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茗竹小心地把其中一個婢女搬到床上，用被子蓋在她身上。看著另一個躺在地上的婢女，頭疼的事來了——進來兩個，出去一個，會不會惹人懷疑呢。

不管了，先逃出去再說，這點事還難不住我慕茗竹。

出了大門，慕茗竹微微地低下頭以防讓守衛發現什么端倪。然而慕茗竹從眼前走過時，還是立刻就被守衛持劍攔住。

還以為暴露了，正打算來個魚死網破，結果其中的一個士兵幽幽地開了口：“你你……你……怎么就你……”

旁邊的那個守衛沒聽他講完就不耐煩地對慕茗竹說：“沒事，去吧。”

多虧了這個守衛是結巴，慕茗竹這樣想。

“啊……”光顧著竊喜，全然沒有注意前方，就這么跟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原本還是一臉冷漠的白寒看見慕茗竹抬起頭時忍不住捂住嘴笑了，慕茗竹連忙說：“失禮失禮。”

“你這身打扮意欲何為啊，竹兒？”白寒竟然開起玩笑來，跟隨在后面的手下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喊我竹兒？我們認識嗎？”慕茗竹想著反正也是被發現了，索性就問個清楚。

“竹姐姐，他就是我哥，還是他帶你回來的呢。”辛梨若總是這樣神出鬼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白寒的旁邊了。

慕茗竹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結果白寒誤以為是她落水受涼了，猝不及防地牽起她的手：“外面風大，竹兒難道要這樣站著問完所有問題嗎？”

慕茗竹毫不留情的抽出了手：“我是嫌屋里太悶了，想出去走走，用不著我剛出來就回去的道理吧。”

原本打算借這個理由可以借機脫身，豈料白寒來了句：“竹兒對這不熟悉，不如還是我帶你一起吧。”

“算了吧，回去吧，我有點餓了。”秉承著堅決不讓難為自己的人舒坦的理念，慕茗竹再一次拒絕了白寒的提議。

見到屋內兩個昏睡的婢女時，辛梨若叫醒他們，白寒只說了聲“退下吧”，什么也沒有多說。

“竹姐姐，餓了就多吃點。”辛梨若看著一桌子上精美的早膳對慕茗竹說。

見慕茗竹遲遲未動筷。

“要是不合胃口我讓他們重做一份。”

“不用了，這樣已經很好了。”這么多人看著就是有毒也得吃啊，而且如此看來也不至于這樣大費周章。

酒足飯飽。慕茗竹來到白寒的書案前，看到和琉璃匣子里裝著條和自己手腕上一模一樣的珊瑚珠。

為什么會有一條一樣的手串，慕茗竹拿著珊瑚珠想的出神時，白寒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慕茗竹凝視著白寒的輪廓：“這條手串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你也有，你和他眉眼竟有幾分相似，你是不是……”

有那么一瞬間白寒差點就說出就是他，然而終歸還是忍住了，少年的身份還不能公開。

“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啊。”

白寒沉默，目光對上慕茗竹：“普通的一串珊瑚珠而已，物有相似罷了。”

“是嗎？”聽到白寒的回答慕茗竹略顯失望。

“有時候我笑自己傻的可以，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說的話我竟然就這么執著地記在心上了。說不定還會是江湖中人派來獲取情報的臥底呢，畢竟年紀小不容易被懷疑，我從小就被灌輸這樣的觀念，看起來越是善良的人可能越是會背叛自己。”

慕茗竹沒有注意到她說臥底時白寒神情微妙的變化。

緘默片刻后，她白寒展開一個舒心的微笑：“不過我從來不相信他們說的，這世界還是有很多善良的人的。”

“我哥哥就是很善良的人啊。”身后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音，辛梨若滿面笑容地走過來。

“你能帶我出去走走嗎？”慕茗竹想是不是可以讓辛梨若帶她出去，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查探這里的情況。

辛梨弱面露難色，向白寒使了個眼色。白寒懂她的意思，慕茗竹若出去無疑會引起外人的注意。不過這事情既然已經暴露，他也不打算再繼續隱瞞。

他會保護好她不受傷害。

……

云裳今日剛從外面回來，即被前來接應的下屬告知今日煉香爐出了差錯。

“屬下派人不眠不休守了三夜，結果制出來的仍是普通的香。”

“罷了。”云裳揉揉眉心，神情疲憊，施了朱的臉龐也掩蓋不住蒼白。

“大人連日奔波，還是歇息一下吧。”

云裳側過臉，對身后的隨從揮手：“都下去吧。”

“是，大人。”

云裳尋了一條小道，獨自踱步在曲徑通幽處，有樹葉沙沙的響聲，已經很久沒有閑下心來賞風景了。

身為極寒之地中掌管大權的她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二歲，卻每日過得像個涉世多年的老江湖。

有云雀從頭頂飛過，云裳抬起頭，陽光下那側臉，膚色宛若白雪，姿態又艷過桃花。

“其實，大人也是個美人，何必總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難道大人心中就不渴望朋友？”

眼前是戴著白紗的千玨子倚靠在一棵大樹之下。

云裳神情淡漠：“使者來此不久，想必是還不清楚哪些話該講，哪些話不該講。”

千玨子凌空飛起，踩著三兩飛葉，擋住了云裳的去路。

她不知道擋住她的路是違反了規矩，她也沒有說。

“千玨子希望大人能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仰慕大人，絕無惡意。”

云裳當然能看出千玨子眼中藏有一絲熾熱的或謂感情，恐怕這使者有點斷袖之癖。

千玨子毫不掩飾，直截了當地說：“只是覺得，在合適的年紀就別辜負了大好韶光，大人地位尊貴有時候不屑于一些小事，但倘若大人肯屈尊，會發現有很多值得觀賞的風景。”

話中有話，云裳不屑揣度，繞過千玨子，自顧自地繼續走。

千玨子撓撓額頭：“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這一幕剛好被四處閑逛的白寒三人撞見。

“不會吧，千玨子是個斷袖。”辛梨若一臉難以置信。

“千玨子是誰啊？”慕茗竹不解。

“她是投靠我們御龍莊不久的人，擅長易容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癖好。”辛梨若看看旁邊鎮定自若的白寒：“哥哥，你覺得千玨子是斷袖嗎？”

“斷不斷袖無關緊要，能對我們忠心即可。”

“這。”辛梨若翻了個白眼。

“你哥哥真會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這女孩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了，怎么可能是斷袖。”

辛梨若撇撇嘴：“竹姐姐，你從哪看出她正常，話說如果真的有情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叫人去撮合她們呢。”

白寒搖搖頭。

“走了走了。”慕茗竹對辛梨若說：“你這孩子好奇心怎么這么重呢。”

“因為我才十二歲啊，就是好奇的時候啊。”

慕茗竹被她的回答給難住了。

“竹姐姐，你別走那么快啊，你等等我……”

“我第一次見到你妹妹時以為她是個很淑女的大家閨秀，如今看來，當初都是假象吶。”慕茗竹扶額，對從頭到尾都沒幾句話的白寒抱怨。

“她很少和人這么親近的，因為這里的每個人都把她當主人而不是朋友。只有你是例外，所以她才會喜歡把什么都和你說。”白寒突然停下來，慕茗竹沒注意差點撞上。

“是嗎，感覺你們過得都太壓抑了，層級分明，反倒距離感遠了。像你多笑笑不就挺好的嘛，為什么總是要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這樣別人即使想與你親近也很難去做到啊。”

“因為不敢相信任何人。”

突然悲傷的語氣讓慕茗竹沉默，這個人活得太孤獨了，也許自己要留在這陪陪他，幫他打開一下心結也是好的。

當然最重要的事是查探一下御龍莊的來歷與隱藏的秘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目的，會不會認為她在騙他，會不會就更不愿意相信別人了呢。

“你……”慕茗竹想叫住白寒，卻發現到現在為止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一直忘了問你叫什么名字，還有你也沒有回答我為什么一見到我就喚我竹兒。”

“你想知道嗎？”

慕茗竹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放心時候一到，你自然會知道的。”

“朋友之間不是應該坦誠相待嗎，或者你是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自然不是，你是對我很重要的人，但我現在真的不能告訴你。”

白寒擁她入懷，憐愛地說。

而這一次慕茗竹竟然沒有想掙脫，他的懷抱給她很溫暖的感覺。

辛梨若笑著說：“對啊，竹姐姐我哥說的肯定是有道理的啊。”

“嗯，我相信他。”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我有點累了，竹姐姐，讓哥哥帶你再四處逛逛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慕茗竹微笑：“嗯，我都忘了你昨天陪了我一夜，那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嗯。”辛梨若轉過身，淚水就無聲地從臉頰落下。

從此以后，哥哥心中是真的沒有自己的半分位置了。

她擦了下眼淚，也好，哥哥愛護的就是我該愛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