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宴客廳，眾人的目光立即從臺上的歌伶舞姬身上轉射過來，見前面的兩位女子端莊溫雅，如午夜曇花般燦然綻放，將沉浸在歌舞絲竹中的躁動好好清洗了番，送來一縷縷清香，紛紛含笑點頭。

童菱與童芯在女婢的指引下入座，坐在一群女賓間。

童羽似乎被人遺忘，她的一身裝扮實在簡樸，但一張清麗而明艷的臉龐讓一些名門公子不時多送去幾眼，那眼神里明顯帶著猥褻的味道。在這些公子眼中，這位衣著平平實在不能與名門閨秀掛邊的女子多半是敗落人家的女子，生來一副做妾的命。

童羽沒有湊到童菱與童芯的跟前入座，選了個偏寂的角落坐下，似乎這個盛宴與她毫無關系，她不過是中途湊湊熱鬧。對于那些公子哥的讓人作惡的表現，她一笑而過。

令狐蓮舉起酒杯，“在座的各位都知道童尚書家的千金小姐如瑤池圣女，能在此一見多飽眼福，眾位舉杯敬敬她們。”

童羽端起女婢斟滿的酒杯，隨同童菱和童芯一起與眾人敬過喝下肚。

隨即，人群里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話語傳到童羽的耳中，意思是這衣著寒酸的女子怎不知羞恥隨著童菱和童芯一同舉杯而飲，她倆是童府的豪門千金，她雖然同兩位小姐一起來，但她一個寒門出入的怎都不能仗著兩位小姐的面子做了越出尊卑的事來。

一時，一個個的朝寂靜角落里紋絲不動的童羽投去鄙夷的眼神。這畫面落入童菱和童芯的眼里，兩人對視，交換了一個歡愉的眼神。

身穿紫衣的曾侯府的曾蕓沒有見過童羽，并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一臉不滿地站起身，端起酒杯，走到童羽的跟前，“請問這位小姐是哪位？這里似乎不是像你這樣的人隨隨便便加入的。”

童羽抬頭朝曾蕓看去，“請問曾侯府的四小姐，你認為這里都是什么樣的人能參加的？”

童羽將曾蕓的身份道出，曾蕓大吃一驚，這位衣著平庸的女子怎知道自己是曾侯府的四小姐？

“京城中纖纖素手揮墨作畫，讓書院里的先生嘆而觀止，你的芳名可謂早已遠播四海，眾人皆知。只是，容我多嘴，你的素羽帖中的三百二十五個字中，有幾個似乎是臨摹王圣筆的臨江帖，不知你是怎樣看的？”童羽本不想多說，只是從前作為楊雨與這個曾侯府的四小姐有過一些交情，兩人經常切磋詩詞筆墨，一時見了免不了多嘴幾句。

“你……你怎知道？”曾蕓驚呼著捂住了自己的嘴，對童羽刮目相看起來。

宴客廳里又開始沸沸騰騰起來，能夠對曾侯府四小姐的筆墨有如此深的了解足可以看出這位衣著平平的女子極不尋常。

童菱和童芯兩姐妹眉頭擰得跟麻花似的，原以為曾蕓一番問話會趕跑童羽，竟沒有想到她會有如此大的能耐，居然對曾蕓的筆墨加以評點，獲得眾人的贊許。

令狐蓮站起身，笑著說道：“這位是童尚書府的大小姐，因她體弱多病難得參加宴會，所以眾人不知道。如今，大小姐的一番話語讓眾人對她有了認識，大小姐，你不如換個位子坐坐，省得眾人尋你還得拐個脖子去看。”

令狐百蓮做出請的動作，童羽盛情難卻，站起身朝曾蕓右邊空出的位置坐去，這個位置與令狐蓮緊挨著，讓不少人眼羨，尤其看得童菱和童芯兩人直掐自己手心里的肉，痛得鉆心的疼。

曾蕓回到座位上坐下，朝童羽有禮貌地笑笑，然后朝童菱和童芯鄙夷地看去，暗暗責怪這兩人本不是嫡出的小姐，卻將自己的架子擺得比嫡姐還要高，這實在太不像話。

“童二小姐，聽聞你的舞姿卓絕，今日難得聚滿才子佳人，都想一睹你那飄渺如仙的舞姿，不如舞一曲如何？”

早就在座位上按捺不住的童菱聽了曾蕓的話，連忙壓制柱內心的激動，含蓄地說道：“小女舞姿何能稱得上飄渺如仙，不過是獻丑罷了。若不嫌棄，我便舞上一曲《鸞鳳和鳴舞》。”

童菱踏上臺，跟舞姬借來紅綠相間的綢布，隨著樂師的曲子奏響，舞動著如楊柳般嬌柔的身軀。

舞曲悠揚，臺上的童菱如仙女般輕盈漫步，指尖滑動，手腕翻轉，綢布好似有靈性般時而變幻，劃出一道道絢麗的彩虹，惹得眾人陣陣叫好。

曾蕓嘴角露出一抹譏嘲，朝一邊的童羽說道：“姐姐，你看二小姐舞姿在京城可以排上號？”

童羽心里早有評斷，童菱舞姿優美卻總帶著些市井的不雅和輕浮，前世作為楊雨與叔伯們刷棍弄槍，儼然一副男兒樣，父親楊忠烈多少不喜，便請了京城有名的劍舞師傅上官燕教習她舞技。上官燕將她的劍術與舞技集合，為她量身打造了聞名天下的九曲劍舞。

正是九曲劍舞，瑯琊王才會戀戀不忘她，于是她的命運跟著發生了改變。

童羽頷首而笑，“二妹舞姿絕佳，怕無人可及的。”

“是嗎？我卻不相信，這天下曾有人能……”曾蕓的話沒有說完，嘆息了一聲。

“這天下曾有個人舞轉回紅袖，牽出一縷縷的芬香，讓人過目難忘。曾四小姐該看過比這還優美的舞姿吧？”這話從童羽嘴里冒出，她立馬感覺自己多嘴。

曾蕓朝童羽眨巴著眼睛瞅瞅，沒有想到童家大小姐是自己難得的知音，知道她嘴里想說的人是誰，不覺呵呵笑了起來。

靜坐一旁的令狐蓮聽了兩人的對話，手中白玉扇嗖地打開，朝童羽身邊靠了靠，輕聲說道：“你倆嘴里沒有說出口的這個舞轉回紅袖的佳人可是已經過世的瑯琊王妃，楊雨？”

“嗯。”童羽輕輕點頭，第一次從別人嘴里得知自己前身不再，百感交集，一股酸楚的味道沖鼻而來，險些落下淚。

樂曲淡去，臺上童菱動作漸漸落下，如雷般的掌聲響起，縈繞耳畔。

童菱朝眾人福了福，臉上的霞云陣陣，如花蕊的唇喘著氣，她將手按捺在胸口走到令狐蓮的跟前，“令狐公子，不如來個技藝比試，若是誰能抵得上我的舞技，我將京城舞技頭牌拱手相讓，若是無人超越，你可否給點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