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 朝花夕拾
  • 魯迅
  • 3904字
  • 2019-01-04 19:25:49

hpic

無常本篇最初發表于一九二六年七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一卷第十三期。

迎神賽會這一天出巡的神,如果是掌握生殺之權的,——不,這生殺之權四個字不大妥,凡是神,在中國仿佛都有些隨意殺人的權柄似的,倒不如說是職掌人民的生死大事的罷,就如城隍和東岳大帝東岳大帝:道教供奉的泰山神,舊時傳說泰山神掌管人的生死。漢代的緯書《孝經援神契》中說:“泰山,天帝之孫也,主召人魂。”又《爾雅·釋山》稱“泰山為東岳”。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1291)尊為東岳天齊大生仁皇帝,簡稱東岳大帝。之類,那么,他的鹵簿鹵簿:封建時代帝王或大臣外出時所帶的儀仗隊。中間就另有一群特別的腳色:鬼卒,鬼王,還有活無常。

這些鬼物們,大概都是由粗人和鄉下人扮演的。鬼卒和鬼王是紅紅綠綠的衣裳,赤著腳;藍臉,上面又畫些魚鱗,也許是龍鱗或別的什么鱗罷,我不大清楚。鬼卒拿著鋼叉,叉環振得瑯瑯地響,鬼王拿的是一塊小小的虎頭牌。據傳說,鬼王是只用一只腳走路的;但他究竟是鄉下人,雖然臉上已經畫上些魚鱗或者別的什么鱗,卻仍然只得用了兩只腳走路。所以看客對于他們不很敬畏,也不大留心,除了念佛老嫗和她的孫子們為面面圓到起見,也照例給他們一個“不勝屏營待命之至”“不勝屏營待命之至”:舊時官府對上級呈文結束處的套語。這里用作肅立敬畏的意思。的儀節。

至于我們——我相信:我和許多人——所最愿意看的,卻在活無常。他不但活潑而詼諧,單是那渾身雪白這一點,在紅紅綠綠中就有“鶴立雞群”之概。只要望見一頂白紙的高帽子和他手里的破芭蕉扇的影子,大家就都有些緊張,而且高興起來了。

人民之于鬼物,惟獨與他最為稔熟,也最為親密,平時也常常可以遇見他。譬如城隍廟或東岳廟中,大殿后面就有一間暗室,叫作“陰司間”,在才可辨色的昏暗中,塑著各種鬼:吊死鬼,跌死鬼,虎傷鬼,科場鬼,……而一進門口所看見的長而白的東西就是他。我雖然也曾瞻仰過一回這“陰司間”,但那時膽子小,沒有看明白。聽說他一手還拿著鐵索,因為他是勾攝生魂的使者。相傳樊江樊江:紹興縣城東二十里的一個鄉鎮。東岳廟的“陰司間”的構造,本來是極其特別的:門口是一塊活板,人一進門,踏著活板的這一端,塑在那一端的他便撲過來,鐵索正套在你脖子上。后來嚇死了一個人,釘實了,所以在我幼小的時候,這就已不能動。

倘使要看個分明,那么,《玉歷鈔傳》上就畫著他的像,不過《玉歷鈔傳》也有繁簡不同的本子的,倘是繁本,就一定有。身上穿的是斬衰兇服斬衰兇服:封建喪制中規定的重孝喪服,用粗麻布裁制,下邊不縫。,腰間束的是草繩,腳穿草鞋,項掛紙錠紙錠:一種迷信用品,用紙或錫箔折成的元寶。舊俗認為焚化后可供死者在“陰間”使用。;手上是破芭蕉扇,鐵索,算盤;肩膀是聳起的,頭發卻披下來;眉眼的外梢都向下,像一個“八”字。頭上一頂長方帽,下大頂小,按比例一算,該有二尺來高罷;在正面,就是遺老遺少們所戴瓜皮小帽的綴一粒珠子或一塊寶石的地方,直寫著四個字道:“一見有喜”。有一種本子上,卻寫的是“你也來了”。這四個字,是有時也見于包公殿包公殿:供奉北宋名臣包拯(999-1062)的廟宇。傳說包拯死后做了十殿閻羅王中的第五殿王,故在東岳廟和城隍廟中享有供奉。的扁額上的,至于他的帽上是何人所寫,他自己還是閻羅王閻羅王:即下文的閻羅天子,小乘佛教所稱的地獄主宰。《法苑珠林》卷十二中說:“閻羅王者,昔為毗沙國王,經與維陀如生王共戰;兵力不敵,因立誓愿為地獄主。”,我可沒有研究出。

《玉歷鈔傳》上還有一種和活無常相對的鬼物,裝束也相仿,叫作“死有分”。這在迎神時候也有的,但名稱卻訛作死無常了,黑臉,黑衣,誰也不愛看。在“陰司間”里也有的,胸口靠著墻壁,陰森森地站著;那才真真是“碰壁”“碰壁”:在女師大學生反對校長楊蔭榆的事件中,有教員阻撓學生,說“你們做事不要碰壁”。作者這里用這個詞含有諷刺的意思。參看《華蓋集·“碰壁”之后》。。凡有進去燒香的人們,必須摩一摩他的脊梁,據說可以擺脫了晦氣;我小時也曾摩過這脊梁來,然而晦氣似乎終于沒有脫,——也許那時不摩,現在的晦氣還要重罷,這一節也還是沒有研究出。

我也沒有研究過小乘佛教小乘佛教:佛教早期主要流派,注重個人修行持戒,自我解脫,自認為是佛教的正統派。與以普度眾生為宗旨的大乘佛教有別。的經典,但據耳食之談,則在印度的佛經里,焰摩天焰摩天:佛教傳說“欲界諸天”中的一天。佛經中又有“焰摩界”,即所謂輪回六道中的餓鬼道,它的主宰者是琰魔王,也就是閻羅王。這里所說的“焰摩天”,當是地獄的“焰摩界”。是有的,牛首阿旁也有的,都在地獄里做主任。至于勾攝生魂的使者的這無常先生,卻似乎于古無征,耳所習聞的只有什么“人生無常”之類的話。大概這意思傳到中國之后,人們便將他具象化了。這實在是我們中國人的創作。

然而人們一見他,為什么就都有些緊張,而且高興起來呢?

凡有一處地方,如果出了文士學者或名流,他將筆頭一扭,就很容易變成“模范縣”“模范縣”:這里是對陳西瀅的諷刺。陳是無錫人,他在《現代評論》第二卷第三十七期(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二日)《閑話》中談過“無錫是中國的模范縣”。。我的故鄉,在漢末雖曾經虞仲翔虞仲翔(164-233):名翻,三國吳會稽余姚(今屬浙江)人,著名經學家。他揄揚紹興的話,見《三國志·吳書·虞翻傳》注引虞預《會稽典錄》:“夫會稽上應牽牛之宿,下當少陽之位,東漸巨海,西通五湖,南暢無垠,北渚浙江。南山攸居,實為州鎮,昔禹會群臣,因以命之。山有金木鳥獸之殷,水有魚鹽珠蚌之饒。海岳精液,善生俊異,是以忠臣繼踵,孝子連閭,下及賢女,靡不育焉。”先生揄揚過,但是那究竟太早了,后來到底免不了產生所謂“紹興師爺”“紹興師爺”:清代官署中專司刑事判牘的幕僚叫“刑名師爺”。一般善于舞文弄法,往往能左右人的禍福;當時紹興籍的幕僚較多,因有“紹興師爺”之稱。陳西瀅在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報副刊》上發表的《致志摩》一文中言:“有他們貴鄉紹興的刑名師爺的脾氣”。下文數句亦引自該文。,不過也并非男女老小全是“紹興師爺”,別的“下等人”也不少。這些“下等人”,要他們發什么“我們現在走的是一條狹窄險阻的小路,左面是一個廣漠無際的泥潭,右面也是一片廣漠無際的浮砂,前面是遙遙茫茫蔭在薄霧的里面的目的地”那樣熱昏似的妙語,是辦不到的,可是在無意中,看得往這“蔭在薄霧的里面的目的地”的道路很明白:求婚,結婚,養孩子,死亡。但這自然是專就我的故鄉而言,若是“模范縣”里的人民,那當然又作別論。他們——敝同鄉“下等人”——的許多,活著,苦著,被流言,被反噬,因了積久的經驗,知道陽間維持“公理”的只有一個會指一九二五年十二月陳西瀅等為壓迫北京女師大學生和教育界進步人士而組織的“教育界公理維持會”。參看《華蓋集·“公理”的把戲》。,而且這會的本身就是“遙遙茫茫”,于是乎勢不得不發生對于陰間的神往。人是大抵自以為銜些冤抑的;活的“正人君子”們只能騙鳥,若問愚民,他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公正的裁判是在陰間!

想到生的樂趣,生固然可以留戀;但想到生的苦趣,無常也不一定是惡客。無論貴賤,無論貧富,其時都是“一雙空手見閻王”“一雙空手見閻王”:語見《何典》:“賣嘴郎中無好藥,一雙空手見閻王。”,有冤的得伸,有罪的就得罰。然而雖說是“下等人”,也何嘗沒有反省?自己做了一世人,又怎么樣呢?未曾“跳到半天空”么?沒有“放冷箭”“放冷箭”:這也是陳西瀅在《致志摩》中攻擊魯迅的話:“他沒有一篇文章里不放幾支冷箭。”么?無常的手里就拿著大算盤,你擺盡臭架子也無益。對付別人要滴水不羼的公理,對自己總還不如雖在陰司里也還能夠尋到一點私情。然而那又究竟是陰間,閻羅天子,牛首阿旁,還有中國人自己想出來的馬面馬面:迷信傳說地獄中人身馬頭的獄卒。,都是并不兼差,真正主持公理的腳色,雖然他們并沒有在報上發表過什么大文章。當還未做鬼之前,有時先不欺心的人們,遙想著將來,就又不能不想在整塊的公理中,來尋一點情面的末屑,這時候,我們的活無常先生便見得可親愛了,利中取大,害中取小,我們的古哲墨翟墨翟:稱墨子,東周春秋末期戰國初期小邾國魯國人,今山東滕州市人,墨家學派的創始人,也是戰國時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學家、軍事家,著有《墨子》十五卷,其中有《大取》、《小取》兩篇。《大取》篇中說:“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害之中取小也,非取害也,取利也。”此處作者化用。先生謂之“小取”云。

在廟里泥塑的,在書上墨印的模樣上,是看不出他那可愛來的。最好是去看戲。但看普通的戲也不行,必須看“大戲”或者“目連戲”“大戲”或者“目連戲”:都是紹興的地方戲。清代范寅《越諺》卷中說:“班子:唱戲成(班)者,有文班、武班之別。文專唱和,名高調班;武演戰斗,名亂彈班。”又說:“萬(按此處讀‘木’)蓮班:此專唱萬蓮一出戲者,百姓為之。”高調班和亂彈班就是大戲;萬蓮班就是目連戲。據《盂蘭盆經》:目連是佛的大弟子,有大神通,嘗入地獄救母。唐代已有《大目乾連冥間救母變文》,以后各種戲曲中多有目連戲。參看《且介亭雜文末編·女吊》第五段。。目連戲的熱鬧,張岱張岱(1597-約1689):字宗子,號陶庵,浙江山陰(今紹興)人,明末文學家。他在《陶庵夢憶·目連戲》中記載當時的演出情況說:“選徽州旌陽戲子,剽輕精悍,能相撲打者三四十人,搬演《目連》,凡三日三夜。”在《陶庵夢憶》上也曾夸張過,說是要連演兩三天。在我幼小時候可已經不然了,也如大戲一樣,始于黃昏,到次日的天明便完結。這都是敬神災的演劇,全本里一定有一個惡人,次日的將近天明便是這惡人的收場的時候,“惡貫滿盈”,閻王出票來勾攝了,于是乎這活的活無常便在戲臺上出現。

我還記得自己坐在這一種戲臺下的船上的情形,看客的心情和普通是兩樣的。平常愈夜深愈懶散,這時卻愈起勁。他所戴的紙糊的高帽子,本來是掛在臺角上的,這時預先拿進去了;一種特別樂器,也準備使勁地吹。這樂器好像喇叭,細而長,可有七八尺,大約是鬼物所愛聽的罷,和鬼無關的時候就不用;吹起來,Nhatu,nhatu,nhatututuu地響,所以我們叫它“目連嗐頭”“目連嗐頭”:嗐頭,紹興方言,即號筒。范寅《越諺》卷中說是“銅制,長四尺”。“目連嗐頭”是一種特別加長的號筒。據《越諺》卷中說:“道場及召鬼戲皆用,萬蓮戲為多,故名。”

在許多人期待著惡人的沒落的凝望中,他出來了,服飾比畫上還簡單,不拿鐵索,也不帶算盤,就是雪白的一條莽漢,粉面朱唇,眉黑如漆,蹙著,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但他一出臺就須打一百零八個嚏,同時也放一百零八個屁,這才自述他的履歷。可惜我記不清楚了,其中有一段大概是這樣:

“…………

大王出了牌票,叫我去拿隔壁的癩子。

問了起來呢,原來是我堂房的阿侄。

生的是什么病?傷寒,還帶痢疾。

看的是什么郎中?下方橋的陳念義陳念義:清代嘉慶道光年間紹興的名醫,即葉騰驤《證諦山人雜志》卷五中所記的陳念二:“陳念二者,山陰方橋人,偶忘其名字,世業醫,稱為妙手,遠近就醫者不絕。”la兒子。

開的是怎樣的藥方?附子,肉桂,外加牛膝。

第一煎吃下去,冷汗發出;

第二煎吃下去,兩腳筆直。

我道nga阿嫂哭得悲傷,暫放他還陽半刻。

大王道我是得錢買放,就將我捆打四十!”

這敘述里的“子”字都讀作入聲。陳念義是越中的名醫,俞仲華曾將他寫入《蕩寇志》俞仲華(1794-1849):名萬春,字仲華,浙江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其所著《蕩寇志》,一名《結水滸傳》,長篇小說,共七十回(又結子一回),寫梁山泊頭領全部被宋王朝剿滅,宣揚了封建正統思想。里,擬為神仙;可是一到他的令郎,似乎便不大高明了。la者“的”也;“兒”讀若“倪”,倒是古音罷;nga者,“我的”或“我們的”之意也。

他口里的閻羅天子仿佛也不大高明,竟會誤解他的人格,——不,鬼格。但連“還陽半刻”都知道,究竟還不失其“聰明正直之謂神”“聰明正直之謂神”:語見《左傳》莊公三十二年。。不過這懲罰,卻給了我們的活無常以不可磨滅的冤苦的印象,一提起,就使他更加蹙緊雙眉,捏定破芭蕉扇,臉向著地,鴨子浮水似的跳舞起來。

Nhatu,nhatu,nhatu-nhatu-nhatututuu!目連嗐頭也冤苦不堪似的吹著。

他因此決定了:

“難是弗放者個!

那怕你,銅墻鐵壁!

那怕你,皇親國戚!

…………”

“難”者,“今”也;“者個”者“的了”之意,詞之決也。“雖有忮心,不怨飄瓦”“雖有忮心,不怨飄瓦”:語出《莊子·達生》:“雖有忮心者,不怨飄瓦。”用在這里的意思是說,心里雖然不痛快,也不會胡亂怨恨誰。,他現在毫不留情了,然而這是受了閻羅老子的督責之故,不得已也。一切鬼眾中,就是他有點人情;我們不變鬼則已,如果要變鬼,自然就只有他可以比較的相親近。

我至今還確鑿記得,在故鄉時候,和“下等人”一同,常常這樣高興地正視過這鬼而人,理而情,可怖而可愛的無常;而且欣賞他臉上的哭或笑,口頭的硬語與諧談……。

迎神時候的無常,可和演劇上的又有些不同了。他只有動作,沒有言語,跟定了一個捧著一盤飯菜的小丑似的腳色走,他要去吃;他卻不給他。另外還加添了兩名腳色,就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這里的“正人君子”和下文的“教授先生”,指當時現代評論派中的胡適、陳西瀅等人。他們在一九二五年北京女子師范大學風潮中,站在北洋政府一邊,攻擊魯迅和女師大進步師生,當時被擁護北洋軍閥的《大同晚報》稱贊為“正人君子”。之所謂“老婆兒女”“老婆兒女”:陳西瀅在《現代評論》第三卷第七十四期(一九二六年五月八日)的《閑話》中說:“家累日重,需要日多,才智之士,也沒法可想,何況一般普通人。因此,依附軍閥和依附洋人便成了許多人唯一的路徑,就是有些志士,也常常未能免俗。……他們自己可以捱餓,老婆子女卻不能不吃飯啊!就是那些直接或間接用蘇俄金錢的人,也何嘗不是如此。”。凡“下等人”,都有一種通病:常喜歡以己之所欲,施之于人。雖是對于鬼,也不肯給他孤寂,凡有鬼神,大概總要給他們一對一對地配起來。無常也不在例外。所以,一個是漂亮的女人,只是很有些村婦樣,大家都稱她無常嫂;這樣看來,無常是和我們平輩的,無怪他不擺教授先生的架子。一個是小孩子,小高帽,小白衣;雖然小,兩肩卻已經聳起了,眉目的外梢也向下。這分明是無常少爺了,大家卻叫他阿領阿領:方言,亦稱“拖油瓶”,指婦女再嫁時領(帶)來的同前夫所生的孩子。,對于他似乎都不很表敬意;猜起來,仿佛是無常嫂的前夫之子似的。但不知何以相貌又和無常有這么像?吁!鬼神之事,難言之矣,只得姑且置之弗論。至于無常何以沒有親兒女,到今年可很容易解釋了;鬼神能前知,他怕兒女一多,愛說閑話的就要旁敲側擊地鍛成他拿盧布,所以不但研究,還早已實行了“節育”了。

這捧著飯菜的一幕,就是“送無常”。因為他是勾魂使者,所以民間凡有一個人死掉之后,就得用酒飯恭送他。至于不給他吃,那是賽會時候的開玩笑,實際上并不然。但是,和無常開玩笑,是大家都有此意的,因為他爽直,愛發議論,有人情,——要尋真實的朋友,倒還是他妥當。

有人說,他是生人走陰,就是原是人,夢中卻入冥去當差的,所以很有些人情。我還記得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小屋子里的一個男人,便自稱是“走無常”,門外常常燃著香燭。但我看他臉上的鬼氣反而多。莫非入冥做了鬼,倒會增加人氣的么?吁!鬼神之事,難言之矣,這也只得姑且置之弗論了。

六月二十三日

主站蜘蛛池模板: 嵩明县| 宁强县| 简阳市| 曲周县| 特克斯县| 阿城市| 林甸县| 崇礼县| 化隆| 镇坪县| 宝山区| 陈巴尔虎旗| 淮北市| 怀来县| 平阳县| 旬阳县| 静乐县| 柳州市| 西和县| 昆山市| 长岛县| 天峻县| 手机| 双城市| 内乡县| 来宾市| 香格里拉县| 长海县| 将乐县| 襄汾县| 彭水| 海兴县| 天祝| 谢通门县| 长治市| 金平| 平谷区| 张掖市| 泸州市| 合川市| 菏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