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建國者們的基本原則

1 自然法的真諦
只有遵守自然法，才能奠定可靠的基礎(chǔ)，進而建立健全的政府和公正的人類關(guān)系

First Principle THE GENIUS OF NATURAL LAW
The only reliable basis for sound government and just human relations is Natural Law.

大多數(shù)的現(xiàn)代美國人從來就沒有學習過自然法。因此，他們對國父們經(jīng)常提到的自然法感到困惑。布萊克斯通通過闡述自然法對于穩(wěn)定的社會與公正的制度來說，是唯一可靠的基礎(chǔ)，從而堅定了國父們的認識。那么，自然法究竟是什么呢？尋找此答案的理想之處就在國父們最喜歡的一個人的著作里，此人就是西塞羅。

西塞羅的生活與著作

西塞羅從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兩人的政治散光與哲學錯誤中敏銳切入，發(fā)現(xiàn)了檢驗良好法律、健全政府，以及人類美好關(guān)系長久準則的試金石。在建國者們眼中的偉大政治思想家的花名冊中，西塞羅被列在顯要位置。

普林斯頓大學的威廉·埃本斯坦博士說：

“古往今來，西塞羅（前106—前43）是唯一一個對羅馬政治產(chǎn)生持續(xù)影響的作家……西塞羅曾經(jīng)在羅馬學習法律，在雅典研究哲學……他成了那個時代最重要的法學家，此外他還升至政府最高的職位（羅馬執(zhí)政官）。

“……然而，他的生活卻沒有擺脫悲傷；他在羅馬擔任執(zhí)政官的5年時間里，只有在一年的流放中，才找到了自我……然而，西塞羅在反對基于大眾的支持而趨于獨裁的過程中，卻表現(xiàn)出了相當大的勇氣。公元前44年，凱撒被暗殺。在1年之后的公元前43年，西塞羅被安東尼的追隨者謀殺，安東尼是凱撒死后成立的三巨頭統(tǒng)治中的一名成員。”（威廉·埃本斯坦：《偉大的政治思想家》，紐約，霍爾特：萊因哈特和溫斯頓出版公司，1963年，P122-123）

所以，由于強權(quán)政治而導致的西塞羅輾轉(zhuǎn)而動蕩的經(jīng)歷，加上他對各種政治制度形式的潛心研究，使他得以寫下了有關(guān)共和國與法律的里程碑式的著作。在這些著作中，西塞羅設(shè)想了一些基于自然法的未來社會的偉大與承諾。

美國國父們顯然對西塞羅的夢想心懷深切的感激，因為他們?yōu)樽约号c后代設(shè)想的正是這樣一個共和國，這樣的一種社會公正。他們在西塞羅的著作里找到了他們心目中理想社會所必需的東西，而這種社會正是他們最終希望去建立的。

西塞羅的基本原則

對西塞羅來說，一個基于自然法的社會建設(shè)，正是通過造物主的無上法律來對“正當行為”的法則加以認識與甄別。歷史證明，即使在那些有時被稱為“異教”的國家中，也有一些類似西塞羅式的敏銳而深刻的頭腦，他們穿過自然現(xiàn)象的迷宮進行推理，發(fā)現(xiàn)了浩瀚宇宙背后的事物，同時也出于對人類與世界事務(wù)經(jīng)久不衰的興趣，展開了他們自己的生命，釋放了一個高級設(shè)計師的杰出才華。

西塞羅的真誠與正直之心非常強烈，從而使他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一旦造物主對現(xiàn)實情況有了明確的認定，那么通向政府、正義與人類關(guān)系的唯一理智的做法，就是通過法律的途徑，這些法律已經(jīng)被造物主所確立。造物主創(chuàng)造的事物秩序就叫自然法。

自然法的一個基本前提是，人的推理能力是造物主賦予人的一種特殊天性，它非常類似于造物主自己的那種理性能力與推理能力。換句話說，人與造物主共同擁有的這種通過一種理性的途徑來解決問題的品質(zhì)，心智的推理能力通常會被導向常識性的結(jié)論，這些結(jié)論是建立在被杰斐遜稱為“自然的法律與自然的上帝”基礎(chǔ)上的。（《獨立宣言》）

現(xiàn)在，就讓我們來考察讓國父們印象如此深刻的自然法的重要法則。

自然法是永恒的、普遍的

首先，西塞羅把自然法定義成“真正的法律”。然后，他說：

“真正的法律是符合自然的正確理性；它是普遍適用的、不變的和永恒的；通過它的指令召喚人們?nèi)コ袚熑危ㄟ^它的禁令，擺脫不道德的行為……試圖去改變這種法律是一種罪過，也不允許廢除它的任何內(nèi)容，徹底廢除它是不可能的。通過參議院或人們，我們不能免除它的義務(wù)，我們沒有必要在我們身外去尋找它的解釋者或轉(zhuǎn)譯者。在羅馬與雅典，法律都是相同的，或者說在現(xiàn)在與未來，法律也會有所不同，但有一種永恒與不變的法律卻適用于所有的國家與時代，宇宙中存在著一個主人與統(tǒng)治者，那就是在我們所有人之上的上帝，因為他是這法律的創(chuàng)造者，是它的傳播者與執(zhí)行法官。任何不服從的人都是在逃離他自己，否定他的人性，基于這一事實，他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埃本斯坦：《偉大的政治思想家》, P133）

學生在這幾行文字里遇到的那些概念，曾被美國國父們重復了千百次。自然法或自然之神就其基本美德而言是永恒的；就其應(yīng)用范圍而言是普遍的。它是“正當理性”的守則，這種“正當理性”來自造物主本身。它不能被改變，不可以被廢止，不能被立法者或人民自身所拋棄，盡管他們會妄想去這么做。在自然法里，我們面對的是絕對存在的構(gòu)成要素。對人類的心靈來說，它的原則是基本的，可理解的，并且在其一般的運作過程中，是完全正確的，在道義上也沒有偏差。對美國國父們，還有布萊克斯通、約翰·洛克、孟德斯鳩與西塞羅而言，這是他們的一個巨大發(fā)現(xiàn)。

理性的神圣禮物

在西塞羅看來，這是一個顯而易見但非同凡響的事實，即人天生就具有豐富的精神特質(zhì)，這種特質(zhì)在其他的生命形式中是不存在的，除了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就智力發(fā)展而論，在人與其他動物之間，存在著一個難以逾越的鴻溝。西塞羅和建國者們把這視為來自造物主的一種特殊而神圣的天賦。西塞羅這樣寫道：

“我們稱為人的這種動物，具有遠見與敏銳的智慧，復雜、敏感，擁有記憶，充滿了理性與審慎，被創(chuàng)造了他的造物主賦予了某種尊貴的地位；因為在諸多不同種類與具有理性和思想的生物中，他是唯一的，而其余的一切種類生物卻不具有這種唯一性。但有什么比理性更神圣的呢？我不想說理性僅僅存在于人的身上，而且也在宇宙萬物之中。并且理性——當它發(fā)育成熟，臻于完善之時——完全有理由被稱為智慧。因為不存在比理性更好的東西，因為它存在于人與上帝之中，所以，人與上帝共同擁有的第一個東西便是理性。

“但那些擁有共同理性的人也必須擁有共同正確的理性。因為正確的理性是法律，我們必須相信人們還擁有與上帝一致的法律。更有甚者，那些享有法律的人同時也享有公正；而享有這些的人就會被視為同一個共和國的成員。如果他們確實服從相同的權(quán)威與權(quán)力，那么這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真實的；但事實上，他們確實在遵從這個天體的系統(tǒng)、擁有神圣的心和上帝般超然的力量。所以，我們現(xiàn)在必須把整個宇宙設(shè)想成一個共和國，在這個共和國中，眾神與人都是其成員。”（埃本斯坦：《偉大的政治思想家》, P133）

《舊約》的先知與《新約》福音書的教師們都不曾說得這么好。

第一條偉大的戒律

西塞羅理解的第一條偉大的戒律是去愛、尊敬與服從全智的神。他通過說上帝的法律是“正確的理性”，來表達了這種尊敬。當它被人們完全理解的時候，就被稱為“智慧”。當被政府應(yīng)用在調(diào)整人類關(guān)系中的時候，它就被稱為“公正”。當人們將該法結(jié)合在一種盟約或契約中的時候，他們就被稱為一個真正的共和國，因為他們想按照上帝的法律來管理他們的事務(wù)，他們屬于自己的共和國。因此，西塞羅想到了被那些猶太人與基督徒稱之為第一條偉大戒律的東西。

大家記得，一個律師想通過詢問的方式來使耶穌難堪，“主人，什么才是法律中的最重要的戒律呢？”當然，戒律有數(shù)百條，為了讓耶穌感到窘迫，這個問題可謂精心設(shè)計，用心良苦。然而，耶穌并沒有感到窘迫。他簡潔地回答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耶和華，你的神。這是第一也是最大的戒律。”

由于耶穌這個機智、有準備的回答，律師感到很驚訝。但耶穌并沒有就此打住，他補充道：“第二條戒律也與之相仿，你要愛人如己。這兩條戒律代表了所有律法與先知的道理。”（《馬太福音》）

驚訝的律師簡單地回答道：“好啦，主人，你已經(jīng)道出了真理！”

耶穌從《申命記》的第6章第4—5節(jié)中挑出他認為最重要的戒律，然后從《利未記》第19章第18節(jié)中選出他認為第二重要的戒律。

第二條偉大的戒律

有趣的是，西塞羅，既不是基督徒，也不是猶太人，但他卻能發(fā)現(xiàn)服從的力量與重要意義，不僅是對第一條偉大戒律的服從，而且也是對第二條偉大戒律的服從。他非凡的心智讓他本能地理解了耶穌所定義的第二大戒律“愛人如己”的美好與幸福。

通過下面的話，威廉·埃本斯坦博士對西塞羅作品的評論可謂是獨具匠心：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那就是在西塞羅那里，那些可以往前追溯的觀念更多指向的是基督教，而不是往后，指向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西塞羅是把愛作為一種強有力的社會紐帶來理解的。”（埃本斯坦：《偉大的政治思想家》, P124）

所以，對西塞羅來說，使一個人與那個公正社會的共和國聯(lián)系在一起的黏合劑就是愛——上帝的愛；上帝之愛是公正的偉大律法；一個人對同胞的愛會給人們提供希望，去促進人與人之間的真實公正。

所有的人都能受到上帝法律與美德的教育

在他所有的作品中，西塞羅都表達了一種明確而樂觀的看法，即通過教育教給人們美德的要素，就可以使人類的潛能得到改變。他寫道：

“從哲學家所討論的所有內(nèi)容當中，與那種我們是為公正而生，并且權(quán)利不是建立在人的意見而是人的天性基礎(chǔ)上的完整認識比起來，的確再也不會有更具價值的看法了。一旦你對人類的伙伴關(guān)系，以及團結(jié)他的同胞有一個清晰的概念，這一事實立即就會變得簡單明了……不管怎么說，我們都可以給人下定義，一個單一的定義可以適用于所有的人。這足以證明，人與人之間不存在本質(zhì)的差異……事實上，任何一個種族的人，一旦他找到了指引，都能獲得美德。”（同上）

違背自然法的法律對人類來說是一種災(zāi)難

如果沒有他對那些制定了違反“自然法與自然的上帝法”的立法者的警告，我們就無法評論西塞羅對自然法的看法。西塞羅寫道：

“但最愚蠢的想法是相信所有的東西都剛好能在習慣或國家的法律中找到……國家強制實施那么多致命、有害的法規(guī)，情況會怎樣？與一伙強盜聯(lián)手通過的那些規(guī)則比起來，這些法規(guī)根本就不配被稱為法律。若是愚昧、笨拙的人配制的是致命的毒藥，而不是治病的藥物，那么，這些東西就不可被稱為醫(yī)生的藥方；在一個國家中，任何一項法規(guī)都不能被稱為一種法律，即使這個國家無視它變成一條毀滅性的規(guī)則而接受了它。”（同上）

所有的法律都應(yīng)該用上帝的法律來衡量

當時，西塞羅提出了人民可用其來判斷良法與惡法的手段。所有的法律必須用上帝的法律來衡量。對此，西塞羅還做了如下的描述：

“因此，（造物主的）法律可以在公正與不公正的事物之間做出區(qū)別，與原始的和最古老的萬物，大自然達成協(xié)議；根據(jù)大自然的標準，制定那些懲惡護善的人類的法律。”（同上，P135）

另外，西塞羅也強調(diào)說，惡法本質(zhì)上無法通過立法機構(gòu)的批準或大眾的認可而得到修改。從那些違反標準、武斷被通過的法律中，絕不可能指望得到公正，那些被違反的標準是按照自然法或法律的創(chuàng)建者建立起來的。下面是他的論證：

“但如果正義的原則是建立在人民的法令、王公的詔書或法官的判決之上，若這些法令得到民眾投票或法令批準的話，那法官就會對強盜、通奸與偽造遺囑做出制裁。但如果這么大的權(quán)力屬于傻瓜們的決定與判決，那自然法就會被他們的投票所改變，那難道他們就不會去頒布法令，把那些壞的與有害的東西當成好的與有益的東西嗎？或者說，如果一部法律能使公正變得不公，難道它同時就不會把壞的東西當成好的東西嗎？”（同上）

西塞羅的結(jié)論

對西塞羅來說，在他臨終前，那已經(jīng)很清楚了，人類必須消除那種已經(jīng)潛伏在社會中的腐敗。他認為，他們必須回到自然法的大道上。他們必須保證對一個充滿愛與關(guān)懷的造物主命令的服從。一種前所未有的宏偉許諾在期待那個能保證它實現(xiàn)的未來社會。他寫道：

“因為同一個自然結(jié)合在一起，并且支撐著這個世界，它所有的部分都彼此協(xié)調(diào)，十分和諧，使人類在自然中統(tǒng)一著；但由于他們的墮落，使得他們爭吵不休，無法認識到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并且服從于同一種受保護的權(quán)力。如果這個事實能夠得到理解，人類就確實可以活在上帝的生命之中。”（同上）

美國國父們相信這一點。他們顯然對建立一個高度有道德的善良社會的必要性深信不疑。國父們想從過去文明的墮落與欺騙中提升人類，想為一種新的文明奠定基礎(chǔ)，而這種文明是建立在個人自由與整個共和國繁榮基礎(chǔ)之上的。這就是他們?yōu)槭裁磿凑兆匀环▉順?gòu)建他們制度的原因所在。

在許多方面，美國人的憲法與生活方式是建立在自然法原則基礎(chǔ)之上的，這可能會使人感到吃驚，甚至美國人也是如此。讓我們考慮幾個自然法的例子，比如：

不可剝奪之權(quán)利的概念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這些不可剝奪之權(quán)利中的22條被列在了本書中。

不可剝奪之職責的概念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這些職責中的20條被列在了本書中。

人身保護權(quán)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有限政府的概念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分權(quán)的概念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通過和平的手段改正胡作非為、相互制衡的概念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自我保護的權(quán)利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契約的權(quán)利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保護家庭與婚姻制度的法律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通過賠償或支付傷害賠償金來體現(xiàn)公正的概念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攜帶武器的權(quán)利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無代表不納稅的原則是建立在自然法基礎(chǔ)上的。

這些為數(shù)不多的例子將說明整個美國的憲法體制是多么廣泛地植根于自然法的。事實上，自然法是一切事物的基礎(chǔ)與包容性框架，我們一直稱之為“人民的法律”。

這正是托馬斯·杰斐遜在草擬《獨立宣言》時所談到的：

“我們認為這些真理不言而喻，即人人生而平等，他們被造物主賦予了某些不可讓渡的權(quán)利，其中包括生命權(quán)、自由權(quán)，以及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

這些被人們牢記在心的來自美國第一部自由憲章的短語，全都是自然法原則下的重要預設(shè)。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對建國者們的第一條基本原則有了大致的了解，那就讓我們轉(zhuǎn)入到第二條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