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紗香帳薄如蟬翼,由碧色帳勾挽著,君窈一襲鳳袍端坐在喜榻上,頭上的步搖不能有輕微的晃動,八個侍女面無表情地站立兩側(cè),若步搖稍微晃動,便立即有侍女列隊而出,盈盈施禮,語氣寡淡:“請娘娘坐姿端莊。”
宮中規(guī)矩甚多,一套繁文縟節(jié)下來,她早已餓的兩眼昏花,能勉強坐著就不錯了,那動輒就出列提醒的宮女著實惹人厭,事不過三,第三次君窈怒了,索性往后一倒,躺在榻上閉眼假寐。
又是同樣寡淡的語氣,又是沒什么表情的施禮:“請娘娘坐姿端莊。”
君窈猛地翻身坐起,胡亂扯掉發(fā)髻上的鳳冠步搖,毫不心疼地丟到地上,嚷道:“誰稀罕你們皇家不成?本姑娘不嫁了!”
娘娘動怒,宮女們嚇的齊刷刷跪下,無人敢多言。
君窈忍著笑,喝道:“下去!”
上弦月高懸,幽藍的夜空下,垂絲海棠輕輕搖曳,紅鸞殿外紅紗翻飛,鏤空雕花門緩緩合上,殿內(nèi)龍鳳燭燃的正歡。
君窈解開束腰的鴛鴦綬帶,隨手丟到一旁,只著紅色長衫,披散著青絲掀開鴛鴦錦,鴛鴦錦下核桃、紅棗、桂圓等物鋪滿床榻,她著實餓了,抓起一把大紅棗便狼吞虎咽起來,吃的太急噎住了,忽瞧見桌子上擺著一壺酒,未著鞋襪撲過去抱起酒壺大口大口地吞著。
這酒苦澀難喝,還不如竹葉青好聞,君窈飲后得出的結(jié)論。
吃飽喝足很容易犯困,君窈睡的迷迷糊糊忽聽到上官奕昕的聲音,驚的她翻身坐起,端莊地坐在榻邊,微垂著眼眸板著臉。
片刻,上官奕昕腳步虛浮地晃到內(nèi)殿,桃花眼越發(fā)的迷醉,邊走邊褪去外衫,緩步朝榻邊走來。
桌子上擺著合巹酒,他晃過去拿起來搖了搖,醉醺醺地看向君窈:“此酒喚作合巹酒,與君共飲合巹酒,一世白首永不離。”
上官奕昕似醉非醉,神色不明,定定地盯著那空蕩蕩的酒壺出神,卻未再言些什么,半晌才醉笑著朝君窈晃去。
上官奕昕笑的邪魅,輕佻道:“愛妃,朕來了。”
一枚核桃凌空飛來,不偏不倚擊中上官奕昕的膝蓋,他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也不惱,揉著膝蓋緩緩站起,繼續(xù)嬉笑著朝前晃去:“愛妃,朕······”
話還未說完,一對棗核穿過紗帳飛來,上官奕昕腳下一滑,五體投地重重地摔到地上,四肢百骸震的生疼,他強撐起身子,艱難地爬起來,正了正發(fā)冠,拂了拂衣衫上的塵土,仍舊輕佻地笑著:“愛······”
君窈眼神凌厲,一記刀眼朝他看去,伴隨著無數(shù)的棗核、花生皮、桂圓子、核桃皮也朝上官奕昕飛去,上官奕昕反應敏捷,以廣袖遮面,卻是顧此失彼,渾身被扎了不少的果核、硬皮。
上官奕昕酒醒了不少,氣呼呼地胡亂撣掉衣衫上的果核:“洞房花燭夜,你想干甚?”
君窈眉梢間帶著得意,甩掉玉屐,屈膝側(cè)坐在榻上,狡黠地笑道:“很簡單,比武洞房。”
上官奕昕高傲地仰起頭,傲慢道:“朕不屑與女子動手。”
君窈冷笑:“若皇上不敢比試,今夜便宿在地板上,日后甭想踏入我紅鸞殿半步。”
上官奕昕抓狂,堂堂天子,一國之君,居然被自己的妃子趕出寢宮,這要傳出去,顏面何存?!
上官奕昕問道:“如何比試?”
君窈輕松道:“以皇上所處位置為起點,以床榻為終點,若皇上走的過來,便算皇上贏,如何?”
上官奕昕瞥了一眼,不過三步距離,狂笑道:“好!”
果核如雨下,上官奕昕還未準備好,便被砸的抱腳亂竄,疼的亂叫,外面守夜的宮女太監(jiān)站姿筆直,若是拿燈籠仔細去照,便會發(fā)現(xiàn)他們個個小臉紅撲撲的,努力克制住才沒笑出聲。
寂靜的深夜,從紅鸞殿內(nèi)傳來哀怨的怒吼:“撒帳的侍女,明日全給朕斬了!”
次日,按祖制,皇帝需攜新冊封的妃子去給太后請安,上官奕昕眼窩青黑,無精打采攜著神采奕奕的君窈朝郁太后所住的慈寧宮而去。
郁太后端坐在榻上,上官奕昕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請安,悶聲道:“兒子給皇額娘請安,祝皇額娘容顏永駐。”
君窈隨著跪下,恭敬地說了一番祝詞。
郁太后留了他們一起用早膳,用膳期間,郁太后關切問道:“哀家方才便瞧著皇帝行走不便,不知是何故?”
上官奕昕瞥了君窈一眼,回道:“勞皇額娘掛心,兒子只是昨夜未休息好。”
別人母子情深,她怎好打攪?君窈低著頭攪著瓷碗里的粥,忽聽到身旁的小宮女們掩嘴輕笑,郁太后婉轉(zhuǎn)責備道:“哀家知你們是新婚,可安妃你也不能由著皇帝的性子來,皇帝日理萬機,怎可過度操勞!”
上官奕昕嘴角逸出一絲嘲弄,忍著笑為郁太后布菜。
君窈聽的稀里糊涂,忽明白過來他們是何意,豁然而起,惱羞道:“上官奕昕你個卑鄙小人,打不過我便誣陷我!”
郁太后怒道:“放肆!如此不知禮數(shù)怎可為妃?你娘不曾教你禮數(shù),哀家便親自來管教你,御書房中經(jīng)書、女儀抄寫十遍,從今日起禁足紅鸞殿。”
上官奕昕勸道:“母后,這懲罰略重了些。”
君窈不領情,喊道:“上官奕昕,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