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出來，月亮下的桂花似開得癡了一般，香氣撲在臉上，濃得好似繾綣的女人香一樣勾人。

這樣的夜晚，巢中鳥也未舍得睡去，一副要醉在晚來風里的樣子，風送桂花香呢，更有散漫的白月光，一寸又一寸地綿延著，那么亮，卻那么冰涼。

滿城都是白月光，潮水一樣將夜晚淹沒，只有桂花香，只有桂花的香暗暗飄過，飄在清冷的秋夜里。

秋風一陣陣吹來，桂花濃郁濃郁的香，那樣放肆而無忌，仿佛要香到靈魂里去癡纏才是足夠，不眠地開呀開，那么用力，拼盡了所有。我走在桂花香里，似走在花語的街巷，花的小心思，無聲潛入到我內心——一年的等待，只為這一季。哪怕香得寂寞，哪怕香到不眠，哪怕這香，換來的只是，情深不壽，無法長久。

無法長久，時光也會流走，這短短的一季呀……

一場花事的來去，悄悄裹挾在夜風里，清真在月光下，還有不眠的鳥兒，它也知留戀這花香呢，在豐盛清美的秋天，就在今夜。

仿佛看到那個白衣翩翩的少年，在月光下，折一枝桂花在手上，一副羞怯不安的樣子站在湖水邊，湖水沉寂，微風聽花語，青苔一樣的年華綠過了又綠，戲里光陰似的，總是短暫，一段唱詞吐出來之后，時光剎那間便流去了好遠，好遠，遠在了時光之外的，秋水長天。

天亮的草葉尖上，會有白霜吧，那是夜里的涼氣不眠不休凝結而成的霜花，雖然不是張曉風筆下那篇《不朽的失眠》，卻也是秋霜的小心結，凝結給自己看，給自己。那些無法訴與人知的酸澀啊，只能是無言。

明天的太陽會把這夜間的一切卷進塵囂里去。

也許，那秋涼的風里還會有花落的痕跡，也許，你從未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