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內堡,鹽的百味
好像天黑得越來越早。
我在火車站將地球儀托付給芭芭拉,乘坐往東南方向去的地區火車RE33015前往呂內堡。
呂內堡居然不是白色的。那種驚訝就如同有人告訴我說,巴赫的作品是不對稱的。
高大的銀杏和橡樹落了滿地的葉子,我在1906年重建的水塔頂端俯瞰這城市鱗次櫛比的紅屋頂(“二戰”之后德國人重建了太多的東西)。據說紅屋頂因原料稀有,所以造價高昂,呂內堡人這么做,是為顯示自己的身份。



鹽被呂內堡人當作驅魔保平安的吉祥物出售,也出現在各種食物甚至巧克力中

呂內堡,秋日的氣息越來越濃
一千年前的中世紀,人們在這里發現了鹽礦,鹽業交易使呂內堡成為北德地區最為富有的漢薩貿易城市。這就像在當年的揚州城,因鹽運富得連朝廷都發愁。
這里的人還把鹽當作驅魔保平安的吉祥物,商店里有吉祥鹽袋販售。我猜,這或許是因為中世紀時,鹽曾被當作防腐劑使用。連死神都可以戰勝的東西,別的惡魔應該不在話下。
鹽仿佛是這個城市的主題。你吃過咸的巧克力嗎?呂內堡的巧克力上撒著晶瑩的鹽花。
午餐去了市政廳旁的皇冠(Krone)餐廳,菜倒味道適中,不咸。其中有道“老爸爸秘方火腿”是這里的招牌,吃完又點了一份,依舊意猶未盡。因為是周末,餐廳里都是聚餐的市民,有些應該剛從教堂出來,還穿著正式的套裝。我偷偷打量鄰桌那位神似英國女王伊麗莎白的老太太,她在帽檐上別著一小枝紫色的花。
如果有一天我和她一樣老了,真希望能夠和她一樣優雅地老去。
古典音樂史的高峰是“三B”,Bach、Beethoven、Brahms(巴赫、貝多芬、勃拉姆斯),貝多芬的音樂一貫如那些樂曲的名字,個性鮮明、風格突出,而單戀了克拉拉·舒曼一輩子的勃拉姆斯最懂得深刻與克制的含義。巴赫呢,他總給他的作品編號,仿佛那是流水線上下來的產品,有人推測《哥德堡變奏》是首旨在讓聽眾感到無聊的催眠曲,這也不足為奇。
我總是將巴赫的音樂理解成一座燈火輝煌的宮殿,遠看堂皇工整,走進去一片空茫,你必須仰視,你必須被征服。
終于在呂內堡知道,那種神圣感究竟來自何處。
呂內堡的圣米歇爾教堂,紅色磚塊支撐起狹長而高的穹頂,做彌撒的時候,管風琴的樂聲就在這高達一百零八米的空間里回蕩。十五歲的巴赫從德國中部小城艾森納赫步行來到這里,第一次正式接觸管風琴,使我驚愕的風琴聲一定也震撼過他,成為他作品中無法抹去的痕跡。
“一切美好而有序,奢華、平靜而妖嬈。”這是波德萊爾形容巴黎的言辭,不過用來評價巴赫的音樂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