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性楊花的女人
- 我的愛情蒙太奇
- 苦艾酒
- 3581字
- 2017-01-09 17:22:45
“你約會就約會,”這個不要臉的男人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好歹也要約會個長得過意得去的,你看,像這種貨色,讓我的醋都吃不起來。”他指著對面臉色很不好的李先生說。我掰過我的臉,“雖然吧,你長得次了點,出門不化妝能嚇死人,但是吧,好歹也是個女的,身材除了胸都還行,算是珍稀動物,你怎么就不把眼光放高一點呢,要紅杏出墻也得認真點啊,你這樣,會讓我很沒有捉奸的成就感的。”
“……”捉奸的成就感……
對面的李先生用顫抖的小肥爪子指著我,“你,你,你……”他你了半天還是沒有你出個什么名堂,得虧他沒有心臟病,本來被我一嘲諷已經夠難受了,現在還要莫名其妙地被韓飛羞辱一頓。
我身邊的韓飛見對手這么弱,不忍心,決定仁慈點兒,“別你了,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老婆說她老公怎么這么帥,但是又因為心下嫉妒,說不出口。沒關系,我這人喜歡樂于助人,幫你說了也無妨,反正這么多人夸我帥我都習慣了。哎呀,你怎么還你你你啊,你還想說什么?哦,還想說我氣質好?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我還得跟我老婆好好討論討論這個紅杏出墻的問題呢,你走吧,別打擾我們。”
李先生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他轉身快要離開的時候又被韓飛喊住了,“誒,別忘了去結賬,真是的,勾搭別人家的老婆還想讓人家老公買單嗎。”
我:“……”
李先生走了,韓飛放開了我,他笑瞇瞇地看著我,“演得不錯吧,說吧,怎么感謝我。”
我翻了個白眼,攪了攪咖啡,已經涼了,放了十幾顆方糖的滋味一定不錯,于是我決定用來犒賞韓飛,“也沒有什么能拿來感謝您的東西,這杯咖啡,您就喝了吧。”我說著就把杯子遞到他的嘴邊。
“少耍本少爺。”他笑道,“我在那邊都看到了,你是有多嫁不出去啊,這么著急著相親。”
我喝著手里的咖啡,甜得發膩,沒有答話。
“而且對象還這么爛,你找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嗎?這種人,長得這么丑,就應該抓起來,放到籠子里,送到動物園,和他們的同類——那些四肢發達的大猩猩關在一起。真是的,這你也看得上。”
“……我師母給我介紹的,我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走個過場也不行!”韓飛斬釘截鐵地說,“這種人一看就是變態,盡嫌棄你的穿著打扮,他是想忽悠著你買他家的化妝品啊還是想讓你去他家美容院整容啊,陌生人,一點也不了解你也來見,一點防范意識都沒有。”
“你真啰嗦,”我小聲地嘀咕,“像個老媽子。”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雖然你長得丑,又不是嫁不出去,你那師母操的什么心,也真是,上了年紀的女人……”
“你不清楚就不要亂說,我師母怎么了,我師母不知道多好。”做的飯那么好吃。
“你師母很好會給你介紹這種貨色?但凡上點心就不會放出來跟你見面。”
“……總之你別管了,這不關你的事。”我的語氣里帶著些許不耐煩。
“什么叫不關我的事!”韓飛的聲音變沉,“我剛才在那邊看著你不知道笑得多開心來著,舒喬,你覺得你這樣好嗎,昨天我才回來,今天你就迫不及待地撲到別的男人身上。”
“……”我被他的話說得一愣一愣地,全然不明白他這突然的脾氣。
我媽常說,如果我有一個正常女人的身體,雖然感情上有創傷,但終究不是什么大問題,也不用那么著急地憂心婚嫁問題。
很多次相親,我對對方說出自己可能終生不孕的時候,他們的表情瞬間僵在了臉上,一個個地,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拿起靠背上的外套,提著公文包落荒而逃。
八年間,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好,我看著他那張干凈得仿佛冬天第一場雪的臉,不忍心告訴他我到底都經歷了什么。
我只是看著他臉上那道淺淺的,性感的,為我而存在的刀疤,在心里反復告訴自己,舒喬,你不該的。
韓飛見我不說話,臉色終于垮了下來,拽著我的手朝外面走去,外面是川流不息的大馬路,旁邊的巷子要安靜很多。
他拽著我的手,把我拖到巷子里,把我圈在墻與他之間。
男人和女人有天生的不公平,女人如何掙扎也掙扎不過暴怒男人的拖拽,這么多年過去,當年我霸氣的棱角已經被一個叫做許卓君的男人打磨得差不多,而他,在軍校用四年的時間修完本科和研究生學業,又在部隊摸爬滾打了四年,早就不同往日而言語。
他從來都是讓著我的,不過現在他似乎被某些東西刺激到了,忘記了怎么讓著我。
“你放開我!”我狠狠地甩開他的手,“你弄疼我了!”
他眼神幽深地盯著我,“是嗎,你以前不是很會打?還計較這點疼?”
我沉默了,他忽然朝我湊了過來,當他冰涼的唇碰觸到我臉的時候,我混沌的大腦猛然一個激靈。
“啪”地一聲脆響在這個小巷里回響,他捂著自己的左臉,眼睛赤紅,仿佛沾染了詭譎鮮血的雪蓮,魅惑,卻又冰冷。
我推開他,他趔趄兩步,靠在了另一面墻上。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別過臉,聲音澀啞地開口說道,“你不該這樣的,你也不能這樣……”
他突然冷笑,又湊了過來,手撐著我身后的墻面,臉與我的臉之后幾公分的距離,“為什么不能?”
“……”
“那誰能?”
“……”
“許卓君嗎?”
“……”我眼眶倏地紅了,我知道的,并不是因為什么所謂的思念,或者愧疚,單純地只是為了我自己。
“這樣看著我干什么?”韓飛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我扭過頭去。他見我這幅樣子,像一頭突然暴怒的獅子,手像鋼爪一樣抓著我的肩膀,聲音憤怒又無力,“許,卓,君!是誰。”
“……我不知道。”我伸手用力地去推他,卻推不開,他的胸膛就像一面鐵墻架在我的面前,讓我如何也掙脫不出,我氣急,“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他松開了手,卻還是站在我面前不肯讓步,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痞笑,那是讓我以前最著迷的笑容,現在看來,卻是滿滿的諷刺,“很好,舒喬,真的很好。我看,就他媽是你這些年水性楊花的本事見長!”
“說什么你!”我聲音尖利地吼他。
“我在說實話。”韓飛冷眼看著我。
“我怎么你了讓你這么說我。”我使勁咽了一口口水,心中翻起一抹憤然,壓制了那絲心痛。
“我說。”韓飛盯著我的眼睛重復,“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我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突然笑了,自嘲地笑,“行啊,我水性楊花,我他媽就水性楊花,但那關你屁事!”——這大概是我這些年罵得最順的臟話了,時間太長,被許卓君改變了的舒喬,都忘了怎么去罵人。
我倔著臉轉身離開,卻被他拉住了,他只不過是輕輕松松地用力一扯,我就跌了回去,背磕在了墻面上,火辣辣地疼。
“走是吧!”韓飛別過頭去,“一遇事就想走,想逃,你這懦弱的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
“我不改!我為什么需要改!”
他看著我,滔天的情緒在眼里翻卷,半天卻終于開口,一字一句的說:“臭脾氣。”
這帶著寵溺與回憶的三個字,就像是最精準的針孔探頭,找到我的心臟,朝著最脆弱的地方奔去,于是,回憶的血液,就像決堤之洪般涌出。
以前,他每次跟我吵架,不想吵了的時候,就會說出這么三個字,其實是在妥協,他那么驕傲的少爺,妥協,也只能用這么別扭的方式。
心倏地柔軟,我轉頭看向外面的車流,正是下班的時候,夕陽把整個天地籠罩得暖洋洋的,外面的車流隨著這座城市的發展而發展。在這其中,我們倆,這兩個曾經那么臭味相投的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這座城市刻意扔下的遺孤,沒有人告訴我們該怎么做,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自己去糾結。
我聽見自己沙啞又疲憊的聲音在這個小巷子里回響,“……韓飛,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去把丟了的東西,撿起來。”
“……因為許卓君?”
我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
他的眼圈迅速泛起令人心酸的紅腫,“已經十一年了……我們從十五歲就認識,竟然還比不過一個許卓君?”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我頹然地說道。
“瞧你,又開始逃避。”他的聲音比我還要無力。
“我沒有。”
“他是你大學班主任吧。”韓飛的嘴角終于掛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空氣中,充斥著冰冷的味道,他脾氣也很臭的。
“……有意思嗎,這樣有意思嗎。”我問他。
“怎么沒意思。”他冷笑地看著我,“老朋友,來聊聊那些互相看不見的破事,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翻涌的怒火,“沒錯,這很正常,但是,我并不想跟你聊。而且,我并不覺得那是破事——”
他打斷我,“你是并不覺得許卓君是你的破事吧!那么相愛,睡覺都抱著骨灰盒,你到底是有多不舍。”
“關你什么事!”我狠狠地瞪著他,“韓飛我警告你!再提他我真跟你翻臉了!”
“行啊,你翻臉!你舒喬從十五歲到現在最擅長的事情不就是翻臉嗎,你能耐,你除了用翻臉來威脅我還會什么!”
“看不慣你走啊!用得著這么指責我嗎。”
“行!我走!”他突然朝外面走去,走了三步又停了下來,轉身沉默地看著我,那讓人心疼的眼圈,紅得更加酸澀。
我看著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我們長大了,那時候畢竟太天真……我們,就這樣吧……”
“……那行啊!就這樣——”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向旁邊的墻面,鮮血流出來了也像沒有感覺,他頭也不回地朝外面的馬路走去,背影迅速和新市灰蒙蒙的霧氣融為一體。
昨天,我們還像失散多年的老友,相談到半夜。
今天,他轉身離去,像一首歌說的那樣,就這樣吧。
好,就這樣吧。
那短暫盛開的幻想,如一現的曇花,在半夜里盛開,無人欣賞的孤姿落影,寂寞,又憂傷地凋謝,誰也不知道她曾盛開,人們都以為那是海市蜃樓般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