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魘
- 2012·末夜
- 滄月
- 7009字
- 2017-06-28 10:26:14
那一幢孤獨的白樓靜靜地佇立在輪回巷的盡頭。
晚上十點零七分,夏微藍從二樓的浴室里出來,用白毛巾包著頭發(fā),微微露出一絲緊張的表情,問房東:“咦,剛才樓下是不是有什么聲音?是有人敲門么?”她左顧右盼地看了一圈,然而房間里只坐著一個女人,電視上還在播放著《DISCOVERY》。
一切,和她進浴室之前沒有任何異樣。
“應該是樓下的座鐘響了吧?10點了。”那個白衣女子已經(jīng)換了睡衣,斜靠在沙發(fā)上,淡淡地回答,“你的行李就等明天再拆吧,很晚了。”
“嗯。”夏微藍遲疑了一下,問那個美女房東,“請問,你叫……”
“幽顏。姓——”白衣女子頓了頓,微笑,“水。”
夏微藍睜大眼睛上下打量:“你……真的不是麥美瞳?”
這個女子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嘴唇卻是有血色的,在燈下也有影子——而且關(guān)鍵的是,眼前的人分明是25歲左右的年齡,輕熟,有一種沖淡高雅、寧靜如菊的感覺,和傳說中那個在18歲生日當晚即告失蹤的青澀女孩并不符合。應該不是她吧?
果然,幽顏看著電視屏幕,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當然不是了。”
夏微藍有些懊惱:“那你為什么用‘麥美瞳’這個名字在網(wǎng)上發(fā)帖?”
“你說的是那個租房貼?”幽顏淡淡,“倒的確是美瞳本人發(fā)的。”
“啊?!”夏微藍心里又是一跳。
“怎么,你沒有注意到租房網(wǎng)上的這個帖子已經(jīng)是兩年多前的了么?”幽顏笑了,轉(zhuǎn)頭看她,“09年11月發(fā)的帖子,都過期很久了,你居然還能搜索到。”
“……”夏微藍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是的,當時她尋房心切,只顧尋找所有單間月租1000以下的帖子,饑不擇食,哪里顧得上看時間有沒有過期?
“我住進這兒來的時候沒帶手提,就用了這家原有的舊電腦——誰知道一開機就自動登錄了,”幽顏淡淡地回答,聲色不動,“我看到了你發(fā)來的郵件,懶得重新注冊,就直接用了這個ID給你回信了。”
“……”夏微藍訥訥,“就是這樣?”
“是啊。”幽顏倦倦地支著腮,“你以為是怎樣?”
原來如此……一切不可理解的地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那些靈異的色彩頓時褪去了,夏微藍松了口氣,往沙發(fā)里一坐:“你……你還真是嚇死人不償命啊!”
“哦?”幽顏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不錯嘛,才來到S城一天,居然就知道了?”
夏微藍愕然:“知道什么?”
“知道這是個兇宅啊!”她笑得狡黠而淡然,彷佛一只貓。
夏微藍不由得心下懊惱,有心想指責對方當初在自己來求租時故意隱瞞噩耗不報,又轉(zhuǎn)念一想如今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周圍都是荒郊野嶺,一旦和她鬧得不愉快被趕出門那可就糟糕了,于是只能自己心里郁悶。
“別生氣,”幽顏卻彷佛知道她想什么,安慰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有問題,這么好的房子怎么可能只租你600塊錢一個月?世上沒有那么多便宜可撿,怨得誰呢?”
“……”夏微藍忍氣吞聲,沒有頂她。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叫她的確是貪圖便宜呢?最多先將就著住一夜,等明天再做打算。
沉默中,電視里的聲音還在持續(xù)傳來——這一期的專題,是最近幾年世界各地頻繁出現(xiàn)的“天坑”。
“2010年5月30日,或因熱帶風暴‘阿加莎’所引發(fā)暴雨的影響,危地馬拉首都危地馬拉城市區(qū)出現(xiàn)了一個深約100米的巨坑,讓世人震驚。萬幸的是,雖然位于鬧市區(qū),卻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電視屏幕上,繁華市區(qū)的一個十字路口上赫然出現(xiàn)了巨大的坑洞,深不見底,令人觸目驚心,仿佛這是一個玩具世界,說崩潰就立刻崩潰了。
“天啊,”夏微藍瞥了一眼電視,忍不住叫了起來,“這個洞再大一些,會不會把整個街區(qū)、或者整個城市都吞進去?——活在地球上真是太危險了,2012不會是真的吧?”
“難說哦。”幽顏淡淡一笑。
此刻鏡頭一轉(zhuǎn),屏幕上忽地換上了一片蔚藍,那是廣袤無垠的大海,然而卻有一處可怖的凹陷,深處隱隱烏黑。
電視上的解說在繼續(xù)——
“美國密蘇里州立大學地質(zhì)學家指出,無論在什么地方,只要水能侵蝕連接水平排水系統(tǒng)的垂直通道,就有可能發(fā)生天坑。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大量固體物質(zhì)被沖走。如果天坑在海岸附近或是在大海中——比如洪都拉斯伯利茲城海岸附近燈塔暗礁著名的‘藍洞’天坑。海水就會在塌陷后迅速滲入,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
“迄今為止,沒有人能得知這種藍洞的深度,亦不知其通往何處。曾經(jīng)有探險者冒險潛入,然而在潛至水下1500米深處,因設備發(fā)生故障,被迫返回。根據(jù)返回者說,他下潛的位置甚至還不到洞窟的十分之一。但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探險者卻已經(jīng)不能清晰回憶。”
電視上的畫面極其震撼:那一片無邊無際的蔚藍色里,乍然綻放出一個幽黑的洞窟,外圈是死亡珊瑚礁的淡白色,內(nèi)層邊緣是淺淺的幽藍,不出十米,旋即變成深得發(fā)黑。全然不見底,宛如一個人純黑的瞳孔。
那是海之眼么?
夏微藍看著,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他的葬身之處,是否也和這里一模一樣?
那個畢生以探險為業(yè)的男人,英俊而矯健,以到達不能到達的地方、揭開無法揭開的謎題做為自己的夢想。他的一生猶如傳奇,經(jīng)歷過諸多的探險,最后的死亡之地,卻是在那樣一片看不到頭的藍色里。
已經(jīng)十三年了……他的靈魂,一直停留在大海里吧?自己曾經(jīng)那么多次在夢里見到他。那樣悲傷而無助的夢,只能一步步看著他遠去,消失在那一片蔚藍里。
她的眼眶不由得又微微地紅了,生怕幽顏看到,連忙轉(zhuǎn)過頭提了隨身的衣服和寢具進了房間,扔下一句:“我先休息了。”
“晚安。”幽顏沒有回頭,臉上卻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修長柔軟的手指輕輕點著遙控器,似在叩擊著某一種節(jié)奏。
涯?這些天坑……是你做的么?你又帶走了多少人呢?這樣做可真是有點大手筆啊……也不怕驚動了克蘭社團的人?
她看著電視上的畫面,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上嘴唇。
沒人看到,在起居室柔和的水晶珠燈下,她的舌尖呈現(xiàn)出奇妙的淡淡紫色,透明如花瓣,在尖端微微分裂,柔軟得如同某一種深海里奇妙的動物。
門啪的一聲闔上,外面的電視機聲音頓時聽不見了——雖然看上去有點年頭了,但這個房子的隔音效果還真是不錯。
夏微藍放下手里的包,開始打量著自己的房間:這個客臥大概有十五平方,比老家自己那間房還大一些,房間里陳設不算很新,卻保持得很好,整潔而溫馨。房間里只有不多的幾件家具,清一色的淡黃色:一張一米二寬床,床頭旁是一張桌子,一半做書桌,一半放著一臺電腦,桌上空空蕩蕩,只放著一面圓形的小鏡子。
她看了一圈,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里沒有電視。床的對面是一個杉木的大壁柜,嵌入墻里的那種,打開一看,一股淡淡的、濕潤的氣息撲鼻而來,有樟腦丸的香味,也夾雜著奇怪的海腥味。里面空空蕩蕩。
夏微藍將隨身帶來的席子鋪開,給枕頭套好新枕套,又放好了薄毯,然后隨手把空了的包放在了衣櫥里,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外面很安靜,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風很大很涼爽,吹得幾支爬到窗臺上的藤蔓搖晃起來,吹拂到了她臉上。她好奇地看著這種從未見過的植物,它在夜色中茂盛地伸展開枝葉,開出一種她沒見過的美麗花朵來。一簇一簇,彷佛跳躍的火。
這個地方,其實住著還真是很舒服呢,離學校又近。如果不是個兇宅就好了……夏微藍有些戀戀不舍地關(guān)了窗戶,坐到床上,松開頭上包著的白毛巾——雖然剛才在浴室里用吹風機吹過了,但頭發(fā)還是有點濕。
夜很安靜,她翻出手機看了看,還是沒有寶寶的回信。怎么回事,自己是為了他才考到這個城市來的,可他怎么好象就這樣忽然人間蒸發(fā)了?不回短信,也不接電話,甚至都不上線。這可是幾個月來第一次出現(xiàn)的情況。
他……他不會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夏微藍忐忑不安地想著,一邊靠在床頭等著頭發(fā)干透。旅途勞累,奔波了一天,一沾到床沿便有些睡意朦朧。
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看到半開著的抽屜里有什么在閃光。
什么東西?夏微藍有些驚詫,忍不住坐起身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俯身拉開了那個抽屜——抽屜里空空蕩蕩,似乎在她住進來之前已經(jīng)有人清理過了。也是,都要租給別人了,也應該收拾干凈吧?然而,在抽屜的正中間,她卻赫然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相框。
銀色的,反扣著,平放在抽屜最深處。
這是什么?夏微藍忍不住伸進手去,想把它翻過來。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她忽然聽到背后吱呀一聲輕響,接著傳來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沒太在意,以為是窗戶沒關(guān)好被風吹開了,低著頭,繼續(xù)把那個相框拿了出來——然而,就在她拿到那個相框的同一個時刻,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又聽到了這種聲音。
這次清晰得多了。在萬籟俱寂的夜里,她清楚地聽到有鑰匙在鎖孔里劃動著,仿佛有人從外面試圖打開這間臥室的門。
剎那間,仿佛有冷電從心底流過,她忽地記起了這幢房子發(fā)生過的靈異事件,全身顫了一下。然而,等她繃直了背部,側(cè)耳仔細去聽,那個聲音卻又消失了。
是錯覺么?這個房間里,似乎有什么地方忽然不對勁了。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忽然變冷,令人毛骨悚然。
萬籟俱寂的黑夜里,夏微藍遏止住那股忽如其來的奇怪顫栗,手指微微發(fā)抖地拿出了那個相框,轉(zhuǎn)了過來——相框左上角點綴著一枚水晶的海星,里面有一張女孩的照片,差不多十八九歲,穿著藍白色的海魂衫,長發(fā),笑容甜美,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她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覺得一陣冷意。
哪里不對勁……照片上的眼睛……似乎在動?是錯覺么?照片上的人正在緩緩轉(zhuǎn)動著眼睛,直直看著自己肩膀的后面!
自己的后面?……她抬起頭,下意識地看了放在桌子上的那面鏡子一眼。就在那一瞬,忽地全身僵硬!
她沒有回頭,只是僵在那里,定定地看著那一面小鏡子。室內(nèi)的光線不明亮,頭頂?shù)牡鯚羲坪鯄牧耍咨墓?jié)能燈一明一滅,映照出坐在椅子上的自己的上半身。
然而,在她肩膀背后,赫然還站著什么東西!
那是什么?那……她想從椅子上跳起來,然而身體卻不能動。
夏微藍無法扭過頭去,只能僵硬地看著鏡子里那個影子,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站在她背后的居然是一個女子。鏡子只照出她腰部以下的半身,看不到面容,只能看到她穿著白藍色的海魂衫——不,這不是幽顏!她是誰?是怎么進來的?怎么沒有一點聲音!
在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她看到鏡子里的女子動了。一只蒼白纖細的手輕輕地伸了過來,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一瞬,她的心臟幾乎停跳了。
“■■……”背后傳來一個聲音,仿佛呻吟一般的痛苦,含糊而輕微。
夏微藍不敢動,只覺得全身仿佛浸在冰窖里。
那個聲音又重復了一遍,但是驚惶過度的她還是聽不清。那個人從咽喉里發(fā)出了一聲模糊的嘆息,仿佛是竭盡全力,對著她慢慢、慢慢地彎下腰來,湊到了她耳邊——夏微藍逐漸看到鏡子里有黑色的長發(fā)垂落下來,一分分顯露出了那個人的臉。
那一瞬,她終于失聲叫了起來——那張臉!居然和她手里的照片一模一樣!
麥美瞳!來的是麥美瞳么?!
然而,鏡子里的臉是扭曲而怪異的,如此痛苦而蒼白,瞳孔變成了暗紅色,彷佛兩滴血。她伸出蒼白的手指,從背后輕輕地摟住了夏微藍的脖子,低下頭來,張了張口,貼著耳朵對她說了兩個字:
“快、逃!”
這個聲音是如此清晰,嘶啞,顫栗,而且痛苦,彷佛從幽冥里傳來。她看到了麥美瞳的眼睛里忽地滑落兩行殷紅的血,蒼白的手從脖子上伸過來,探向她的心臟——刺骨的寒意隨之侵入了她全身,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似乎要抽出她的所有神智。
不!……不能就這樣讓她……
夏微藍在恐懼中用盡全力往后退,閉著眼睛拼命揮舞著手,一把將鏡子推翻!然而,她的手腕被抓住了,對方的手冰冷而柔軟,宛如水里的藻類,密密糾纏了上來。
一雙冷酷得恍非人類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
“啊——!”再也忍不住,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靠在床頭上,頭發(fā)已經(jīng)干透了。窗簾外透出來淡淡的白光,天色竟然已經(jīng)微熹。
怎么……怎么回事?她剛才是睡著了么?
“做噩夢了?”忽然間,聽到有人在耳邊問,聲音清冷,如風送浮冰。夏微藍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觸電般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居然真的被一個人握住了——那個叫幽顏的女房東正坐在她床邊上,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她。
“是你?”夏微藍失聲,“你……你怎么進來的?”
“被你吵醒的……才六點半呢。”幽顏放開了她的手,打了一個優(yōu)雅的哈欠,輕聲抱怨:“怎么昨晚燈也不關(guān)就睡了?手舞足蹈的,做了噩夢吧?我上來搖醒你,差點還被打了一個耳光。”
她語聲輕柔,如同音樂,令夏微藍一時無語。
顯然也是從隔壁匆匆趕過來的,幽顏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色真絲睡袍,長及腳踝,烏黑的長發(fā)水一樣地垂落在肩頭,自然地微微卷曲,宛如海藻。嘴唇?jīng)]有血色,不施脂粉的臉在晨光中有些蒼白,卻有一種白描美人圖一般的古典之美。
然而不知道為何,這種寧靜的美,卻令她覺得心驚肉跳。
“我、我……”夏微藍喃喃,忽地問,“那個人,以前住哪個房間?”
“哪個人?”幽顏倦倦地問。
“麥美瞳。”夏微藍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吐出了那個不祥的名字,“她……她以前是不是就住在這個房間里?”
幽顏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這個訊息令她又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我夢見她了。”夏微藍喃喃,顫栗著,“我夢見她了!”
“真的?”幽顏頗有些吃驚,變了臉色。
“是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我看到她的眼睛在流血,”夏微藍閉上眼睛,一切都歷歷在目,虛弱地喃喃,“她和我說:快逃……快逃!”
“……”幽顏咬住了嘴唇,眼神忽地有些可怕起來。
夏微藍并沒有留意,只是顫栗著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個書桌:抽屜是關(guān)著的,桌子上的鏡子也好好地豎著,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她咬了咬牙,鼓足勇氣站起來,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拉開了抽屜——然而抽屜里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她頹然坐回了床上,長長舒了一口氣,看向窗外。
天光已經(jīng)透亮了,陽光灑滿了這個房間,窗口有簇擁著青翠的藤蔓,上面開著一朵一朵美麗的紅色花兒,顯得明朗而清新,哪里有絲毫的陰霾氣息?
“看來,真的只是做了個夢而已……”她低聲喃喃,伸出手去,摸向心口。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那只手的寒意——在噩夢里,麥美瞳的手最后伸向了這里,似乎要抓取什么一樣。她就在那一刻被嚇得醒了過來。
她的手指忽然按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什么東西?夏微藍吃了一驚,拿出來卻發(fā)現(xiàn)是那一個大吊墜——原來昨晚洗澡后,自己順手把它放進了睡衣的口袋里一直忘了取出來。
她不由得釋然:一定是睡覺時硌到了,才會做噩夢吧?
“這……這是?!”幽顏卻忽地變了臉色。那一刻她幾乎沖過來,想伸手去拿那個東西,然而手指在觸碰到的一瞬間整個人猛地往后踉蹌了幾步,直到背部靠上了壁櫥才勉強站住。
“你怎么了?”夏微藍失聲驚呼。
幽顏臉色蒼白地看著夏微藍手里的那個東西,胸口微微起伏,一貫淡然的眼里終于有了表情,許久才低聲:“這……這是哪里來的?”
“你說這個?”夏微藍晃蕩著手里的那個大吊墜,蹙眉,“我一直不知道它是什么,似乎是一塊玉?或者是琉璃?琥珀?寶石?——你看到?jīng)]?它好象從里面發(fā)出光來誒!好象還有一些奇怪的花紋……圈的右下角還有一個圓點,像‘Q’一樣,真奇怪。”
“這……”幽顏咬住了嘴唇,沒有再說。
玉環(huán)的右下角的圓點上,刻著一個復雜的紋章,如同火焰的模樣——這個紋章是如此的熟悉,令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管這是什么,對我來說都是最珍貴的寶物。”夏微藍把古玉掛回了脖子里,嘆了口氣,“要知道,這是父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你父親?”幽顏蹙眉。
“是啊,他是一個探險家,畢業(yè)于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史專業(yè),參與過很多大的考古項目,”夏微藍露出自豪的表情,輕輕地撫摩著那一個墜子,“這些都是我媽媽說的——在我五歲的時候,他在一次探險里出了意外,就再也沒回來……”
“意外?”幽顏低聲問,“什么意外?”
“那時候我還很小,只記得某天深夜忽然聽到媽媽在外面哭,我從臥室跑出去,看到很多穿著奇怪衣服的男人站在客廳里,”夏微藍喃喃,“其中一個對媽媽說:父親在潛水里發(fā)生意外,他們是他的同伴,負責將他的遺物帶回來給家人安葬。”
“潛水?”幽顏的眼神漸漸尖銳起來,“從海底來的遺物?”
“說是遺物,其實只不過是一套潛水服,一枚指環(huán),還有浸了水的日記和雜物,”夏微藍喃喃,“那套潛水服是被撕裂的,連背部的氧氣鋼瓶都壞了,像是被刀剖開一樣,邊緣有灼燒的焦痕——真慘啊……我都不知道在幾百米的深水里,到底有什么東西生生撕裂了父親!”
“……”幽顏沒有接腔,眼神復雜地變幻。
“我對父親的記憶就到五歲那天晚上為止。或許因為沒見到遺體,所以我總覺得他還活著,在這個世界的某一處,”她輕聲,握緊了手心里的掛件,“那些神秘人來訪之后,母親很快帶我們搬離了原來的家,并且一直再也不肯提起。”
“那么……”幽顏頓了頓,字斟句酌地問:“后來,你就再也沒見到過那些所謂的你父親的同伴了么?”
“是啊……他們再也沒來找過我們,”夏微藍咬著下嘴唇,輕聲,“這十三年來,我不敢在媽媽面前提起這件事,生怕她傷心。但是每一夜每一夜,我都不能停止的夢見父親。我夢見他在一個看不到頭的海底洞窟里往前游、往前游……我在后面拼命喊他,他卻聽不見。”
幽顏皺眉:“你為什么要喊住他?”
“因為……因為我知道前面有東西……非常可怕的東西!”夏微藍遲疑了一下,回答,“不能去那里,我知道那個海底的洞窟是通向——”
“哪里?”幽顏深深地看著她,眼里起了雪亮的光芒。然而夏微藍說到這里卻搖了搖頭,泄了氣:“我說不出來……但是在夢里,那種感覺很奇怪——這個夢,重復了幾百遍。”
幽顏的眼睛一直看著她,彷佛在確認她說的每一句話是不是真的。聽到這里她輕輕松了口氣,問:“那這個玉環(huán),是他們中的首領(lǐng)交給你的么?”
“不是。”夏微藍搖頭,“是我父親他親手交給我的。”
“親手?”幽顏愕然,“他那時候不是已經(jīng)……”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有時候,我甚至想不起是不是自己做夢了,可是,這個東西確實存在。”夏微藍微笑起來,似乎不想多說這方面的話題,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前,刷地拉開了窗簾:“看,天都亮了。”
那一刻,她忽然“啊”一聲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