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么說，肖曉琦心里其實沒什么底。

她直播取名琦心娃娃，平時直播內容不污不重口，基本走平易近人的鄰家女孩線路，嚴格來說賣得確實是清純人設。

直播沒幾天，沒什么人氣，不過她不貪心，也從來沒指望會突然爆紅，但凡漲幾個粉絲都能激動半天。用姚盼的話說，這是典型的新人表現，若長此以往，有的苦頭吃。

于是，在經過波瀾不驚的兩周直播之后，她有些捉急了。關于直播的門道她倒是想向姚盼討教，但關鍵是，因為沒太多實踐經驗，反而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問起了。

姚盼看著她從興奮到迷茫，看了一兩次她的直播，提了幾點常規建議之后，也是愛莫能助。

“我說曉琦啊，你覺不覺得一對著鏡頭，自己就變了個人似的？”

某天她看完肖曉琦的直播，愣是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不對勁的地方在哪里了。

肖曉琦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有嗎，難道不是跟平時一樣講話嗎？”

姚盼搖了搖頭，“不仔細感覺呢是沒差別，但仔細一感覺吧，差別大了海了。”

肖曉琦鼓著腮幫子，瞪她：“就你夸張，這感覺還能跨越大洋，差這么多！”

姚盼聳了聳肩膀，說實在的，她也不想太打擊她，有些話說得差不多就行了，其他的還得當事人自己去感受和體會。

有些事呢，還真就這么奇怪。姚盼的話就像立了一個flag，第二天肖曉琦就被主管找去談話了。

“肖曉琦，你對自己目前的粉絲增長進度滿意嗎？”主管開口第一句話是這么問的。

這可把她難住了。

說滿意嗎？一天新增十幾二十個粉絲，這個進度對新人來說，是好呢還是不好呢？她有些懊悔怎么就沒問一下姚盼。

說不滿意嗎？那一定讓你提出改進方案啊，這跟改論文是一樣一樣的啊。可是，改進方案她都還沒想好，這個談話著實突然了些。

于是，只好說：“不能說很滿意，但是我會繼續努力的。”這回答避重就輕，打打擦邊球希望能行吧。

然而，主管臉上的表情沒有顯得欣慰，反而更嚴肅更凝重了，“好吧，作為你的主管，我必須跟你明確一點，公司的資源是有限的，但是新人上線公司還是會給每個人機會。上周我已經給你爭取了一個不錯的推薦位，本希望能看到你的好成績，但是說實話，我很失望。”

肖曉琦微微張開嘴巴，想說些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能說出來。原來給了我推薦位啊，嗚嗚嗚，主管，你怎么不早說……

“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提升自己的人氣。”主管頓了一下，最后說道，“公司的意思是，如果今后還是這樣的成績，先關停直播室，到時候，我也保不住你。”

肖曉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公司，總之恍恍惚惚就回到了出租公寓。

“先關停直播室”，她趴在床上反復回味這主管的這句話，意思是她的直播事業剛開了個頭，就要被扼殺在搖籃里？！

太殘酷了，太殘酷了！

不行，她要拯救她的直播事業，絕對不可以就這樣輕易地被掐死，絕、對、不、可、以！

跳下床，拿起手機，打給姚盼。

“喂……”姚盼才接起電話，肖曉琦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盼盼，快救我，我要死啦……！”

姚盼委實被她嚇了一跳，“等等、等等，千萬別死，至少在沒說清楚原委之前，先別死！”

肖曉琦一聽，改悲傷為悲憤，抽泣著沖電話喊道：“你個沒良心的，我都快死了，你還在關心自己的好奇心。”

姚盼把電話拿得離耳朵遠一點，道：“你要不說清楚，搞不好先死的是我——好奇死的。說吧，出了什么事？”

肖曉琦抽了張紙巾擦了一把鼻涕，這才一五一十的把今天主管找她談話的事情，原原本本說道了一遍。

姚盼聽了，嘆了口氣，道：“我說這兩天怎么左眼皮跳得厲害，原來都是因為你啊。”

肖曉琦一聽，又要哭，她趕緊道：“不過別急，活人豈會給尿憋死，等我回來共商大計！”

肖曉琦抽抽噎噎地應了。

其實換作平時，或者在別人面前，她還真沒這么脆弱，遇事也不會動不動就哭鼻子。奈何今天受打擊太大，姚盼又是她在“事業”上的引路人，受了一通委屈，電話里就直接哭了。

擦了擦眼淚和鼻涕，肖曉琦總算冷靜了一些。坐下想了想，覺得既然是共商大計，光姚盼和她兩個人總感覺人力單薄了些。

對，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把陳麗麗也叫上！

于是，一個小時后……

“你怎么在這兒？”

姚盼走進快餐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門口桌子旁的肖陳二人。她盯著陳麗麗，緩緩在中間位置坐下。

陳麗麗斜視四十五度看她，倒真沒想到肖曉琦叫的別人會是姚盼。

“我怎么不能在這兒？”

肖曉琦忙打斷二人，殷勤地給姚盼倒了杯茶，“喝水喝水，菜一會兒就上。”

姚盼接過茶杯，決定當陳麗麗是空氣，對肖曉琦說道：“以后這種鴻門宴別請我，吃著傷胃。”

肖曉琦知道自己有些自作主張，不過，“事關我人生大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您就別跟我計較這么多了吧。”

姚盼不買賬，她就是氣肖曉琦明知自己跟姓陳的不對盤，還硬要將她和她撮一塊兒。

“什么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力量這種東西是可以靠數量簡單充數的嗎？”

“對不起嘛，盼盼。”肖曉琦知道她生氣，于是決定曉之以情，道，“這不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我已經夠可憐的了，你還跟我計較這些？”

說著，眼眶一紅，不再多說。

一旁陳麗麗這時出來打抱不平，道：“有些人就是喜歡乘人之危，騎別人頭上習慣了，曉琦，有些時候你也應該強勢一點，別事事都被人壓了一籌。”

姚盼一聽，這是合著伙來擠兌她還是怎么著，氣得“哐啷”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肖曉琦，今天有她沒我！”

肖曉琦見狀，哎媽呀，這事情可弄大了，也顧不得眼睛紅了，忙把她拉住，安撫道：“麗麗那是開玩笑的，對吧，麗麗？”

說著拼命朝陳麗麗擠眼睛，陳麗麗之前已經大致聽說了她在公司的遭遇，倒還挺顧大局，語氣雖然勉強，不過還是道：“嗯，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

姚盼坐下來，往肚子里猛灌茶水，總算澆滅了心頭的無名火，嘴上不饒人道：“肖曉琦，你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她今天一路急著奔回來是為了誰，個白眼狼！

肖曉琦大概知道她說的什么意思，也覺得沒提前告訴她便叫了陳麗麗有些不好，但是告訴了她還能來嗎？所以，“是我不省心，我不省心，所以才要請二位姐姐一道替我出個主意，看怎么才能免我大直播室遭關停的命運嘛。”

陳麗麗道：“事情真有這么嚴重，會不會是你們主管嚇唬你啊？”

肖曉琦還沒回答，一旁姚盼道：“不嚴重會請你吃飯，你以為你有這么……？”

“紅”字還沒出口，肖曉琦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制止。

陳麗麗大概也能猜到她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是什么，道：“紅不紅自己說了不算，粉絲們說了才算。粉絲數嘛，我估計下個月應該能破萬。”

“破萬”兩個字說得特別的輕描淡寫，仿佛粉絲破萬對她來說是很輕松的事。

姚盼不以為意，輕聲嗤笑道：“做了這么多年主播，如果連粉絲破萬都值得炫耀的話，會不會有些可憐？”

陳麗麗的臉色有些難看，粉絲破萬那是每個主播的初級夢想，憑什么她要因此被這個同是主播的女人嘲笑諷刺！

“我記得你上周的粉絲數是九千一。”她說。

姚盼瞇起眼睛，笑著回道：“太平小姐這么關心鄙人，還真是不太好意思。不過最近大概太忙，也沒什么時間通知您，如您所說，這已經是上周的數據了。”

既然是上周的數據，這周當然是更新了的。

陳麗麗的臉色更加白了些，姚盼雖然做的是午夜恐怖類型的直播，但到底在時間上跟自己是同一個時間段，也算是競爭對手。自從上次粉絲對撕過之后，她更是把她放在了第一競爭對手的位置上。現在對方告訴自己，粉絲已經比自己提前過萬，這對她來說堪比一次暴擊。

不過輸人不輸陣，越是受傷越是要微笑：“那真是要恭喜你了，粉絲破萬，圓多年的直播夢想。”

話雖如此，心里哪里還能舒服，飯是吃不下去了，扭頭對肖曉琦道：“曉琦，不好意思，突然感覺胃不舒服，我想我得先回去了，不然吐二位一身不太好。”

說完，也不等回應，便起身走出了快餐館的門，肖曉琦想挽留都來不及。

姚盼瞥了她一眼，翹起二郎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走了清凈，影響本官吃飯的心情。”

然后，就感覺右前方的氣壓突然奇低無比。只見肖曉琦咬著手指，怨氣沖天地說道：“在一個直播室都要被關停的新人面前，比粉絲規模，還過萬……你們還是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