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猴子
- 外婆的道歉信
- (瑞典)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 6385字
- 2017-05-25 11:35:40
媽媽來警察局接她們。能看出來她非常生氣,但她控制著脾氣,保持冷靜,甚至連說話都不怎么大聲。因為媽媽跟外婆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愛莎在系上安全帶之前就幾乎睡著了。等她們駛上公路時,她已經在密阿瑪斯了。
密阿瑪斯是愛莎和外婆的秘密王國,是不眠大陸的六個王國之一。在愛莎更小的時候,爸媽離婚那會兒,她在網上看到有小孩會在睡眠中死去,所以害怕入睡。那時,外婆設想出了這個世界。外婆很擅長出主意。所以,當爸爸搬出公寓,每個人都感到沮喪疲累時,愛莎每晚都會偷偷溜出前門,赤腳跑去外婆的公寓,然后和外婆爬進無限擴展的衣櫥中,半閉上眼睛,然后啟程。
到達不眠大陸不需要完全閉上眼睛,這十分關鍵,你只需要接近于睡著。在即將閉上眼睛的最后幾秒鐘,迷霧襲來,模糊了意識與感知的邊界,那時就可以出發了。你騎著云獸進入不眠大陸,這是去那兒的唯一方法。云獸從外婆的陽臺門進入,載著她和愛莎,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直到愛莎看見棲息在不眠大陸上的那些神奇生物:蟻象、憾馬、諾溫、嗚嘶、雪天使、王子、公主和騎士。云獸飛過狼心和其他怪獸居住的無邊無際的幽暗森林,猛沖過色彩斑斕的天光和輕柔的微風,來到密阿瑪斯王國的城門前。
很難說清,到底是因為在密阿瑪斯待了太長時間讓外婆變得有點兒古怪,還是因為外婆在那兒待了太長時間讓密阿瑪斯變得有點兒古怪。不管怎么說,它是外婆所有精彩、可怕、神奇的童話故事的來源。
外婆說,很久很久之前這個王國就被稱為密阿瑪斯,起碼有“一萬個童話永恒”那么久,但愛莎知道這個名字是外婆瞎編的。當然外婆堅稱她從未瞎編過任何東西,密阿瑪斯和另外五個王國不僅是真實的,而且遠比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人人都是經濟學家、喝無乳糖牛奶、喜歡大驚小怪”的世界更加真實。外婆不太擅長在真實世界生活。條條框框太多了。她玩大富翁的時候作弊,在公交車道上駕駛雷諾,從宜家偷黃色購物袋,在機場的行李轉盤取行李時從來不站在線外等待,上廁所也總是不關門。
然而,她卻能講出最精彩的童話故事,因此愛莎原諒了她的大部分性格缺陷。
外婆說,所有有價值的故事都來自密阿瑪斯。不眠大陸的其余五個王國都忙于其他事情:密瑞瓦斯守護夢想,密普洛瑞斯存儲哀傷,密莫瓦斯是音樂的發源地,密奧達卡斯是勇氣的故鄉,而最英勇的戰士都在密巴塔洛斯長大,正是他們在無盡戰爭中對抗那些可怕的暗影。
密阿瑪斯是外婆和愛莎最喜歡的王國,因為在那里,講故事是最高尚的職業;貨幣是“想象”,買東西時不用錢幣而是用一個好故事來交換;圖書館不是圖書館,是“銀行”,每個童話故事都值一大筆錢。外婆每天晚上一擲千金:講述許多關于龍、巨怪、國王、皇后和女巫的故事,當然還有暗影。所有幻想世界都必須有可怕的敵人,在不眠大陸,那敵人便是暗影。因為暗影想要除掉想象力。說起暗影,就不得不提到狼心。他就是在無盡戰爭中擊敗暗影的人。他是愛莎聽說過的第一位也是最偉大的超級英雄。
愛莎在密阿瑪斯被封為騎士,她可以騎乘云獸并擁有自己的佩劍。自從外婆開始每晚帶她去密阿瑪斯,她再也沒有害怕過入睡。因為在密阿瑪斯,沒有人說女孩不能當騎士,群山高聳至天際,營火從不熄滅,也沒有人會來扯破你的格蘭芬多圍巾。
當然,外婆還說,在密阿瑪斯,人們上廁所時從不關門。在不眠大陸,任何情況下保持門戶開放,或多或少都算是一項法定的強制性政策。但愛莎很確定她是在描述“真相的另一種版本”。外婆就是這么形容謊言的——真相的另一種版本。所以,當愛莎在外婆房間的椅子上醒來時,外婆正坐在馬桶上,廁所大門敞開,而媽媽則在門廳,聽外婆說著“真相的另一種版本”。這情況可不太妙。說到底,真正的真相,是外婆昨晚從醫院偷跑出來,而愛莎趁媽媽和喬治睡覺時溜出了公寓,她們一起開著雷諾去了動物園,然后外婆翻過了圍墻。愛莎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外婆大半夜帶一個七歲小孩干這些事,現在看起來的確有些不負責任。
外婆的衣服在地上堆成一堆,聞上去還真有一點兒猴子的氣味。她正在宣稱,自己翻過猴籠的圍墻時,保安沖她大喊。她以為他可能是個“殺人強奸犯”,所以才朝他和警察扔臟東西。媽媽用一種很有自制力的方式搖著頭,說外婆在胡編亂造。外婆不喜歡別人說什么“胡說八道”之類的話,提醒媽媽說,她更喜歡另一種不那么貶義的說法——“重新解讀事實”。媽媽明確表示不同意,但仍保持冷靜。因為她與外婆恰恰相反。
“這算得上是你干過最糟糕的事情了。”媽媽嚴肅地朝廁所喊道。
“我認為那絕對不可能,我親愛的女兒。”外婆在里面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媽媽一條條細數著外婆惹過的麻煩。外婆則說,媽媽之所以神經這么緊張,是因為她沒有幽默感。然后媽媽又說,外婆不應該再表現得像個不負責任的孩子。接著外婆說:“你知道海盜們把他們的車停哪里嗎?”見媽媽沒有回答,外婆在廁所里大喊:“車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庫!”媽媽只是嘆了口氣,揉揉她的太陽穴,關上廁所門。這讓外婆非常、非常、非常生氣,因為她不喜歡上廁所時有被隔絕的感覺。
如今,她已經住院兩周了,但幾乎每天都偷溜出去,接愛莎下課,一起去吃冰激凌,或者趁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回公寓,在樓道間做一個肥皂滑道,或者闖進動物園。基本上,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外婆覺得這嚴格來說不算是“逃跑”,因為她相信“逃跑”這整件事應該包括一些挑戰:一頭龍、一連串陷阱,或者至少一堵高墻和一條足夠深的壕溝,諸如此類。媽媽和醫院職工在這點上不怎么贊同她。
一位護士走進房間,輕聲要求和媽媽說幾句話。她給了媽媽一張紙,媽媽在上面寫了些東西然后遞回去,接著護士便離開了。自從住院之后,負責照顧外婆的護士換了九位。其中七位,外婆拒絕配合他們,而另兩位拒絕遷就外婆,其中一位是因為外婆說他有個“漂亮的屁股”。外婆堅稱,這是對他屁股的贊美,不是針對他,他不應該大驚小怪的。這時,媽媽叫愛莎戴上耳機,但愛莎依舊可以聽見她們的爭吵,關于“性騷擾”和“對于一個漂亮屁股的基本欣賞”之間的區別。
媽媽和外婆,她們經常爭吵。從愛莎記事起,她們就從未停歇,每件事都吵。如果外婆是一個功能失調的超級英雄,那么媽媽就是徹徹底底完美運作的英雄。她們的交流模式有一點兒像《X戰警》里的鐳射眼和金剛狼,愛莎經常這樣想。每當她有這種想法時,她都希望身邊有人能懂得她的意思。愛莎周圍的人對于好書都讀得太少,肯定也都不明白《X戰警》漫畫完全算得上是其中之一。對那些凡夫俗子,愛莎會很耐心地解釋給他們聽,X戰警的確是超級英雄,但首要一點,他們是變種人,這在學術上有明確的區別。簡而言之,外婆和媽媽的超級英雄能力截然相反。就比如蜘蛛俠——愛莎最喜歡的超級英雄之一——有一個對手叫“阻滯人”,他的超能力是他連一張長椅都爬不上去——從積極的角度來看。
總之,媽媽秩序井然,而外婆一團混亂。愛莎曾經讀到過“混亂是上帝的鄰居”,但媽媽說如果混亂搬到了上帝的領地上,那只會是因為混亂本人再也受不了與外婆為鄰。
媽媽為所有事務都設置了文件夾和日程表,她的手機總會在會議開始前的十五分鐘響起一聲小小的叮當提醒音。外婆把自己需要記住的事情直接寫在墻上。不僅僅在家這樣,在任何墻上都寫,不管她在哪里。這不是一個完美的方法,因為為了想起一個特定事項,她必須回到寫下這件事的同一地點。當愛莎指出這個缺陷時,外婆憤然回答道:“我弄丟一面廚房墻的概率總比你媽搞丟她那部破手機小得多!”然而,隨后愛莎就指出,媽媽從不弄丟任何東西。聽到這話,外婆翻個白眼,嘆口氣:“對,對,當然你媽是個例外。這個邏輯只適用于……你知道的……不那么完美的人。”
完美是媽媽的超能力。她不像外婆那么有趣,但另一方面她總是知道愛莎的格蘭芬多圍巾在哪兒。“除非連你媽媽都找不到,否則沒什么東西會真的不見了。”每當媽媽將圍巾戴在愛莎脖子上時,外婆總會這么說。
愛莎的媽媽是領導者。“不僅在工作上,也在生活方式上。”外婆常常不屑地說。媽媽不是那種會和你相伴而行的人,而是更習慣被人追隨。反之,愛莎的外婆卻是你避之不及的那種類型,她這輩子從未找到過一條消失的圍巾。
外婆不喜歡那些當老板的人,在這家醫院時問題尤為嚴重,因為媽媽在這兒表現得更加像個老板。因為她就是這里的老板。
“你太大驚小怪了,烏爾莉卡,天啊!”外婆透過廁所門大吼時,另一個護士進屋,媽媽再次在幾張紙上寫寫畫畫,還說了一些數字。媽媽以她那克制的方式笑了笑,護士緊張地回以微笑。然后廁所里安靜了好一陣子,媽媽突然看上去很焦慮,當外婆周圍突然安靜下來時,人們都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深吸了口氣,然后拉開了廁所門。外婆全裸坐在馬桶上,舒適地蹺著二郎腿。她沖媽媽揮了揮點燃的香煙。
“有事嗎?給點兒隱私,好嗎?”
媽媽又按了按太陽穴,做了個深呼吸,然后雙手放在肚子上。外婆熱切地朝她點頭,揮著香煙,指向媽媽鼓起的肚子。
“你知道的,壓力對我的新外孫可不好。記著你現在可是兩個人呢!”
“好像不是我忘記了這件事吧。”媽媽的回答很簡短。
“說得好。”外婆咕噥著,深深吸了口煙。
“你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東西對我肚子里的孩子,還有愛莎,有多危險嗎?”媽媽指著香煙說。
“別大驚小怪的!老早之前人們就開始抽煙了,到現在為止,還是有許多健康得不得了的孩子出生。你這一代人忘記了,在沒有過敏測試和其他什么狗屁玩意兒之前,人類已經活了上千年,直到你們出現,開始覺得自己如此重要。人類還住在洞穴里時,你以為他們洗猛犸皮的時候,會用到什么三十二度溫水機洗模式嗎?”
“他們那時有香煙嗎?”愛莎問。
“你別來找碴兒。”外婆說。
媽媽把手放在腹部。愛莎不確定她這么做是為了什么,是因為“小半”在里頭踢腿,還是因為她想捂住她/他的耳朵。媽媽是“小半”的媽媽,喬治是“小半”的爸爸,所以“小半”是——或者說將會是——愛莎同母異父的妹妹/弟弟。她/他將會是一個完整的人,雖說與愛莎有一半的相同血緣,但絕不是一半的人,愛莎聽到的是這樣的保證。她在明白兩者的區別前,疑惑了好一段日子。“作為一個聰明孩子,你有時候還真有點兒蠢。”愛莎問外婆時,外婆爆發出一陣大笑。然后她們吵了將近三個小時,幾乎是她們之間吵架的最長紀錄了。
“我只是想讓她看看猴子,烏爾莉卡。”外婆一邊小聲嘟囔,一邊將煙在水槽中熄滅。
“我沒有精力跟你吵這些……”媽媽無奈地回應,但她絕對在控制自己的脾氣,隨后去走廊簽一張寫滿數字的文件。
外婆的確只是想讓愛莎看看猴子。前一天晚上,她們在電話中爭論,是否有一種特殊的猴子會站著睡覺。外婆當然錯了,因為維基百科和其他地方都寫得很清楚。后來愛莎提到圍巾還有學校的事,外婆就決定去動物園,愛莎便趁媽媽和喬治睡覺時溜了出去。
媽媽打著電話消失在走廊,愛莎爬上了外婆的床,一起玩大富翁。外婆從銀行偷錢,當愛莎逮住她時,她又偷了車好逃出城。過了一會兒,媽媽回來了,看上去很累,她對愛莎說,她們現在得回家了,因為外婆必須休息。愛莎抱著外婆,抱了很長很長時間。
“你什么時候回家?”愛莎問。
“也許明天!”外婆輕快地保證。
因為她總是這么說。她撥開愛莎眼睛前的頭發,媽媽又一次消失在走廊,外婆突然嚴肅地用她們的秘密語言說:“我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愛莎點點頭,因為外婆總是用只有不眠大陸的人才使用的秘密語言給她交代任務,而愛莎總是能完成任務。因為那是密阿瑪斯騎士的責任,除了買煙和炸肉塊——這是愛莎的底線,這兩件事讓她犯惡心。即使是騎士也有特定的原則。
外婆伸手從地上拎起一只大塑料袋,里面沒有香煙或肉,只有糖果。
“把這些巧克力給‘我們的朋友’。”
愛莎花了幾秒鐘才明白她具體指的是哪位朋友。她警惕地看著外婆。
“你瘋了嗎?你想讓我去死嗎?”
外婆翻了個白眼。
“別小題大做。你是想說,一位密阿瑪斯的騎士害怕完成一項小小的任務嗎?”
愛莎瞪了她一眼,滿是受到冒犯后的怒氣。
“用這個來威脅我,你可真夠成熟的。”
“能說出‘成熟’這個詞,你也真夠成熟的。”
愛莎抓過塑料袋,里面裝滿了皺巴巴的小包代姆巧克力。外婆說:“你必須把每一塊的包裝紙都去掉,這很重要。否則它會發脾氣的。”
愛莎不高興地朝袋子里看了看。
“可是它不認識我……”
外婆嗤之以鼻,發出的聲響像在擤鼻涕。
“它當然認識!天啊。告訴它,你的外婆向它問好并向它道歉。”
愛莎抬了抬眉。
“為什么道歉?”
“因為好多天都沒給它送糖果了。”外婆回答得好像那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
愛莎又朝袋子里看了一眼。
“你讓唯一的外孫女去完成這樣的任務很不負責任。簡直瘋了。它真的可能會殺了我的。”
“別小題大做。”
“你自己別小題大做!”
外婆咧嘴一笑,愛莎不自覺地也笑了。外婆壓低了嗓門。
“你必須偷偷地把巧克力給‘我們的朋友’,不能讓布里特-瑪麗看見。明天傍晚趁他們開居民會議的時候,悄悄溜去找它。”
愛莎點點頭,雖然她害怕“我們的朋友”,也覺得外婆讓一個七歲小孩去執行這么危險的任務很不負責任,但外婆抓著愛莎的手指,握得緊緊的,正像她通常會做的那樣。當有人對你這么做時,你很難感到害怕。她們再一次擁抱。
“回見,密阿瑪斯的光榮騎士。”外婆在她耳邊輕語。
外婆從不說“再見”,只說“回見”。
愛莎在走廊穿外套時,聽見媽媽和外婆在說什么“治療”的事。但媽媽馬上就讓愛莎戴上耳機。愛莎照做。這副耳機是她去年圣誕愿望單上的禮物,而且她特別要求媽媽和外婆各出一半錢,因為這才公平嘛。
每當媽媽和外婆開始爭吵,愛莎就調大音量,假裝她們都是無聲電影里的演員。愛莎很小就學會,如果自己選擇音軌,生活就會變得好過些。
她聽見的最后一件事是外婆問什么時候才能去警察局取回雷諾。雷諾是外婆的車,外婆說她是在一場撲克牌局中贏來的。它顯然應該被稱作“一輛”雷諾,但在愛莎明白還有很多輛車也使用這個名字之前,她只知道這輛車是雷諾,所以她仍舊叫它“雷諾”,就好像這是它的名字。
這名字很適合它,因為外婆的雷諾又老又破,而且還是法國產的,換擋時會發出一陣粗魯的嘈雜聲,就像是個法國老頭在咳嗽。愛莎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外婆偶爾會在開車時一邊抽煙一邊吃烤肉,只用膝蓋控制方向盤。如果她踩下離合器并大喊“就現在”!愛莎必須馬上換擋。
愛莎很想念那么干的時光。
媽媽告訴外婆,她不能去取雷諾。外婆抗議說那是她的車。但媽媽只是提醒她,無照駕駛是違法的。然后外婆稱媽媽是“小姑娘”,對她說自己有六個國家的駕駛執照。一位護士抽了點兒外婆的血,外婆大發雷霆后,媽媽用冷靜的聲音問,那其中有沒有一張駕照正巧是她們生活的這個國家的。
愛莎等在電梯旁。她不喜歡針頭,不論它們是扎進自己的手臂還是外婆的。她在平板電腦上讀《哈利·波特與鳳凰社》,這本書她差不多讀了十二遍。這是她最不喜歡的一本“哈利·波特系列”的書,所以她才讀了這么少的次數。
直到媽媽來找她,打算一起下樓去車上時,愛莎才想起來,她把格蘭芬多圍巾落在外婆病房外的走廊了。于是她跑了回去。
外婆背對著門口,坐在床沿上,講著電話。她沒有看見愛莎,愛莎意識到外婆正在跟她的律師通話,因為她正在給出指示,跟他說下次來醫院的時候該帶哪種啤酒。愛莎知道,律師會用大百科全書做掩護,偷偷帶酒進來。外婆說她需要那些書來做“研究”,但其實那些書的書芯都被挖空成了啤酒瓶的形狀。愛莎從鉤子上取下圍巾,打算開口叫外婆時,聽見外婆對著電話情緒激動地說:“她是我的外孫女,馬塞爾。老天保佑她那小腦袋。我從沒見過這么善良和聰明的女孩。這責任只能落在她身上,只有她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片刻安靜之后,外婆繼續堅定地說:“我知道她只是個孩子,馬塞爾!但她比其他那些蠢貨加起來還要聰明得多!而且這是我的遺囑,你是我的律師,就按我說的做。”
愛莎站在走廊上,屏住呼吸,當外婆說到“因為我不想現在就告訴她!因為所有七歲小孩都應該有一位超級英雄!”時,愛莎才轉身悄悄地溜走,淚水打濕了她的格蘭芬多圍巾。
她聽見外婆對電話說的最后一件事是:“我不想讓愛莎知道我快死了,因為所有七歲小孩都應該擁有一位超級英雄,馬塞爾,而且他們理應具備的一項超能力,就是不會得癌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