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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宿命的相遇

  • 2012·末夜
  • 滄月
  • 8236字
  • 2017-06-28 10:26:14

2012年7月31日,星期日,晚上七點半。

臺風剛剛過境,酷暑的夜里有一種久違的涼爽清透,在深黑色里透出藍味來。

夏微藍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從地鐵站出來,一步一晃,吃力地爬上臺階,胸口碩大的墜子晃蕩來去。才出地面,不由哇了一聲:外面滿地狼籍,路邊的廣告牌被大風吹倒了,人行道上的樹木歪歪扭扭,枝葉在地上散亂一地,宛如被硬生生扯下來的殘肢斷臂。

S城不是號稱亞洲最繁華的都市之一么?怎么一場臺風就如此狼狽?

她在人行道上小心翼翼地行走,不讓污水濺上雪白的鞋襪。

她發現這里和老家一樣,下雨天走在人行道上同樣的危險:每一塊松動的地磚下都有可能隱藏著一小泡水,一個不小心,踩上去就噗的一聲中彩了。于是,她只能拖著行李踮著腳蹦蹦跳跳,一路判斷著“這塊可以踩吧?”“那個呢?”,戰戰兢兢地前行。

真的是很像超級瑪麗啊……夏微藍想到這里,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雖然一連中了好幾個“地雷”,白球鞋上濺了幾點污水,但住在長江以北的她長到十八歲,卻還從未見過所謂的臺風,所以心里反而充滿了新鮮感——就如她對這個以富庶繁華聞名世界的S城滿懷著好奇一樣。

晚上七點四十五分,她終于來到了向往已久的嘉達世貿廣場。

廣場區上喧囂而繁華,人群熙熙攘攘,在著名的街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國際品牌店在爭奪著路人的眼球,燈光將櫥窗里衣裙點綴得璀璨華美,店里有俊男靚女試裝。從LV、GUCCI到HERMES,每一間店都是如此精致奢華。

夏微藍在大雨剛停的街上一個人游蕩,拖著大號的行李箱,走過一個又一個櫥窗,眼睛閃閃發光——走著走著,櫥窗里模特兒身上的一件衣服吸引了她的眼球:黑底子上繡著的許多銀色的楓葉,斜露出單肩,腰鏈上細細的流蘇在兩側衣角垂落,手工精良,樣式簡潔不張揚,和旁邊那些店迥然不同。后面還用漂亮的花體字標著“custom-made clothes”,高級成衣定制。

安娜·蘇?還是香奈兒?

夏微藍抬頭看了看店名,SELENE,卻是沒有聽說過的品牌。她忍不住停下來看了一眼模特兒腳下的小小標簽,嘴巴立刻張成了O型——

這一套衣服,從頭到腳加起來居然要五萬多!

簡直是殺人啊……五萬七,在老家那個小城市里都夠一套小公寓的首付了——誰會傻到把一套房子穿在身上到處走呀?

夏微藍立刻興致全無,嘟囔著直起身子,拖了行李準備繼續走。火車本來就已經晚點了,如果再不快些找到那個地址,今晚就要露宿街頭了——然而,起身的那一瞬,她的視線在櫥窗那幾個模特兒橫斜交錯的手臂間穿過,忽地停住了。

外面的世界是濕漉漉的,店里卻干爽而舒適,白紫二色為主的裝修簡潔高雅,點綴著些許的金色,水晶吊燈層層的下墜,案上放著一支橫斜的枯梅,清淺的容器里漂著幾瓣梅花,有一種低調的奢華氣息。

有一群人在簇擁著居中的年輕人:一個主管模樣的人,三個女服務生,五個穿著制服的年輕店員……門內不遠處還站著兩個穿著黑色西服、面色嚴肅的男人,居然在夜里還帶一副黑墨鏡。

那么夸張的打扮……難道是保鏢么?她不由得好奇起來,拖著行李箱多看了一兩眼。那兩個店員正半跪在山羊絨的地毯上,給站在三寸高的木臺上的年輕人測量褲腳的長度,旁邊有人躬身記錄各種數據——

在一個店員讓開之后,夏微藍終于看清楚了那個人模樣。

那個被眾星捧月的年輕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膚色蒼白,眉眼冷峻,五官完美得猶如雕塑,染了奇特的亞麻色頭發,再加上那大約一米八零的身高,站在那里,乍然一看簡直和旁邊那些穿著西裝的模特兒沒有區別。

“嘩!”她忍不住驚嘆了一聲,流露出花癡的本性來,站住腳走不動路了。

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畢恭畢敬地伺候著,然而那個年輕的貴公子卻是滿臉不耐煩,微微咳嗽,站在那里百無聊賴地開闔著手里一個金色的懷表。

“少爺,這次想要用什么樣的料子?”主管殷勤地詢問,“店里新進了一批Raymond的11.6微米的布料,這種面料是采用世界上最細的羊毛制成,保留了其奢華細膩的手感,輕薄得可以從一枚指環里穿過——不過,Picchi的灰色的傳統威爾士王子格也很值得推薦。”

“隨便。”年輕人淡淡道,視線定在了墻上。

店里的墻上鑲嵌有巨大的寬屏電視,上面正在播報7月25日印度洋蘇門答臘島發生8級以上強烈地震并引發海嘯——鏡頭里,巨大的洪水在一瞬間將島嶼整個吞沒,大海里彷佛忽然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海水被吸入,卷成了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隱隱透出暗紅色,似是熔巖洶涌,又似是地獄之門緩緩打開,在航拍鏡頭里顯得猙獰可怖。

“最近天災人禍那么多,該不是真的有2012吧?”主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嘆了口氣,“前幾天聽說菲律賓剛地震,這邊印度洋又海嘯了。”

“是啊,”那個年輕人卻無動于衷,“下一個說不定就輪到S城了。”

“這……”主管不知道說什么好,汗了一記。

這個年輕人一貫是如此孤僻,似乎游離于這個世界之外,對任何事情都滿不在乎,毫無憐憫心,完全不象他那個以慈善出名的金融巨頭父親——雖然,他父親的過去似乎也有些不堪。

成衣定制的在繼續,電視上的播報也在繼續。災后現場同樣觸目驚心,到處都是倒塌成碎片的房屋,攔腰折斷的樹木——更觸目驚心的是一艘豪華游輪被巨浪卷起,甩上岸,不偏不倚地卡在懸崖的兩塊巨石之間,搖搖欲墜。

“據說在這艘游輪里,還有一百多位幸存者被困。目前救援活動陷入了僵局:船卡住的位置很危險,只要稍微一移動,重心傾斜,這艘游輪很可能立刻從萬丈懸崖上翻下,”記者面色凝重地報道,“專家小組嘗試了各種救援方法,依舊無可奈何。艙內已經有傷者因為得不到治療而死去,更多的遇難者遺體據說已經在船艙里開始腐爛……”

“應該給他們空投一把槍,加足子彈,”那個年輕人看著屏幕上一張張絕望的臉,冷冷地說,“人終歸都要死的,早死早超生。”

“……”主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陪笑。

聽說這個年輕人在十三歲的時家庭發生過一次重大的變故,母親被活活燒死,自己也受了重傷差點死掉。他被父親送往國外進行秘密的醫療,一直到了十八歲才出現在公眾面前——或許因為那一場慘烈的遭遇,讓劫后余生的孩子性格發生了極端的變化。無論別人怎樣殷勤以對,他的瞳孔總是虛無的灰色,毫無熱度。

主管閉嘴后,那個年輕人也沒有再說話,目光漫不經心地四處掃過,忽地看到了窗外。

雨后,華燈初上的廣場,有一個女孩站在那里,干凈,明朗,扎著長馬尾,胸口掛著一個似乎是玉制的圓圈大掛墜,白色的球鞋上都是污水。她正趴在落地玻璃窗外好奇地看著里面,看得如此投入,以至于整張臉都貼在了玻璃上——小巧的鼻尖被壓扁了,看上去就如一頭在拱食的小豬。

他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

他生在巨富之家,自小就在旁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里長大。那樣的眼神,每次看到都令他如芒在背——然而此刻,這個趴在窗外看的女孩眼里雖然也有向往和羨慕,卻居然依舊清澈無邪。那種眼神,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隔著玻璃看吃著圣誕大餐的客人,眼神里雖然有欲望和渴盼,可是被看的人卻反而心生愧疚。

“少爺?”主管有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了過去,立刻皺了皺眉——不等他說什么,在同一時刻,兩個黑西裝墨鏡的保鏢也立刻疾步走了過去,伸手推開門。

在那個人看到自己的時候,夏微藍仿佛作賊被抓一樣,觸電般地從玻璃上彈開,抓起行李箱匆匆跑了開去。“噗”,有一個地雷被踩到,污水飛濺上了她的鞋子,她不管不顧,一路飛奔,只是憤憤不平:原來,就是這種人在消費著這樣貴得離譜的衣服?看起來這么年輕,多半也是個二世祖,不事生產,只管揮霍著父母賺來的錢,坐幾百萬的車,穿一套幾萬的衣服,不覺得虧心折壽么?

一口氣奔過一個路口,她忽地停下來,嘆了口氣。

好吧,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她是有點嫉妒的。那個人似乎什么都有了,站在那里眾星捧月、閃閃發亮——財富,地位,相貌,還有最好的青春,簡直像個童話里的王子。

她討厭這種隔著玻璃仰望他人的感覺。

不過……說起來,她家的寶寶也不差呀。想到這里,夏微藍嘴角不由浮出了甜蜜的笑意,看了看捏在手里的手機,屏幕上的壁紙是一個染著金黃色鳳梨頭的年輕男孩,正對著她深情款款的微笑。

她忍不住還以一個微笑,瞥了一眼右上角的QQ圖標——她QQ上的名字是“愛吃肉”,Q上的好友不多,只不過寥寥十幾位,多半還是學校里認識的同學。今天一整天都用手機掛著,并沒有收到一條訊息。

夏微藍打開QQ界面看了一眼,“寶寶”的頭像是黯的。

她不由嘆了口氣:怎么回事?這兩個月來,無論多晚,他肯定都會上來掛一會兒,和她聊幾句的。而她,哪怕是在數學冬令營選拔賽那最緊張的幾天里,也盡量每天都上線等他,哪怕只能說上一句話也能滿懷喜悅地下去入睡——可偏偏在她從千里之外趕來,抵達了他所在城市的時候,他卻沒有上線。

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前一天,自己本來還想給他一個驚喜呢!

夏微藍滿懷疑問,拖著行李箱,站在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著手機發呆,一任身邊的紅綠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真的很想告訴他自己來了S城啊……要不要打他的手機呢?——他們之間很少直接通話,就這樣打給他,會不會冒昧?

要不,就發一條短信吧!

對,就發短信好了。可是……要說些什么呢?

“hi,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似乎太傻了一點吧?明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一看就能猜出答案,未免顯得她這個IQ有150的人有點弱智。

要不,干脆直接點兒?

“hi,生日快樂!送一個驚喜給你要不要?”

嗯……就這么說好了,起碼還有點懸念。然而,剛輸入完畢,她的臉忽地紅了一下:呃,這個……聽起來似乎有點歧義?難道說她要把自己當作生日大禮包送到他面前?

說起來,寶寶還從未見過她,甚至也沒有看過她的照片——自己這樣刻意的避免露面,一開始是因為女孩的矜持,到后來,便是想等有機會再給對方一個驚喜了。她長得說不上絕色佳人,卻也算清新明朗,扎著長馬尾,一米六七的身材高挑窈窕,在高中晨跑時總會有人追在后面吹口哨,也曾有人死皮賴臉地攔在路上求交往。

等見了面,應該會讓他有個小驚喜吧?

夏微藍想到這里,紅著臉迅速地刪掉了那一行字,拿著手機發了愁——唉,怎么回事,只是發條打招呼的短信而已,怎么比這么難啊?兩個網上聊了快半年的人,臨到真的要見面,還有些束手束腳。天知道,上升星座在射手的她,平日可是出名的直白莽撞啊!如今怎么變得糾結起來了呢?

想來想去,最后只在QQ上發了一條短消息給他:

“hi,今晚去了哪里?”

一分鐘過去了,沒有回答。三分鐘過去了。手機依舊沉默著,沒有回復,也沒有短消息——而他的QQ一向是和手機綁定的,就算沒有上線也能收到短信。

到底怎么了?她有些悶悶不樂地垂頭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算了,時間不早了,還是先找到住的地方再說——幸虧她來之前就先在網上找好了租的房子,好歹也有一個落腳地。

對了,那個地址是……夏微藍手忙腳亂地從手機的收件箱里翻出一條短信,和手里的地圖對了對,發現自己離要去的地方在城市的西南角,臨近大海的遠郊。

怎么辦呢?那里還沒有通地鐵呢。

一輛空的出租車在身邊經過,攬客的司機對著她按了按喇叭。夏微藍卻沒有動,用手指在地圖上比一比距離,默默算了下——從嘉達世貿廣場到那兒差不多有十五六公里的距離,S城打車起步10元,2元的燃油附加費,3公里起每公里2元。

這么一算,到那里大概要38元。

38元,在老家都可以……金牛座的她一貫節儉,腦子里情不自禁地把S城里看到的所有價格都折算成老家那個小城里的消費,越想越舍不得。抬頭發現不遠處就是一個公車站,K155路公交車在緩緩駛進站臺。她低下頭又看了一眼地圖,發現這一路車的終點站就在自己要去的地方附近。而公交車的車票——只要2塊錢!

就這樣決定了!只思考了三秒鐘,她便一個人扛起了三個包裹,以驚人的速度迅速沖了過去,大呼小叫地奮力擠上了車。

周末的夜晚,公交車上擠得水泄不通。夏微藍拖著大包小包,被擠在門口附近動彈不得,彷佛罐頭里的沙丁魚。雖然開了空調,滿車還是充溢著一股汗味。

“喂!”車開出一半,她忽地驚呼了一聲,抬手啪的一聲打過去,“干什么?”

那只手瞬地從她胸口縮了回去。夏微藍回過頭,只看到身后一個個子矮小的猥瑣男人低著頭,不作聲地擠向了后門方向。她只覺得一陣惡心,不由得怒目而視,嘀咕:“神經病!”

身邊有人竊笑:“哎,說不定是你長得高,人家把你胸口那個圈圈當作吊環把手了呢。”

“呸。”她啐了一聲,哭笑不得地低下頭,看到了胸口那個掛墜,隨著公車搖搖晃晃。真是的。她嘀咕著,提起掛墜放入了牛仔服衣領里藏好。

一路車子開開停停,每次剎車的時候她都要扶著行李提醒周圍的乘客小心,挨了不少人白眼,幸虧再也沒有遇到那種咸豬手。等人群密度稍微小一些的事后,她好容易騰出手來,給那個號碼發了一條短信:“不好意思,我是夏微藍。我今晚就到了,現在去你家入住方便么?”

不到兩分鐘,屏幕亮了一下,滴的一聲進來一條短信:“來吧。”

還真是干脆。她長長松了口氣。總算有一個地方可以落腳,不至于可憐兮兮的在陌生地方半夜流落街頭……看來合租那個MM的脾氣還真不錯,不愧自己特意從老家給她帶了不少特產,準備籠絡一下感情。

自從拿了奧數的金牌后,身為尖子生的她有許多選擇。然而她最終還是來到了S城那個神秘的艾柯學院——不是為了全額獎學金,也不是為了兩年后直送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承諾,唯一的理由是:來S城讀大學,是父親當年的遺愿。

當然,還有一個小小的私心,就是……寶寶他也在這個城市。

如果來這里念書,網戀了幾個月的兩個人應該就能在一起了吧?

沒有出發之前,她就知道這座城市物價昂貴得驚人,于是暑假一開始便上網到處搜尋便宜房源。在父親死去后,母親沒有再婚,以教授鋼琴課來補貼家用。故鄉是個小城市,學鋼琴的人不多,母親的琴藝雖然出眾,但每個月也只不過三千多元的授課費——而除了她之外,家里還有著四個老人要贍養。

所以,她從小就練就了專屬于金牛座MM的錙銖必較的本性,想要把獎學金節省下來補貼家用,不肯住到價格高昂、號稱可以媲美四星級酒店的學院宿舍里去。用了一個暑假,翻天覆地在網上找房源,然而結果卻令人喪氣。一輪搜索下來,發現即便是一室一廳三十幾平方的小房子,一個月的租金也要三千多,簡直是令人咂舌。

某天寶寶上線,見她焦慮,發了個擠眉弄眼的表情:不如住我那里?父母出國了,房子全空著呢。本大爺不收你租金,只要你……嘻嘻。

她撇了撇嘴,臭小子,想得美。

在她都幾乎放棄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則尋求合租的消息——房子在大學城附近,上下兩層,準備出租其中一間臥室,里面水電空調齊全,拎包入住。月租金只要600,特別要求:合租的最好也是單身女性。

這簡直是為自己量身定做嘛!

對方只留了一個郵件地址,她欣喜若狂地發了一個伊妹兒,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并強烈地表示了希望合租這套房子的意愿。隔了很久才有回音,對方對她的應征表示了一下歡迎,居然并沒有多說什么。

既然已經找到了房子,加上寶寶每天甜言蜜語地要她早點過來。于是,在離開學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她就拖著行李來到了這個南方沿海的S城。來的時候,她身上只帶了1000塊錢。她有自己的打算:早來一個月,正好找一份暑期工打,這樣就可以賺到下個月的生活費了。

麥美瞳這樣想著,緊抓著扶手,隨著公交車搖搖晃晃。

三十分鐘后,車開出了市中心,車上的人漸漸少了。夏微藍終于找到了一個位置坐下,將行李堆在腳邊,舒了一口氣。

五十分鐘后,車上已經只有她一個人。

停停開開,一路走來,眼看著周圍越來越冷清,街道上已經看不到開張的店鋪和行人,一片漆黑。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公交車上,看著身材肥胖的司機,不由鼓起了勇氣,走上前去:“請問,忠孝路和觀星路的路口是在哪一站下?我怕坐過站了。”

“忠孝路和觀星路的路口?”公交司機卻頗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頓了一頓,才道:“終點站下車,再走5分鐘就到了。”

“噢……”夏微藍點了點頭。5分鐘,還好,扛著行李咬咬牙也就到了。

“半夜去那里干嘛?”司機有些懷疑地看著她,嘀咕,“那兒沒有人居住,到處都是一片工地。”

“啊?怎么可能沒有人住?”夏微藍不信,揚了揚手機,“輪回巷144號,一座白色的二層小樓——尋租網頁上還附帶了照片呢!你看!”

她正準備將保存在手機里的照片翻出來,卻看到司機忽地變了臉色。

“怎么?”夏微藍有些驚愕,“難到沒有這幢樓么?”

“不,不……有倒是有的。”司機放緩了車速,斜眼看著她手機上的圖,臉色有些發白,“那幢樓很有名,還上過全城報紙的頭條新聞,誰不知道?”

“啊?”夏微藍睜大了眼睛,“上過頭條?”

“那兒本來住著一個女孩,和你一般大。兩年多前的一天晚上,在外頭和朋友慶祝完生日回來就失蹤了。”司機顯然對那篇報道記憶猶新,“她的朋友那晚在路口親眼看著她下車走入了巷子,巷子沒有岔口,她卻再也沒有到家——她媽媽守在客廳,甚至聽到了她開門的聲音,但出去一看,卻只有一把鑰匙插在門上。”

“失蹤了?”夏微藍吃驚。

“是的,再也找不著了。”司機嘆了口氣,“就在那一條小巷和自己家門之間,忽然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了!”

夏微藍嘀咕:“會不會她自己跑出去玩兒了,或者被人綁架了?”

司機搖頭:“不,一直沒有收到任何勒索的信息——她媽媽一口咬定是嘉達國際財團做的。那時候這里只剩下他們一戶人家還不肯拆遷,之前也受到過恐嚇,事后警察發現當晚街口的監控錄像被人動過了手腳,11點到12點間的那一段不知被誰抹去了。”

“那有可能!”夏微藍憤憤,“那些地產商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這個新聞當時很轟動。好多報紙都做了頭條,都暗示霍天麟和這個脫不了干系。”司機嘆了口氣,“他本來底子就不干凈,做出這種事來也不稀奇。”

“不干凈?”夏微藍好奇。

“是啊……嘉達國際的總裁,鼎鼎大名的霍爺,”公交司機指了指公交車座椅背,上面貼的是樓盤宣傳海報,壓低了聲音,“以前可是四海的老大,亞洲最大的黑幫。”

“哇!”夏微藍脫口,“那一定是他們干的了!”

“可調查了大半年,一點證據都沒有,”司機踩了一腳油門,公車震了一下,似是碾過一個坎,車身震了一下,“如果不是這樣耽擱了一年,再加上這個路口忽然塌陷出了一個天坑,這里的樓估計早就造好賣掉了。”

“天坑?”夏微藍愕然。

“是啊!就在剛才路過的那個十字路口底下——”拐過一個大彎,司機開始減速,準備進站,“不知道有多深,據說填了多少土都沒見底。如今雖然說是把它的口子封好了,我每次開車路過還總是心驚膽跳,怕忽然掉下去了。”

“哦……”夏微藍喃喃,忽地覺得有點寒意。司機還在絮絮叨叨:“可憐的是她媽媽……那一天起,那個女人幾乎夜夜都聽見門外有人轉動鑰匙在開門的聲音,她總是說女兒還沒走,一直在門外,卻始終無法進來。”

“她瘋了么?”這故事有點瘆人,夏微藍不由捏了一把冷汗,看了看周邊荒涼黑暗的街道——在網上發帖尋合租的,不會就是這個瘋了的母親吧?

如果是,那就太……

“是啊,她在今年1月份的時候被強制送到了城北的青山精神病醫院去了。”公車司機語音里滿是同情,“案子一直沒有了結,加上那個女人沒有簽拆遷協議,嘉達國際也沒有辦法,只能獨獨讓那幢房子留下來。因為周邊都是工地,那里的水電都被切斷了,也一直沒有任何人住。”

“什——么?”聽到這里,夏微藍的頭一下子炸了。一直沒有任何人住?那和她聯系的那個房東又是誰?

公車司機同情地看著她:“姑娘,一定是有誰在網上惡作劇,騙了你。”

“不會吧。”夏微藍喃喃,“那個發帖的人說她一個人住在這個房子里,名字叫……”她頓了頓,翻了一下保存下來的網頁,念了出來:“麥美瞳。”

“唰!”一聲刺耳的響,公交司機忽地踩了急剎車。夏微藍不提防,差點一頭撞到了前排座椅靠背上,身邊的行李也橫七豎八滾落了一地。

“怎么了?”她揉著磕痛的前額,吃驚,“終點站到了?”

司機臉色蒼白,直直地凝視著前方,說不出一句話。

前方便是終點站了。四周都是工地,半夜里寂無人聲。在忠孝路和觀星路的路口,昏暗的路燈下卻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長發披肩,看不清面目,長裙在夜風里微微飄揚,有一種虛無縹緲的美,仿佛夜里的幽靈。

她并沒有說話,只是站在路中間,對著公交車揮了揮手。

“別開門!”夏微藍下意識地驚叫起來。這……這是人是鬼啊!

然而司機仿佛被催眠了,手顫抖著,不受控制地按了一下開關,公交車門緩緩打開,有風一下子吹入——夏微藍打了個寒顫,往后退了幾步,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

“是夏微藍么?”那個白衣女子在車外微笑,臉藏在陰影里,只能看到微微翹起的嘴角。聲音未落,瞬地已經上了車,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是誰?”夏微藍縮在公交車的座位上,緊緊地握著車上的鐵質欄桿,仿佛生怕對方會忽然飄進來抓住自己,聲音有些發抖,“麥……麥美瞳?”

對方微微笑著,伸出了手:“我來接你了。”

十指纖纖,涂著奇特的銀色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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