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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時代背景

第一節 人物與時代

美國心理學家桑戴克(Edward L.Thorndike)曾說:“人生是兩重的,一重是環境對于他所生之結果,一重是他對于環境所生之結果。人之成因或稟質,等于他在環境中所受的影響,與他對于環境所生的反應之意向。”(見舒新城所譯《個性論》)由此可見,人生與環境之間,關系甚為密切。

若想真正了解一個人,須對其所處環境有充分認識。梁啟超先生曾云:“孟子曰:‘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可謂至言。故欲品評一人物者,必當深察其所生之時、所處之地,相其舞臺所憑借,然后其劇技之優劣高下,可得而擬議也。”(見《六大政治家》之《管子》)

因此,本人于評述曾公生平前,先闡明其所處的時代背景。

第二節 曾公的時代背景

民族思想消沉

清代康熙、乾隆兩朝,曾舉行博學鴻詞科,但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又大興文字獄,因此至嘉慶、道光年間,民族思想已被嚴重削弱,不為一般士大夫所了解。

孫中山先生曾云:“滿清竊國二百余年,明遺老之流風遺韻,蕩然無存,士大夫又久處異族籠絡壓抑之下,習與相忘,廉恥道喪,莫此為甚!雖以羅、曾、劉、郭號稱學者,終不明春秋大義,日陷于以漢攻漢之策,太平天國遂底于亡。”(見《太平天國戰史序》)確實為不刊之論。由此可見,曾公之所以缺乏民族思想,乃是受當時社會壞境所影響之故。

朝政腐敗

清代乾隆皇帝好大喜功,專寵和珅,以致朝政日漸荒廢,官吏更換頻繁。待到嘉慶繼位,雖然和珅終于被誅,然而朝廷腐敗之風已成氣候,無法挽救。加之教亂迭起,政治局面混亂不堪。至道光末年,皇帝偏信滿人穆彰阿,從而導致在鴉片戰爭中舉措失當,可見清政府腐敗之深。

柳翼謀先生云:“自乾隆中葉至道、咸間,清代內治之腐敗,達于極度,雖無外患,亦不足自保。蓋高宗習于汰侈,務為夸大,金川、緬甸、安南諸役,俱以茍且蕆事,而朝廷莫敢直言,相尚以欺詐蒙蔽。積之既久,如癰決疣潰,所在皆患而繼起者復皆庸碌無能之輩,浸淫醞釀,愈引愈巨,清之祚幾斬焉。藉非漢族出死力以維之,清之亡久矣。”(見柳翼謀所著《中國文化史》)

吏治貪污

當時中央政府竟已如此腐敗,所謂上行下效,地方政治便可想而知。章學誠《上執政言時務書》中有云:“自乾隆四十五年以來,訖于嘉慶三年而往,和珅用事幾三十年。上下相蒙,惟事婪贓瀆貨,始如蠶食,漸至鯨吞。初以千百計者,俄而非萬不交注矣。俄而萬且以數計矣,俄而以數十萬計或百萬計矣。一時不能猝辦,率由藩庫代支,州縣徐括民財歸款。貪墨大吏,胸臆習為寬侈,視萬金呈納,不過同于壺簞饋問,屬吏迎合,非倍往日之搜羅剔括,不能博其一歡,官場如此,日甚一日。”(見《章氏遺書》卷二十九)

劉蓉《致某官書》亦云:“今天下之吏亦眾矣,未聞有以安民為事者。而賦斂之橫,刑罰之濫,股民膏而殃民命者,天下皆是!”(見《養晦堂集》)

由此足見清朝吏治,自乾隆中葉至嘉慶、道光年間,其貪污腐敗程度已達到極點。黎民百姓有何罪孽,要遭此荼毒?于是,迫于生計鋌而走險者比比皆是,此可謂大勢所趨。

軍事廢弛

清代中葉之前,國家常備軍隊除了八旗兵之外,便是綠營兵。入關以后,八旗兵養尊處優,逐漸養成驕縱懶散之風,剽悍勇猛之氣日益消亡,所以在平定三藩之亂時毫無功勞。

三藩之役后,綠營兵力雖然發展壯大以至于超越八旗兵,然而嘉慶、道光之后,亦日趨腐敗。

王闿運《湘軍志》云:“自軍興,綠營將帥,雖統率幾千調度之兵,然武器窳鈍不堪用。彼等以地方州縣之人夫,搬運其武器鍋帳,己則拱手乘車馬,征地方之公館為宿舍。兵卒或步行而不擔武器,徒征發民家旅店,使居人惶怖,而恨其不去。其遇敵也,先作低矮之壘壁,居于其中,而營門之負敗,則往來雜糅焉。諸將帥雖欲劃一而不能。惟滿蒙軍稍整齊,而驕傲貴倨,雖督撫不能易置。無已多使用綠營,而其弊又如此!”

王定安《湘軍記》亦云:“自洪、楊倡亂,大吏久不習兵。綠營訾窳驕惰,聞征調則驚號,比至前敵,秦、越、楚、燕之士,雜糅并進,勝則相妒,敗不相救,號令岐出,各分畛域,迄不得一兵之用!”

由此可見當時軍事何等廢弛。之后,楚軍、湘軍、淮軍相繼成立,即是緣于此。

財政困難

咸豐元年,曾公上表《議汰兵疏》,其中有云:

“竊維天下之大患,蓋有二端:一曰國用不足;一曰兵伍不精。兵伍之情狀,各省不一。漳泉悍卒,以千百械斗為常;黔蜀冗兵,以勾結盜賊為業。其他食吸鴉片,聚開賭場,各省皆然。大抵無事則游手恣睢,有事則雇無賴之人代充。遇賊則望風奔潰,賊去則殺民以邀功。章奏屢陳,諭旨屢飭,不能稍變錮習。至于財用之不足,內外臣工,人人憂慮。自庚子以至甲辰,五年之間,一耗于夷務,再耗于庫案,三耗于河決,固已不勝其浩繁矣。乙巳以后,秦豫兩年之旱,東南六省之水,計每歲歉收,恒在千萬以外。又發帑數百萬以賑救之,天下財產,安得不絀?”(《奏稿》卷一)

由此可見,當時不但軍隊缺乏紀律,而且財政異常虧空。究其原因,主要是乾隆四十七年增加兵力一事所致。

自乾隆元年至乾隆四十六年,國家庫銀已由三千萬兩增至七千八百萬兩。乾隆為擴充軍備,一舉增兵六萬余人,于是之后每年要投入二百余萬兩軍餉。

當時大學士阿桂曾就此事上疏,認為國家提高財政支出之后,雖然第一年不會感覺吃力,然而若年年如此,則將難以維持;此次新添軍餉,每年將近三百萬兩,則此后二十余年當中共需耗費七千萬兩。于是懇請乾隆取消增兵之舉。然而經朝臣商議后,乾隆駁回阿桂奏疏,依舊增兵。因此,至嘉慶、道光年間,國庫虧空嚴重。曾公力主精簡軍隊,即是憂患于此。

外交失策

清政府財政困難的主要原因,除增兵之外,乃是外交上的無能。

鴉片戰爭結束之后,清政府將香港島割讓于英國,并開放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為通商口岸。中國從此由閉關時代進入開放時代。至英法聯軍之役時,清政府除被迫割地賠款外,又增加通商口岸,且稅收不能自主。列強憑借機器,生產出大量過剩商品,售于中國,向我中華民族實行經濟侵略。

柳翼謀先生云:“吾國歷代雖有與各國通商互市之事,然在道、咸以前,大都鎖國獨立,其經濟之變遷,要皆限于國內。自五口通商以后,門戶洞開,海陸商埠,逐年增大,加以交通之進步,機械之勃興,而吾國之經濟,遂息息與世界各國相通。昔之荒陬僻壤,可變為最重要之都市;昔之家給人足者,多變為不平均之發展。語物力之開發,則為遠軼于前;論財政之困難,更覺迥殊于古。”(見柳翼謀所著《中國文化史》)

判斷一個國家的財政收入是盈是虧,通常依據其國民經濟的盛衰狀況。中國遭受西方列強的經濟壓迫,國民經濟已呈現一蹶不振之勢,國家財政自然陷入困境。若非外交失策,怎會淪落至如此地步?

民不聊生

咸豐元年,曾公上表《備陳民間疾苦疏》,列舉分析三種民間疾苦:

“一曰銀價太昂,錢糧難納也。東南產米之區,大率石米賣錢三千,自古迄今,不甚懸遠。昔日兩銀換錢一千,則石米得錢三兩。今日兩銀換錢二千,則石米僅得銀一兩五錢。昔日賣米三斗,輸一畝之課而有余。今日賣米六斗,輸一畝之課而不足。朝廷自守歲取之常,而小民暗加一倍之賦。此外如房基,如墳地,均須為納稅課,準以銀價,皆倍昔年。自銀價昂貴以來,民之完納愈苦,官之追呼亦愈酷,或本家不能完,則鎖拿同族之殷實者而責之代納。甚者或鎖其親戚,押其鄰里……”

“二曰盜賊太眾,良民難安也。廬、鳳、潁、亳一帶,自古為群盜之藪,北連豐、沛、蕭、碭,西接南汝、光固,皆天下腹地,一有嘯聚,患且不測。近聞盜風益熾,白日劫掠,捉人勒贖,民不得已而控官,官將往捕,先期出示,比至其地,牌保輒詭言盜遁,官吏則焚燒附近之民房,示威而后去。差役則訛索事主之財物,滿載而后歸,而盜實未遁也。或詭言盜死,斃他囚以抵此案,而盜實未死也。案不能雪,賊不能起者,事主之家已破矣。吞聲飲泣,無力再控,即使再控,幸得發兵會捕,而兵役平日皆與盜通,臨時賣放,泯然無跡。或反借盜名以恐嚇村愚,要索重賄,否則指為盜伙,火其居而械擊之。又或責成族鄰,勒令縛盜來獻。直至縛解到縣,又復索收押之費,索轉解之資。故凡盜賊所在,不獨事主焦頭爛額,即最疏之戚,最遠之鄰,大者蕩產,小者株系,比比然也……”

“三日冤獄太多,民氣難伸也。一家久訟,十家破產;一人沉冤,百人含痛。往往有纖小之案,累年不結,顛倒黑白,老死囹圄,令人聞之發指者!”(見《奏稿》卷一)

自古以來,黎民百姓與統治者之間打交道,不外乎圍繞三方面問題:一為賦稅;一為獄訟;一為綏靖。當時,不僅苛捐雜稅令百姓苦不堪言,而且政府面對百姓訴訟時不能合理判案、除暴安良,甚至黑白顛倒、混淆是非、助紂為虐。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其痛苦可以想象。

社會動蕩

當時清政府于內政外交方面,步步受挫,所以社會日益動蕩,勢如危卵。王益崖先生云:

“明季以還,滿洲以客帝臨朝,于中原故族,自不免盜憎主人,時見嫌忌。以是牢籠摧抑,無所不至。”

“一般以官為生之流——所謂士大夫,劫于威,瞀于利,固已緘口卷舌,紛紛入彀,以相習于巽順矣。惟是種見不泯,積怨日深,民眾復仇之念,不能自已。故明亡而后,民間之秘密結社,借宗教迷信之力,號召徒黨以從事‘反清運動’者,不下教十起,而白蓮教實隱為之魁。乾、嘉之際,一再發難。風靡五省,清廷竭海內之兵力,猶十年而后定,則其力量可知。其后分布蔓延于各地之‘紅陽’‘青蓮’‘八卦’‘天地(添弟)’‘無為’等組合。又皆為其支流與苗裔,則其潛勢力之大又可知……”

道光季年,清廷方以鴉片之戰見挫于夙所蔑視之英夷(當時官文書習用語),舉數百年來京旗綠營積弱之實況,一旦暴露于外,又連年兇荒,流亡載道,百姓既無自安,鋌而走險者實繁有徒。所謂‘重熙累洽’之幻局,至此已洞穿雪亮,了無實際。當時地方文武官吏,錮于乾、嘉以來承平之積習,類皆茍求恬嬉,玩視民瘼;循例上計,又得相與涂澤,扶同隱徇。各地巨商富室,則更酣歌恒舞,競以豪侈相尚,以財役人,曾不少恤。于是吏治日偷,民生日蹙,貧富之界日以懸隔,而社會不安之象,遂不可掩飾矣。

方是時,秘密會黨既灼見清廷統治之不足,又夙切齒于貪官土豪之壓迫,觸發之機已熟,官民沖突乃亟。(見王益崖所著《太平天國革命史》)

由此足可見當時清政府地位已是岌岌可危。

第三節 曾公與時代的關系

通過以上所述,我們對曾公所處的時代背景,應該能獲得大概了解。當時,無論政治軍事,還是社會人心,無不呈現動蕩之象。

道光、咸豐年間,洪秀全、楊秀清于廣西金田揭竿起義,攻陷武昌、漢陽,定都金陵,縱橫十七省,歷時十五年。同時,受此影響,山東捻黨亦大肆作亂,擾攘數省,[1]數年后方才平息。當時,曾公作為一侍郎官,在長沙創辦團練,雖然起初屢經挫折,備嘗艱辛,然而最終平定叛亂,挽回危局。曾公若非有其與眾不同之處,怎能立下如此功績?盡管受時代背景所局限,缺乏民族思想,不能為漢族立下蓋世功勛,但撥亂反正、平息內亂,其歷史影響如江水滔滔般深遠,如日月經天般永恒,并非尋常之人所能企及。曾公何以能有就如此成就,本人將細細道來。

注釋:

[1]捻軍為起義軍,此句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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