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1
格魯吉亞,第比利斯
在古老而迷人的第比利斯達希精品酒店里,一個老女傭正用手揉著后背脹疼的脊柱關節,然后別過擋住眼睛的頭發,對著清潔單不住的嘆氣。
405房,勞倫斯·普倫提斯·布蘭
在她看來,世界上有兩種男人:一種是不需要任何誘惑或暗示也會對年近六十的寡婦清潔工調戲一番,另一種則不會這么做。很不幸的,布蘭先生恐怕屬于前者。
老女傭推著清洗車站在405號房門口,房間里還不時的傳出電視聲,于是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早一周前,布蘭先生就在達希酒店住過一晚。當時她來打掃房間,他剛好也在房里。她還記得,當她彎腰去撿放在垃圾桶旁邊的兩個空酒瓶時,他的目光一直徘徊在自己的身上。這要是在十年前,她或許會覺得受寵若驚;但現在,這只會讓她覺得這不過是惱人的男性欲望罷了。
現在是下午一點,只剩這間房沒有打掃了。想到這,她硬著頭皮來到405門前敲了三下門。心想著,上次他沒做什么出格的動作,這次應該也不會拿她怎樣吧。
“客房服務。”她用口音濃重的英語喊道。
在等布蘭先生應門的間隙,她瞥了眼清洗車,確認這回帶了兩罐空氣清新劑。盡管酒店全面禁煙,但上次打掃時,布蘭先生房里還是有些煙味。她不得不額外多用一罐才將味道消除。
無人應答,她又敲了兩下門。其實電子房卡就掛在她的圍裙上,等了一會沒人開門后,她就將房卡插了進去。
“客房服務。”門開時她又一次說道。
進房后她首先注意到屋里的味道不是煙味,而是……那是什么味道?
片刻后,老女傭就看到了布蘭先生。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但還算冷靜,至少在最初發現的那一刻,盡管心跳加快,她也沒叫出聲。她打掃客房也有二十個年頭了,這也不是第一次走進房間發現客人神志不清的醉倒在地板上。
他像個胎兒似的蜷縮在那里,臉背對著她。她希望在他醒來后,至少懂得把他周圍瓷磚地上的那渦尿清理干凈。她聞到的就是這個味兒,真惡心。布蘭先生快80了吧,他這個年紀的男人應該會知道怎么做。
她皺著眉,搖搖頭,卻又向他靠近想看個究竟。近距離地站在他身邊,她也沒有尖叫,即使她明顯感覺布蘭先生很奇怪:他身體一動不動,左手呈現出奇怪的紫色,頭也被扭曲到一個很不自然的角度。女傭有時是會發現客人的尸體。盡管這種事只是偶爾發生,她也有面對的心理準備。
她緊緊握著掛在脖子上的銀色小十字架,繞著布蘭先生走了一圈,終于看到了布蘭先生的臉。
布蘭先生面如死灰,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恐怖。這本就夠可怕了,可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嘴唇拼命地往后咧著,呲著森森的黃牙,牙關緊咬仿佛是把一聲痛苦的叫喊憋了回去——這樣的景象可能會讓她未來幾年都噩夢連連。她終于尖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