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開始，方才接待賓客的姜岸突然消失了小會，說是去換衣服。

蘇深給玲瓏拿了一壺酒，她就到一旁自飲自酌圖個快活。

才喝了半壺酒工夫，玲瓏眼前突然映入一襲火紅的顏色，她瞇著眼看著不遠處的人——姜岸換上了新郎服。衣上有金線繡成的鴛鴦，還有琉璃制成的精致細珠點綴。賓客們紛紛向他道喜，無不贊嘆姜岸與宋壁蕭是天作之合。

確實啊，新郎是將軍之子，年少就功勛卓著；新娘是陳國有名的才女，又是當朝丞相之女，誰不羨慕呢。

姜岸面帶笑容地應允，可眼底是靜若湖底的冷漠。

衣服照例白日里就該換上的，估計是他不中意這門婚事，拖到現在還是得換上。玲瓏打量著如此裝扮的姜岸，年華正好，公子如玉。當初自己也曾幻想過會嫁給他，如今這一幕上演了，她卻只是座上客。

其實還算不上座上客，鑒于她只是以蘇深的書童身份前來，其實也根本沒有機會上座。

她就佇在一旁，觀察著周圍，蘇深見狀端著酒杯走來：“怎么，一個人喝，要不要上座一起喝一杯？”

玲瓏接過她的酒杯，并沒喝，只是就著月光把酒杯放在眼前：“我現在只是你的書童，上座豈不是越矩。”

她把杯子還給蘇深，看了眼對面正在招呼他過去的姜岸：“我來這可不只是為了喝酒，這姜府這么大，我想隨便走走。你想辦法拖出姜岸，最好把他灌醉，這樣說不定那個宋壁蕭還有機會。”

“我的酒量雖還不錯，但姜兄可是久經沙場，我肯定是比不得的，你還指望我灌醉他。”

玲瓏雙眼仍舊看著姜岸的方向：“不，他不常喝酒的。”

蘇深被她突然來的篤定給挑起了興趣，眉眼含笑：“你怎么知道姜兄不愛喝酒？”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問題！”玲瓏氣勢洶洶只是為了掩飾自己表情的不自然。

玲瓏沒再多說，一個人來到姜府的花園，到處是大紅燈籠，寫滿了喜氣。而她卻怎么也提不起來精神，畢竟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女孩。

“你怎么在這？”玲瓏轉身，站在她面前的是一身新郎服的姜岸，衣上繡著的鴛鴦很是刺眼。

“沒事，隨便逛逛，我家少爺在喝酒我也不好上座就想著隨便走走。”玲瓏的話并無破綻，然而姜岸的眼神卻寫著不信，她轉移話題：“將軍怎么不去招待賓客？”

“忘了地窖里有好酒還未開封，準備拿去給大家助興。”

“是嗎，助興。”玲瓏意味深長，就這樣凝視著姜岸漆黑如墨的眼眸。

他走近一步，看著玲瓏的臉，玲瓏厭惡地側過頭：“將軍這是做什么？”

“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女子？”一語道破。

“將軍說笑了，沒什么事我先走了。”玲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扭頭就走，姜岸伸出手取下她頭上束發的發簪，一頭長發便如瀑布般垂下。

“是你！玲瓏，你來這做什么？”姜岸有些詫異。

既然已被識破，玲瓏索性將計就計，質問道：“將軍回信說你非我的良人，可沒過多久我便聽說將軍要娶宋壁蕭，為何娶她便可以？”

“這其實是我多年前就已經允諾宋家的事，如今只是來履行諾言罷了，我與她并無感情。”姜岸自始至終連宋壁蕭的名字都沒提，僅用一個“她”代替。

“那我呢，將軍喜歡我嗎？”這個問題就如當年白寒問她的一樣。

姜岸笑道：“姑娘與我僅有幾面之緣何談喜歡？”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只要第一眼見了就知道是不是此生的摯愛。”玲瓏語氣堅定。

“可惜姑娘的摯愛不會是我。”

玲瓏上前直接吻上姜岸的唇，她想著他一定會推開她，所以她直接抱住他的腰，舌尖在他的口中游走，他似乎能聽到她的喘息。

她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檢驗一個人愛不愛你的最好方法，將軍你現在……有沒有感覺？”

玲瓏停下這個吻，松開環住姜岸的手，手指指著姜岸的心口。

姜岸也不知道為何玲瓏吻自己時，竟然真的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為何這個女子總能看透自己的心。

看到姜岸滿臉的不解，玲瓏緩緩說：“其實呢，我還派人去查了，你與那位紅顏知己其實并非外界傳的那樣，只是因為她救過你一命，又無家可歸，所以你想將她留在府中。可是將軍，感情的事不是日久就會生情，你真的愛她嗎，涂瀾，宋壁蕭，其實你都不愛。”

“姑娘不要胡言亂語。”盡管她看透了他的心，他還是不希望被看得如此透徹。

“好，就當是我胡言亂語，擾了將軍的興致，玲瓏向將軍謝罪。”玲瓏做賠禮的姿勢。

“不必，剛才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就當沒有發生。你也不要再執著，我這樣的人不值得。”姜岸盡力掩飾自己的內心。

“好啊，那算我玲瓏自作多情，不過我們江湖兒女性格一貫如此，喜歡就說出來，還是謝將軍沒怪罪玲瓏。將軍若是沒其他事還是回宴席上去吧，再怎么樣今天是你成親。”玲瓏特意加重了“成親”的字眼，姜岸顯然不愛聽。

玲瓏就這樣留下姜岸一個人在原地，自顧自地繼續晃悠。她心里倒是挺歡喜的，因為這復仇的第一步比她預計的更順利。

她把頭發盤起來，繼續偽裝成書童的樣子，閑庭信步，不自覺來到了紫庭軒。

剛到門口就聽到里面有砸碎東西的聲音，見門口沒有人看守，她小心地靠著墻偷聽里面的動靜。

“姑娘，使不得啊，你不能死啊，奴婢知道你心里苦。將軍要娶別的女人，還是丞相的女兒，但是將軍他心里有你啊，我們的日子一定不會難過的。”婢子苦苦哀求：“姑娘，聽聽奴婢的話吧，奴婢跟了你這么久，姑娘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奴婢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姑娘受那宋壁蕭半分委屈的。”

“你覺得將軍心里有我？”女子淡淡地問。

“當然，這陳國誰不知道將軍待姑娘好啊。”

“待我好？待我好不代表他心里有我。除非那宋壁蕭死了，將軍才會是我一個人的。”女子冷笑道。

“姑娘，你這是要？”

“珺兒你會幫我的吧？”女子憐愛地問。

“珺兒當然會幫姑娘的。”

聽到這，玲瓏故意踩著石子發出聲響引起里面的人注意。

“誰在外面！珺兒快去看看！”

她們出去時玲瓏正做出一副逃跑未遂的樣子，那丫鬟就指著她問：“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地在紫庭軒門口干什么？”

“我只是剛好路過，路過，打擾了兩位貴人真是不該。”玲瓏一臉歉疚。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話？”女子走到她面前玲瓏這才看清她的面容，果然沒錯，正是涂瀾。

“我若說我恰巧路過，又恰巧聽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你又該如何呢？”玲瓏沒好氣地說，故意挑釁她。

旁邊的丫鬟頓時慌了，在涂瀾耳邊說著什么。

涂瀾倒是鎮定：“無妨，這里從來就沒有什么意外的消息，你若是無事便快些離開吧，這里可是將軍府。”

涂瀾在講將軍府時故意放慢了速度，略含威脅意味，然而語氣卻是禮貌地挑不出毛病。

“嗯，只是覺得你的丫鬟說的有理，將軍心里有你，你也就不必擔心宋壁蕭會搶了你的位置了。”玲瓏直接點破這層窗戶紙，涂瀾臉色煞白又很快恢復如往常。

“宋姑娘是丞相千金，我只是一介草民，怎么敢與她爭呢，況且將軍心里自有分寸。”涂瀾轉身進了紫庭軒，清風般的聲音響起：“珺兒，送客！”

“是。”那丫鬟聽話地應允。

玲瓏識相地擺擺手，自己便拂袖而去。

果然呢，涂瀾，你真的在這里，只是時過境遷，我這副容貌你也沒有認出呢。玲瓏心想，用手摸著臉頰，那里曾經面目全非。

她竟癡癡地笑了：“自己這副容貌自己有時都不認識，何況他人。”

看天色估計宴席快結束了吧，不知道那宋壁蕭今晚有沒有手段留住姜岸呢。

回去找到正在喝酒的蘇深，玲瓏拿掉他手中的酒杯：“少喝點，你不怕你爹回頭責備你嗎？”

蘇深笑笑：“今天姜兄大婚當然要多喝一些了。”

“那也少喝點。”

“好好，我不喝了行吧，來吃菜，別傻站著了一起坐吧，這一桌子沒有長輩你坐著無妨。”玲瓏看了眼在座的果然都是些青年才俊，還有三五小孩在為了塊肉吵的不可開交，這種情況一般有頭有臉的大家女眷是不會露面的。

“好，那就一起坐吧。”

“你剛才去哪了？”蘇深給玲瓏夾了塊魚，聞著香氣，玲瓏一口就解決了它。

“回去和你說。”玲瓏對蘇深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

“你，不會干什么壞事了吧，這么高興。”蘇深壓低聲音。

玲瓏夾了一筷子菜還不失優雅地一口吃完：“沒事，相信我。”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蘇深扶著額頭道。

“別瞎說，吃菜。”

“這位兄臺是……”玲瓏和蘇深交頭接耳引起了注意。

玲瓏方才注意到說話的是一個男子，黑發白衫，纖塵不染，眉眼倒是俊俏只是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

玲瓏道一句：“無名小卒而已，不勞公子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