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歌歡快地接了餃子，剛咬了兩口又仰頭嚎道：“泰陽我要吃辣子！”

泰陽重新收回魚竿，用同樣的方法放下來一袋蘸水，幾乎是在聞見里邊迎面撲來的蒜味時，向天歌下意識伸手去推——

泰陽手滑沒有抓住魚竿，泰爸的心肝寶貝突然從三樓墜下，摔成了兩半。

泰陽臉色蒼白，抓在防護窗的鐵欄桿邊上，瞪大了眼睛向下望去。

向天歌一臉過意不去地仰起頭看他。

“我……我……我長大以后給你當老婆，把我自己賠給你吧！”

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說的都是些什么胡話？

等到他再大一點的時候，泰爸已經(jīng)不會鎖他，他便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走哪鬧哪。

向天歌還記得那時候年少，每到放學她便急不可耐地奔到他的教室門口，想著與他一起回家，一起說說少女的心事。

可是那時候的泰陽已經(jīng)開始叛逆，他就像是一個禍頭子，帶著一群完全不著調(diào)的小嘍啰，一路喊打喊殺地從教室里沖了出去，爬樹打架玩水槍，有時候一群人蹲在學校后面的矮墻邊上，抽從家里偷出來的香煙，然后胡亂地大笑。

她那時候就愛跟著他來著，有時候他玩得瘋了，旁邊總會有人提醒道：“嘿，泰陽，你的小媳婦又來找你了，她怎么那么喜歡跟著你??？”

泰陽回頭正見向天歌。

“你來干什么啊？”

“叔叔不讓你抽煙?！?

“我知道?！?

“抄作業(yè)是不對的。”

“嗯，我也知道?！?

“老師說過不讓爬樹，還有你能不能不跟他們打架……”

“你比我媽還煩，怎么管那么多?。俊?

矮墻邊上有同學開始起哄：“還不是因為她喜歡你唄！哦哦哦！向天歌應該改名叫向日葵，成天跟在‘太陽’的屁股后面轉(zhuǎn)不是向日葵是什么?。抗?

泰陽擰眉，一臉不耐地地看著滿面通紅的向天歌，看她紅著眼睛抬起頭來，盯著他雙唇發(fā)顫目似桃花，好像真是被人把心事給戳穿。

那時候少年哪懂情滋味，只覺得生生被人把臉給打了，有點難堪，還有點疼。

他彈了彈手里的煙灰，把煙頭擲在地上，用腳踩了兩下以后，才道：“你……喜歡我嗎？”

身后的同學還在起哄，大聲叫著：“向日葵向日葵，向太陽了喂！哈哈哈……”

臉紅已經(jīng)到了脖子根，向天歌的整個人都布滿了少女的紅暈。

她其實一直在等這個時刻，等他自己發(fā)現(xiàn)，或是被什么人提醒。

總之不管是這之中的哪一種，她都急須要他的回應。

可是，泰陽回應了——他擰著一張萬分糾結(jié)的臉，一臉嫌惡地看著她道：“我說真的，向天歌，你喜歡我嗎？你不喜歡我吧？本來我跟別人就說我們不是那樣的關(guān)系，你這要是……我會很困擾的?！?

向天歌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黑，再到由黑轉(zhuǎn)紅，甚至慢慢濕了眼睛。

泰陽愈發(fā)的不耐，就在所有人以為向天歌馬上就要哭出聲來，她突然一聲爆喝：“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個大頭鬼啊！誰再跟誰說話誰就是豬！”

緊接著手起刀落，她猛地呼出一記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臉上。

在場的人都懵了，就連泰陽，也保持著側(cè)過臉頰的姿勢，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也是那次之后，她再也不跟在他的身后，認真學習，任他胡鬧，隨便他要跟什么人在一起以及去干什么，她統(tǒng)統(tǒng)都不想管了。

高考前夕，他被泰爸抓了個現(xiàn)行，也不知道在外又犯了什么事情，被泰爸一頓好打以后才往回拎。

聽到樓下兩個人`大聲對罵的聲音，向天歌急急奔到自家陽臺上向外望時，就見漆黑的夜色里，昏黃掩映的路燈之下，泰陽被泰爸提住耳朵，一路從大院外頭打到里頭，弄得整個院子里的人雞飛狗跳。

向天歌不明所以，就站在陽臺上不遠不近地將他望著。

那時候泰陽正好抬起頭來，與她四目相對，也不知道怎的，他突然張嘴大喊：“向天歌，我不喜歡你！我最不喜歡的人就是你了——”

她的心顫了又顫，抓在窗臺上的小手不斷收緊，好像生生被人捅了一刀，疼得有些麻木，卻也鮮血淋漓。

她輕笑幾聲，回了過去：“彼此彼此，我也討厭你——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他說的是“不喜歡”。

而她說的，卻是“討厭”呢！

后來高考、升學，她讀完本科又讀研究生，而他去云南當兵一走就是七年。

七年里，他一次都沒有再回來，更別說是與她聯(lián)系。

七年里，她不曾再去想他，也不敢去想，結(jié)交新的男朋友，甚至準備結(jié)婚。

就在結(jié)婚的前幾天，他突然從云南回來，還通過泰媽向她傳達了希望她去火車站接人的信息。

她去火車站，就站在出站口的欄桿外，對著人頭攢動的人群拼命搖手，眼巴巴地望著那個冒尖的人穿越人群走向自己。

七年不見，再見全都是緊張，她的心臟狂跳，好像隨時都能因為失衡而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七年未見，她總以為自己再看見他的時候，并不能夠第一眼便將他認出，卻沒想到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她還是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她。

他穿過人群疾步向她走來，快到跟前的時候，她紅著眼睛抬頭便道：“快恭喜我，我要結(jié)婚了！”

他有什么話想說，她看不到也聽不著。

是根本不想聽到。

反正從今往后，他再也傷害不了她了。

……

氣氛在這一瞬間僵凝。

泰陽怒狠狠將向天歌望著，轉(zhuǎn)身正準備離開，卻叫向天歌給一把抓住。

一個要走，一個卻是不讓。

兩個人在原地拉拉扯扯了半天，到后來是他先忍不住輕喝：“你少胡攪蠻纏，向天歌！”

“你兇我？我得罪你了嗎？”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我就是不清楚才要來問你??！你傷害了我，卻一笑而過！”

“我什么時候傷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