后,以及真宗死后順利垂簾聽政具有重要的意義。聰明的劉氏十分明白兒子對她的重要性,不管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劉氏還真是充當了一個合格母親的角色,細心地撫育趙禎,母子感情十分融洽。
真宗死后,遺詔命尊皇后劉氏為皇太后,軍國重事,權取處分。宰相丁謂等人對劉太后極盡奉承之能事。丁謂力主去掉“權”字,王曾說:“稱權足以昭示后世。何況增減詔書,自有法則,竟要率先破規(guī)矩嗎?”丁謂這才作罷。次年,改元天圣,“天圣”拆字即為“二人圣”,即指宋仁宗與劉太后兩位圣人。明道是劉太后在世時的第二個年號,“明”字由日月兩字合成,與天圣一樣,也是為了取悅劉太后。
聽政之初,在進一步貶逐寇準和李迪問題上,劉太后與丁謂是完全一致的。寇準被貶為雷州司戶參軍,李迪被貶為衡州團練副使。王曾認為貶責太重,丁謂瞪著他威脅道:“你這居停主人還有要說的嗎?恐怕自己也難免吧!”丁謂還派人前去秘密逼死寇、李二人,寇準要來人拿出賜死的詔書,來人拿不出,寇準照舊喝他的酒;李迪要去尋短見,被兒子救起。有人問丁謂,倘若李迪貶死,你如何面對士論,丁謂無賴地回答:“將來記史,不過說上一句‘天下惜之’而已。”
丁謂為了擅權,勾結內侍押班雷允恭,讓太后降詔道:“新帝每月朔望兩次朝見群臣。大事由太后召見輔臣決定;一般政事令雷允恭傳遞給太后,圈定以后頒下執(zhí)行。”王曾向丁謂指出:“兩宮異處而權歸宦官,是禍亂的先兆。”王曾認為應該按照東漢的做法,五日一朝,皇帝在左,太后在右,垂簾聽政。但丁謂這時權傾朝廷,根本沒把王曾放在眼里。
劉太后旁觀者清,知道丁謂擅斷朝政的種種劣跡,也清楚丁謂要她下詔書實際上是在架空她。當時,朝廷正為真宗趕修陵寢,丁謂是山陵使,雷允恭是都監(jiān)。雷允恭聽說山陵移上百步,就可使皇帝多子孫,便自作主張,在丁謂的同意下,移動了陵位,不料地下水上冒,陵寢工程擱淺。王曾瞅準機會向劉太后單獨奏明了真相,太后便毫不猶豫地抓住時機,處死了雷允恭,罷免了丁謂宰相的職位,將其貶為崖州司戶參軍,終于把朝政大權奪回到自己的手中。當時民謠說:“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劉太后貶黜丁謂大快人心,但她沒有采納民謠的另一半,她與寇準的從政風格都有點自以為是的傾向,兩人是無法合作的。
劉太后聽政以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聽從王曾和呂夷簡等人的建議,把天書隨同真宗一起葬入永定陵,并下令禁止興建宮觀,廢除宮觀使,有力遏制了大中祥符以來彌漫朝野的迷信狂熱。
當然,在她垂簾聽政十余年間,也倚用宦官、放縱外戚,但畢竟沒有像前朝那樣達到危害朝政的程度。
劉娥本身沒有盤根錯節(jié)的家族基礎,其兄劉美在她垂簾以前已經去世。劉氏外戚中唯一位至執(zhí)政大臣的是錢惟演,錢惟演把妹妹嫁給了劉美,后與得勢的丁謂聯(lián)姻,是一個專攀高親的無恥之徒。他在真宗生前就是樞密副使,太后垂簾后升任樞密使,但不久就以太后姻親“不可與機政”的理由,被解職出朝。后來錢惟演兩度謀取相位,都遭到朝論的強烈反對,御史鞠詠甚至表示:倘若相惟演,就當朝撕毀拜相詔書。劉太后最終也沒敢讓他圓上宰相夢。
女主聽政,在中國古代,總不為正統(tǒng)觀念所認同,因而王曾力爭一個“權”字,劉太后在垂簾之初也不得不許諾“候皇帝春秋長,即當還政”。天圣七年,仁宗已到及冠之年(20歲),但劉太后絲毫沒有還政的動靜。于是,其后幾年,內外臣僚要求仁宗親政的呼聲越來越高,對這些奏疏,劉太后或是不予理睬,或是借故把建議者調離出朝,將朝政大權一直攥到去世為止。
劉太后不是沒有動過稱帝的念頭。她曾經試探性地問參事魯宗:“唐武后如主?”魯宗回答說:“唐朝的罪人,危害社稷。”劉太后聽了,沉默不語。有些庸臣試圖向劉太后獻媚取寵,上疏奏請劉太后像武則天那樣建立劉氏宗廟。太后有些猶豫不決,跟老臣商量后,才放棄了這個念頭。后來,程琳獻上武后臨朝圖,把劉太后比作當代武則天,劉太后立刻把圖拋在地上,呵斥道:“我不能對不起前輩!我不是、也不想做武則天第二!”
劉太后實際執(zhí)政期間,是宋朝政權從開國的第一、第二代,向建國的第三、第四代轉換的關鍵時期,如何保證天下太平、經濟發(fā)展、文化繁榮、政府清廉和法令有效,是統(tǒng)治者面對的首要問題。劉太后緊緊地抓住了這一要點,為當時中國社會的發(fā)展做出了積極貢獻。劉太后的方針和作風一直持續(xù)到宋朝的第七、第八代,打破了中國歷史上“五世而斬”的慣例。在長期穩(wěn)定發(fā)展的條件下,宋代中國取得了許多重大成就。大體說來,劉太后的政治才干與政績決不在其夫真宗與其子仁宗之下,其臨朝時的個人品德也應基本肯定。在她聽政的天圣、明道時期,不僅恢復了真宗咸平、景德年間的發(fā)展勢頭,還為仁宗慶歷盛世奠定了基礎。
直到劉太后去世,宋仁宗趙禎這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劉太后親生的。他的生母李氏是劉皇后的侍女。趙禎一出生,就被劉皇后奪為己子,讓楊淑妃撫育。他從小叫劉皇后為大娘娘,叫楊淑妃為小娘娘。
而趙禎的生母李氏因為地位低下,不敢理論,默然雜處宮嬪之中。人們都畏懼劉皇后,也沒人敢說明真相。仁宗即位后,劉太后讓李氏去為真宗守陵,隔絕了這對親生母子,以確保自己的權力。不過,劉太后訪得李氏失散多年的兄弟李用和,讓這個衣食無靠的鑿紙錢為生的小工,當上了三班奉職,步步升遷,做得也并不十分絕情。
李氏是明道元年(1032年)去世的,死前雖進位宸妃,但劉太后仍打算以宮人之禮在宮外治喪。宰相呂夷簡不以為然,太后大為不滿,夷簡從容道:“不為劉氏著想,我不敢說;倘如考慮劉氏,喪儀自應從厚。”太后最終覺悟,用一品禮和皇太后服入殮厚葬李氏。
劉太后一駕崩,就有人對仁宗添油加醋地說李宸妃死于非命。血濃于水,仁宗下哀痛詔自責,尊生母為皇太后的同時,還派兵包圍了劉氏第宅,他親自哭著開棺驗視,見生母穿著皇太后的冠服,在水銀的養(yǎng)護下膚色如生,才感嘆人言不可信,說:“大娘娘平生分明矣!”之后,對劉氏恩禮益厚。
仁宗趙禎即位之初,軍政大權完全掌握在劉太后手中。宰相丁謂等人對劉太后極盡奉承之能事,頗得太后歡心,丁謂因此在朝中飛揚跋扈。他的所作所為很快激起了朝野的憤慨。當時,京城流傳這樣一句話:“欲得天下寧,當拔眼中釘(丁謂)。”此話傳到劉太后的耳中,她開始對丁謂有所不滿。不久,丁謂被貶河南府(今河南洛陽),后又貶崖州(廣東崖縣,在今海南)。
對當時朝廷中發(fā)生的變動,年幼的趙禎既不過問,也無興趣,除了陪太后例定的坐朝聽政外,業(yè)余時間潛心于書法,他的飛白書,體勢遒勁,頗有功力,在宋代皇帝中,堪稱首屬。
隨著歲月的流逝、年齡的增長,趙禎逐漸成熟,處事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思想。從乾興元年(1022年)起,他開始練習處理政事,逐漸擺脫太后的約束和管制。15歲時,劉太后做主,為趙禎立前勛戚郭崇的孫女郭氏為皇后,他十分不滿。因他此時正熱戀著與郭氏一起入宮的張氏,他遂以疏遠郭氏、進張氏為才人、又進為美人的辦法,來表示對太后專擅的不平。尤其是劉太后掌權時間很長,百官群臣懾于太后的獨斷,大多數不敢言朝政得失,言路閉塞。宋仁宗趙禎借唐代設匭函(在朝堂設一小匣子,讓進書言事者投入)的故事,與參知政事共商,稟明太后,特詔設置了理檢使,由御史中丞兼任,職掌上訴朝廷的冤枉之獄及有關諫奏朝政得失的上書。明道元年(1032年),又詔設置諫院,知院官規(guī)定由皇帝親自任命差遣。凡朝政闕失、大臣至百官任用不當、三省至各官署事有違失等,都可以上書諫諍。
天圣七年(1029年),秘閣校理范仲淹上書,請?zhí)蟪泛煔w政,觸及太后忌諱,被出判河中府(今山西永濟蒲州鎮(zhèn))。次年,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宋綬上書,建議除軍國大事外,余皆由趙禎獨自處理,又忤太后意,被貶知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南)。接著,再有林獻可、劉渙等人先后上書,力請?zhí)筮€政,引動劉太后肝火,把他們遠貶嶺南。對朝堂上發(fā)生的這一切,趙禎雖沒有明確表示,但心中更增加了對太后專權的不滿。
明道二年(1033年)三月,劉太后病逝,遺誥趙禎尊皇太妃楊氏為皇太后,聽政如舊規(guī),軍國大政與楊太后一起裁處。但朝廷在宣布劉太后遺誥時,刪去了“皇帝與太后裁處軍國大事”一語。楊太后退居保慶宮,稱保慶皇太后。至此,趙禎開始獨立主政。
2.景祐親政,不值稱道
歷史上不乏“文景之治”“太平盛世”之類的統(tǒng)治業(yè)績,當然也會有“景祐親政”這樣不值稱道的統(tǒng)治。因為“景祐親政”并沒有為趙宋王朝帶來太平,相反卻把它推向了戰(zhàn)爭的前線。
明道二年(1033年),劉太后去世,遺詔以楊太妃為皇太后,與皇帝同議軍國事。御史中丞蔡齊和諫官范仲淹上書指出:皇帝剛親政,豈能讓女后相繼稱制。于是,刪去遺詔中“同議軍國事”的內容,楊太后退居保慶宮,稱保慶皇太后。至此,仁宗趙禎結束了他的兒皇帝生活,獨立主政。他親政以后的第一個年號是景祐。明道二年四月,仁宗趙禎組成了親政以后的第一屆宰執(zhí)班子,體現(xiàn)了試圖消除太后影響的意圖。舊相張士遜留任,他是仁宗趙禎的東宮老師。趙禎先與另一舊相呂夷簡討論班底,準備把原為太后信任的執(zhí)政張耆、夏竦和晏殊等都罷政出朝,趙禎把這一打算泄露給郭皇后聽,不料,郭皇后說了一句:“夷簡就獨獨不趨附太后嗎?不過機巧善變罷了。”趙禎聞聽此言,立即改變了對呂夷簡的看法,把他的相位也給罷免了。
取代呂夷簡為相的是李迪,劉太后垂簾的十余年中,李迪一直出守地方,未獲重用,再次入相倒也堪稱人選。執(zhí)政中參知政事薛奎是留任的,他在天圣七年就入政府,議論從不迎合回避,倘若所論不被采納,歸宅就嗟嘆不食。家人笑他,他說:“我仰慚古人,俯愧后世啊!”新任命的執(zhí)政還有參知政事王隨、樞密副使李諮和簽書樞密院事王德用。呂夷簡被莫名其妙地罷相,就托內侍閻文應打聽,才知底里,但他不動聲色。半年以后,趙禎覺察到張士遜在朝政上不能有所建樹,思念呂夷簡,又召他為相。
仁宗趙禎親政之初,有人抓住他非劉太后親生的辮子,在皇太后垂簾聽政上大加詆毀。倘若過分糾纏在瑣細舊賬上,對于政局的穩(wěn)定和朝政的革新顯然是不利的。因此,范仲淹向趙禎指出:“太后保護陛下十余年,今天應掩蓋其小過失,保全其大恩德。”趙禎聽了既感動,又慚愧,表示自己也不忍心聽這些詆毀,便下詔不許再議論皇太后垂簾聽政時的事情。其后,范仲淹提出八項建議,呂夷簡也上書指出朝廷的八種積弊,請求改革弊政的呼聲十分強烈。趙禎也萌生了振衰起弊、一新政治的良好愿望。
仁宗趙禎親政當年,改變太后垂簾以來單日上朝的慣例,恢復每日上朝問政的祖宗舊制。對百官章奏,無論大小事,趙禎都親自批覽,以致呂夷簡勸他抓大放小,不要每事躬親。但一年以后,趙禎的主要興趣便轉移到修訂新樂和校勘圖書上去了。前者的主要成果是,制定了景祐新樂,編纂了《樂書》和《景祐廣樂記》;后者的主要成果是,三館秘閣完成了四庫書的校勘,共計二萬余卷。
景祐二年(1034年),宰相呂夷簡也編了一部中書行政法規(guī),名為《中書總例》,煌煌四百十九冊。呂夷簡得意地聲稱“讓一個庸夫拿著這書,也可以做宰相”。作為一個能臣,他是頗想大權獨攬、有所作為的。這年年初,宰相李迪的姻親范諷被御史龐籍參劾,李迪將龐籍遷官,意欲袒護范諷。不料龐籍要求追查,呂夷簡便抓住契機窮追不舍,使得政敵李迪因庇護姻親而罷相出朝。代替李迪為相的是王曾,他在上一年重入政府任樞密使。
王曾在天圣年間任相七年,呂夷簡作為參知政事曾是他的副手,呂夷簡對王曾相當尊重,王曾因而力薦他為相。呂夷簡在王曾罷相后連任五年宰相,在趙禎親政之初,雖一度罷相出朝,但不久依然官復原位。也許是為了報答提攜之恩,也有可能是為了排擠李迪,呂夷簡力請王曾回朝擔任樞密使。
范仲淹對幸進之徒奔競于呂夷簡門下的情形深為不滿,就繪制了一幅《百官圖》進獻給趙禎,指明近年升遷的官員中,哪些是正常遷轉,哪些有宰相私心,提醒趙禎說:“進退近臣,不宜全委宰相。”范仲淹還援引漢成帝過分信任張禹,導致王莽專政的歷史教訓,鋒芒直指呂夷簡道:“恐怕今日朝廷也有張禹破壞陛下家法!”呂夷簡聽說后大怒,在趙禎面前逐一辯駁,指控范仲淹“越職言事,薦引朋黨,離間君臣”。范仲淹被貶知饒州。呂夷簡還讓趙禎在朝堂張貼所謂的“朋黨榜”,戒飭百官越職言事。
呂夷簡一手遮天、窮治朋黨的做法,引起了正直之士的強烈不滿。秘書丞、集賢校理余靖上書仁宗,請求追改貶黜范仲淹的詔命。館閣校勘尹洙自愿要求列名范仲淹的“朋黨”,不愿再在京師待下去。歐陽修也在館閣校勘的任上,致信右司諫高若訥,批評他身為言官,不敢說話,有何臉面見士大夫。高若訥把信交給了趙禎,于是,歐陽修與余靖、尹洙都被貶官出朝。另一個館閣校勘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記述了這一事件,“四賢”指范仲淹、余靖、尹洙和歐陽修,“一不肖”指高若訥,此詩一出,一時洛陽紙貴,爭相傳抄,公道人心全在范仲淹這邊。而仁宗趙禎在這場風波中,聽任呂夷簡為所欲為,與親政之初廣求直言的做法大相徑庭。
王曾這時還是宰相,范仲淹曾當面批評他:“譽揚人才,是宰相的責任。您的盛德,唯獨在這一方面還有欠缺。”王曾回答說:“倘若當政者,恩欲歸己,怨將歸誰?”范仲淹深為嘆服。王曾與呂夷簡并相以后,見他獨斷專行,在許多問題上政見分歧,搞不到一塊兒,矛盾也就再也無法掩蓋。
當趙禎問王曾有什么不滿時,王曾便把所聽到的呂夷簡招權市恩、收受賄賂的傳聞說了出來。王曾的話難免有點過頭,受賄之類指控又難以立即坐實。而在執(zhí)政中,參知政事宋綬倒向呂夷簡,樞密副使蔡齊則敬重王曾,宰執(zhí)分為兩派,并且時常在仁宗面前爭吵不停。景祐四年,趙禎一怒之下,把呂夷簡與王曾,連同追隨他們的宋綬和蔡齊都給罷免了。
景祐五年十月,西北黨項領袖元昊自稱大夏皇帝。同年十一月,趙禎改元寶元;十二月,西北傳來元昊起兵反宋的邊報,結束了并不值得稱道的景祐初政。
3.國母之爭,生死兩皇后
在仁宗趙禎的婚姻上,劉太后的專政使趙禎頗為不滿,這是趙禎決定廢黜郭后的根本原因。早年母后臨朝的陰影和自己不幸的婚姻造就了趙禎文弱、憂郁而又猶疑不定的性格,以致上演了一出“生死兩皇后”的宮廷悲喜劇。
趙禎與劉太后之間存在著極大的沖突,尤其表現(xiàn)在趙禎的婚姻上。劉太后強行貫徹自己的意志,讓趙禎明顯地感到太后的霸道。趙禎最先醉心于姿色絕世的王蒙正的女兒,劉太后卻認為她妖艷太甚不利少主,把她改配給自己的侄兒。在正式選后時,趙禎又屬意于大將張美的曾孫女,但劉太后堅持立另一大將郭崇的孫女為皇后。趙禎對硬塞給他的郭皇后并不喜歡,而郭皇后卻仗著太后之勢非常驕縱,使趙禎難得親近其他妃嬪,趙禎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
太后去世后,郭皇后仍不時與趙禎寵愛的尚、楊兩美人爭寵奪愛。一次,尚氏當著趙禎譏刺郭皇后,氣得她跳起來打尚氏的耳光,趙禎庇護尚氏,郭皇后一掌落在趙禎的脖子上。一怒之下,趙禎決定廢黜郭后,就與宰執(zhí)近臣商量。宰相呂夷簡對自己之前因郭后一句話而罷相出朝一事一直耿耿于懷,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報復的機會。
明道二年十二月,廢后詔書一公布,很快便在朝廷上下引起軒然大波。但由于呂夷簡作梗,臺諫官反對廢后的奏疏無法轉達給趙禎。于是,御史中丞孔道輔率領范仲淹等十名臺諫官進殿面奏,認為皇后不應輕率廢黜,要求仁宗接見他們,當面進諫。但呂夷簡早有布置,殿門緊閉不開。孔道輔拍打門環(huán),大呼:“皇后被廢這種大事,奈何不聽臺諫入言?”趙禎遂命宰相向臺諫官說明皇后當廢的情況,在辯論中,孔道輔和范仲淹等臺諫官占據著道義的制高點,逼得呂夷簡無話可說,呂夷簡只得讓他們第二天直接向皇帝進諫。
臺諫官們回去后,呂夷簡對趙禎說:臺諫官這樣進諫并非太平美事,應早做準備。第二天,孔道輔正準備上朝留百官一起與宰相當廷辯論,卻聽到了趙禎關于臺諫即日起不許相率請對的詔書,同時,他接到了處罰臺諫官的詔書:孔道輔、范仲淹出知州郡,其他臺諫官分別罰金。在這場廢后風波中,雖然在皇帝與宰相的聯(lián)手打壓下,臺諫官的進諫未能最終見效,但作為承擔中央監(jiān)察功能的官僚圈,他們已經發(fā)出了獨立的聲音。
景祐元年(1034年),被廢的郭后出居瑤華宮,九月,將曹彬的孫女立為皇后。
之后,趙禎頗思郭氏,派密使召她入宮。郭氏表示:若再受召,必須百官立班受冊。閻文應一向在仁宗面前說郭氏的壞話,擔心郭氏入宮對自己不利,恰巧郭氏得病,趙禎讓閻文應帶醫(yī)生前去治病,但郭氏不久便暴卒。
范仲淹與王曾相處很好,這年也被召入朝廷擔任天章閣待制,依舊直言無隱。他認為郭皇后之死與閻文應有關,就上書揭發(fā),閻文應最終被貶逐嶺南,死在路上。事關郭皇后之死,呂夷簡就遞話過來:“待制乃是侍從,不是口舌之任。”言外之意是讓他閉嘴。范仲淹反擊道:“向皇帝進言,正是侍從所應做的!”呂夷簡就讓范仲淹去權知開封府,指望以事繁任重讓仲淹無暇議論朝政,也希望他在繁忙的公務中犯錯誤,以便掌握將他調離出京的把柄。意想不到的是,范仲淹到任僅一個月,就使素稱難治的開封府“肅然稱治”,以致當地人稱贊他“朝廷無憂有范君,京師無事有希文”(希文是他的字)。
趙禎最寵愛的女人是張美人。張美人后進封貴妃,其生前的威勢,不亞于正宮曹皇后。張貴妃是洛陽人,不幸的是其父張堯封進士及第,不久就去世了,母親在齊國大長公主府上作歌舞女,將她帶在身邊,大長公主見這個小女孩靈巧可愛,便召入宮中作樂女,那時她才8歲,由宮人賈氏代養(yǎng)。一次宮中宴飲,張氏被趙禎看中得寵,慶歷八年(1048年)十月十七日成為貴妃。張氏在短短幾年內,就由末等嬪妃的才人直升至最高等級的貴妃,距離皇后僅一步之遙,趙禎對她的寵愛可想而知。
雖然張貴妃聰明伶俐,深得仁宗喜愛,但在“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的大背景下,她也不能為所欲為,不僅晉封皇后沒有希望,甚至連其伯父張堯佐晉封宣徽南院使這樣虛職的事,也因遭到臺諫官包拯的強烈反對而作罷。
皇佑六年(1054年)正月初八,31歲的張貴妃暴病身亡。趙禎感念張貴妃生前的柔情與善良,在左右宦官的支持下,最后決定用皇后之禮為張貴妃發(fā)喪。由于擔心朝野的反對,趙禎干脆在治喪的第四天宣布追冊貴妃張氏為皇后,賜謚“溫成”。正宮曹皇后在世,卻另追冊貴妃為后,于是,便出現(xiàn)了一生一死兩位皇后的情況,如此逾禮之事,曠古未聞。臺諫連續(xù)上奏反對,趙禎均置之不理。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趙禎下令“禁樂一月”,京師唯一的活動,便是為溫成皇后舉喪。
仁宗趙禎為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生母和愛妃,不顧朝野內外的巨大非議,毅然進行了兩次追冊活動,這種感情是真摯的。同樣,仁宗趙禎對自己看中的臣子,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都會給予相當的信任,這種信任也是坦誠的。但是,早年母后臨朝的陰影和自己不幸的婚姻造就了他文弱、憂郁而又猶疑不定的性格,使得這種信任很難經得起世事滄桑的考驗。
4.再次上演的“澶淵之盟”
家族集團的統(tǒng)治都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fā),做出有利于自己利益的決策。李元昊為鞏固剛剛建立的黨項政權,不斷向趙氏政權發(fā)出威脅;挑動西夏自相殘殺,則讓趙禎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接連不斷的戰(zhàn)爭,讓趙氏家族簽訂了又一個恥辱的“澶淵之盟”。
趙禎親政以后,貶斥劉太后親信之人,重新起用張士遜、李迪為相,任用翰林侍讀學士王隨、權三司使李諮共參國政。因勸太后撤簾歸政而被貶的宋綬、孫祖德等人,也先后被擢重用。
范仲淹不料“內憂”剛平,“外患”踵至。這時,宋朝的西鄰黨項勢力迅速崛起。景祐五年(1038年)十月,黨項族首領李元昊正式稱帝,建國號大夏,史稱“西夏”。
不久,西夏兵進攻保安。駐守保安的宋軍多次被西夏兵打敗,無奈之下,宋廷從京師挑選兵力戍邊,狄青主動請纓,任延州指揮使,當了一名低級軍官。
在戰(zhàn)爭中,狄青作戰(zhàn)勇猛,多次充當先鋒。他每逢上陣,先換一身打扮:把發(fā)髻打散,披頭散發(fā),頭上戴著一個銅面具,只露出兩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他手拿一支長槍,沖在最前面和敵人拼殺,多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士兵們被狄青這種頑強戰(zhàn)斗的精神感動,而那些蠻橫的西夏兵一聽到“狄青”的名字,總是膽戰(zhàn)心驚,退避幾分,還沒開始交戰(zhàn)就先在勇氣上輸了一截。因此,宋軍逐漸扭轉了頹勢。狄青由于作戰(zhàn)勇敢,永不怯陣,所以名聲大震,官職提升了四級。宋仁宗想把狄青召回京城,親自接見。后來,由于西夏兵再次進犯,仁宗只好命人將狄青畫像帶回朝廷。
寶元二年(1039年)十一月,元昊率兵入侵保安軍,分兵三萬圍攻承平寨,并攻打宋朝西部的邊防重鎮(zhèn)延州。延州之戰(zhàn),宋軍損失嚴重,關輔震動。趙禎憂心忡忡,召諸臣商議對策。無奈之下,趙禎起用主戰(zhàn)的韓琦為陜西方面的統(tǒng)帥,韓琦又舉薦了范仲淹。范仲淹奉命知延州,率兵攻打西夏,才得以收復失地。
宋軍稍獲勝利,趙禎便認為李元昊懼宋,就派人潛入西夏,挑動西夏自相殘殺,希求坐獲漁人之利。此舉使李元昊非常惱怒,于慶歷二年(1042年)九月,又一次大規(guī)模出兵侵宋。宋軍陣亂潰敗,損兵折將,以慘敗告終。趙禎不得不謀求與西夏議和,密詔知延州龐籍諭意李元昊,說西夏只要息戰(zhàn)稱臣,其帝號、國號盡可保留。直到慶歷四年(1044年),李元昊迫于遼朝的進攻,急于聯(lián)宋抗遼,才答應稱臣,同時,提出巨額“歲賜”。趙禎滿足于西夏稱臣,答應了李元昊的求和條件。這年十月,宋、夏和約達成,夏對宋保持名義上稱臣,宋冊封元昊為夏國主,每年“賜”夏絹十三萬匹,銀五萬兩,茶兩萬斤,另加節(jié)日“賞賜”。
在宋、夏膠著困戰(zhàn)的同時,北方契丹政權也對宋朝虎視眈眈。趙禎親政后,密敕河北沿邊復建水田、廣植樹木,以防遼騎突入。景祐元年(1034年),契丹以祭天為名,在宋遼邊境屯結軍隊,做好出兵侵宋的準備。趙禎聞報,急命河北整飭軍備,調夫役修治河北沿邊城池、關河壕塹。
慶歷二年(1042年)初,契丹大軍壓境,派人面見趙禎,質問宋朝出兵伐夏和增修邊防意欲何為,要挾宋朝把后周時收復的瓦橋關以南的十縣之地割讓給契丹。趙禎派右正言富弼出使契丹,提出或和親或增“歲幣”議和。幾經交涉,契丹方答應不割地,只增納歲幣重訂和好。富弼力爭不可言“納”,契丹方則堅持或稱獻,或稱貢,或稱納。趙禎最終屈從契丹之意,許稱“納”字而和。
這年十月,宋遼雙方締結和約,宋朝以后每年增納契丹銀絹二十萬兩匹。契丹竟趁宋朝困于西夏之際,沒有動用一兵一卒,而憑空取得了巨額貢納,這對趙宋王朝來說,無異于又一次“澶淵之盟”。
5.半途而廢的慶歷新政
改革,對每個家族集團統(tǒng)治而言都有著重大的意義,同時也是維護其統(tǒng)治必不可少的舉措。但改革必然會觸及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這些勢力聚集到一起,也必然會阻礙改革的進程。趙禎當初銳意改革,是出于應付慶歷初年內憂外患的需要,等到趙氏家族的燃眉之急得到緩解之后,“慶歷新政”也就像曇花一現(xiàn),守內虛外的祖宗法度,使趙禎不得不在最后關頭放棄了范仲淹的改革。
景祐二年(1035年)二月,呂夷簡入相。他竭力迎合趙禎天下大治的心理,粉飾太平,一味奉承,使得宋王朝陷入了日益嚴重的統(tǒng)治危機。同時,趙禎還廣開仕路,每屆科舉,取額多達千人以上。“殿試不黜落”也從這時開始,成為了不成文的規(guī)矩。取士日多,恩蔭無節(jié),加之內臣、外戚之類進無輟止,使冗官冗吏局面日趨嚴重。因此,朝野憂國憂民之士擔心國家前途,紛紛上書要求變革圖強。
嚴酷的現(xiàn)實迫使趙禎設法解決這些危機,以鞏固趙宋王朝的統(tǒng)治。他開始有意更張政事,革除弊端。要鞏固統(tǒng)治,必須要有人才。因此,他起用主張變法革新的范仲淹、歐陽修、余靖等人。早在趙禎親政初年,范仲淹就以直言敢諫而被呂夷簡指為朋黨的核心人物,而今他位居執(zhí)政,在處理西夏問題上也表現(xiàn)出遠見卓識,在臺諫與館閣中有一大批追隨者。“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憂國憂民的擔當精神,也使他成為眾望所歸的政治改革領袖。范仲淹名為《答手詔條陳十事》的奏疏,標志著慶歷新政拉開了序幕。范仲淹在奏疏中提出了十項改革主張,即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與范仲淹上書的同時,富弼、歐陽修、余靖、韓琦等人也相繼提出了一些改革建議。趙禎對臣下的改革措施一一采納,然后頒發(fā)詔令,推行這些主張和建議,號稱“新政”。
“新政”在趙禎的支持下開始實行。但是,新政從開始實施之日起,就遭到了朝廷中保守勢力的反對。他們指責實施新政的人士是“虛嘩潰亂”“謀而僭上者”。更有甚者,反對派為抵制新法的實施,借趙禎最忌諱、幾次下令申禁的“朋黨”一事,掀起波瀾。“新政”還觸及了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如實行“明黜陟”“抑僥幸”,使一大批貪官污吏和高官貴勛的利益受到損害,致其首先發(fā)難,毀謗新政,且毀謗之風愈演愈烈。加之朝中“朋黨”之論雷動,使得趙禎對新政由疑慮轉為動搖。最后,趙禎決意犧牲革新派,向反對派妥協(xié)。
慶歷四年十一月,趙禎頒詔強調“至治之世,不為朋黨”,不點名地批評有人“陰招賄賂,陽托薦賢”。范仲淹一見到詔書,就上表自求罷政。慶歷五年正月,趙禎下詔廢棄一切改革措施,解除范仲淹參知政事的職務,將他貶至鄧州,富弼、歐陽修也同時罷政,出放外地。二十天后,杜衍罷相,反對派指責他“頗彰朋比之風”,把他視為新政朋黨的總后臺。韓琦上書指出不應輕易罷黜富弼,也因此被仁宗趙禎罷去了樞密副使之職。至此,新政派被悉數趕出了朝廷。在此前后,新政所推行的改革措施幾乎全部廢止。
宋代以后的學者批評趙禎對慶歷新政“銳之于始而不究其終”,并對其原因大惑不解。實際上,趙禎當初同意改革,是出于應付慶歷初年內憂外患的需要。到慶歷四五年間,宋夏和議已成定局,京城東、西的兵民騷亂也已經平息,宋朝統(tǒng)治不僅解去了燃眉之急,還出現(xiàn)了柳暗花明的轉機。
“慶歷新政”似曇花一現(xiàn),趙禎勵志圖強的信念也旋踵即逝。趙宋王朝仍沿著老路子繼續(xù)走下去。作為一個守成之君,仁宗趙禎堅守祖宗法度,千方百計地防范朋黨,以致他不得不在最后關頭放棄了范仲淹的改革,從而將北宋積貧積弱的局面又向前推進了一步。
6.宮廷驚變,無奈立儲
當一個政權不能為百姓謀利時,勢必會引起百姓的抵觸。危急關頭,皇權順利交接是維護趙氏家族統(tǒng)治的最好辦法。
就在趙禎為朝廷內部矛盾所困擾的時候,慶歷七年十一月,貝州(今河北清河)宣毅軍發(fā)生了王則領導的起義。
北宋自公元960年由趙匡胤建立以來,到宋仁宗親政,歷經了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以及宋仁宗初年章獻太后執(zhí)政,已有70多年的歷史了。在此期間,宋朝雖然建立了中央的集權統(tǒng)治,但是與遼國、西夏進行了連年的戰(zhàn)爭,各種封建積弊逐漸顯露出來。在宋仁宗時期,“冗官”“冗兵”“冗費”的出現(xiàn)使宋朝陷入了政治經濟的大危機。為了維持戰(zhàn)爭的需要,維持政治統(tǒng)治的需要,宋朝統(tǒng)治者加緊了對老百姓的剝削,使人民背上了沉重的負擔,而田賦不均更是引起了老百姓的不滿。面對這樣內外交困的形勢,宋仁宗開始改革,任命范仲淹為參知政事,進行了所謂的“慶歷新政”,但由于封建頑固勢力的反對和宋仁宗的動搖,新政改革以失敗告終。新政的失敗,加劇了農民階級與統(tǒng)治者的矛盾,各地農民紛紛起來,反抗統(tǒng)治者的壓迫。王則起義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爆發(fā)的。
此次起義雖然被宋軍鎮(zhèn)壓下去,卻讓趙禎震驚不已。王則起義從發(fā)動到失敗,不過六十五天,但卻給了趙宋王朝以沉重的打擊。王則起義最鮮明的特色就是利用宗教做輿論宣傳,而且在事前進行了周密的計劃部署,起義之后又建置初步的官屬,其行動有計劃、有步驟,與此前的士兵起義相比起來,顯然又前進了一步。然而更讓仁宗趙禎聞風喪膽的,則是在貝州兵變之后發(fā)生的一次宮廷兵變。
慶歷八年閏正月十八日夜,趙禎正宿于曹皇后宮中。至半夜,崇政侍衛(wèi)官顏秀、郭逵、王勝和孫利等人,趁夜深人靜之時殺死守宮的軍校,奪得了兵器,遂越過延和殿,直奔趙禎的寢宮。宮女的叫喊聲驚醒了趙禎,他惶恐不安,披衣下床,欲出門逃避,被曹皇后從后抱住。曹皇后插緊門栓,急呼宮人召侍兵入內,內侍宦官們也被緊急動員起來。顏秀等人見勢不妙就縱火而撤,被聞訊趕來的宮衛(wèi)、宦官殺死。驚恐不已的趙禎于是大興獄事,還命人把宮中臨近屋檐的大樹統(tǒng)統(tǒng)伐倒,并重新繕治城垣,整修門關。
政荒民敝已使趙禎困擾不堪,而更令他心焦的還是皇位繼承人問題。趙禎美女充盈后宮,卻無一嬪妃為他生出皇子。因此,皇嗣成為當時朝廷內外最關注的大事之一。
嘉祐六年(1061年)閏八月,知諫院司馬光又上書請立繼嗣。趙禎思索了好長時間,這幾年來多位大臣不斷上書,此問題不能不慎重對待了。趙禎知道自己的壽命有限,而自己生子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只好立宗室其他的人為嗣。于是,趙禎召見宰相韓琦等人,宣示了司馬光等人的奏折,然后就對韓琦等大臣說:“立嗣的事情,我也是考慮了好久,但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這時大臣們說:“一切由皇上做主。”趙禎緩緩地說道:“朕在宮中養(yǎng)了宗室的兩個兒子,小的雖然純潔可愛,但是不甚聰慧,那就立大的吧!”韓琦害怕引起宮廷爭斗,就對宋仁宗說:“請圣上指出其名。”趙禎不得已,只得立早已養(yǎng)在宮中的宗室之子濮安懿王趙允讓的兒子宗實為嗣。直到此時,趙禎才將立嗣之事定下來,趙宗實就是后來的宋英宗趙曙。
嘉祐七年八月初五,趙禎發(fā)布詔令,趙宗實被正式立為太子。
皇子既立,趙禎的心情稍得寬慰。嘉祐七年(1062年),趙禎召輔臣近侍、臺諫百官、皇子宗室等,游幸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等,并即興揮毫為書,分賜從臣。趙禎自幼習書,精通書學,凡宮殿門觀,多飛白題榜。后世當朝大臣卒后碑額賜篆,即始于趙禎。
嘉祐八年(1063年)三月二十九日晚,趙禎病患加劇,忽急起索藥,并召皇后。等曹皇后等人趕到,趙禎已不能說話,僅用手指了指心窩。當晚去世,終年54歲。十月,葬永昭陵(在今河南鞏縣境)。
趙禎在位時間是宋代皇帝中最長的,他在政治上有一定的作為,卻沒有做出很大的貢獻。在對外方面,和遼、西夏的戰(zhàn)爭多以失敗告終,多次納貢致使國家財政空虛,北宋積貧積弱的局面由此加深。但是,從一個人的人格來說,趙禎是一個非常仁和的君主,并且具有其他皇帝所沒有的很多優(yōu)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