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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衣冠禽獸(4)

我有些亂,從律師的職業道德角度講,老羅的做法無疑是錯誤的,有可能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但是假如拋開職業,回歸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我知道,老羅的做法一定會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

從這個角度講,我竟然有點不敢看這個老人。

法庭里的庭審依舊在繼續。

“當事人,你是用什么毆打你的前妻劉某的?”老羅問。

“一條皮帶。”林峰說。

“就是本案中發現的那條皮帶嗎?”

“是的。”林峰說。

“審判長,我的當事人已經明確表示,劉某死亡一案是他造成的,也提供了相應的證據。而我的證人也已經從專業角度給出建議,兩次案件并不是同一人所為,也就是說,徐某并非死于我的當事人之手。另外,我想繼續詢問證人。”

“證人,你是否曾對物證進行過檢驗?”得到了法官的允許,老羅問。

“是的。”張靜平靜地回答道。

“在物證中你有發現疑點嗎?”

“在兇器上我發現了其他人的指紋。”

“審判長,我沒有問題了。”

“公訴人,請對證人提問。”

“證人,如你所說,假如本案中有另一兇手存在,你怎么解釋被告人身上的噴濺狀血跡?痕跡專家已經證實,被告人只有處于兇手的位置才能留下那樣的痕跡。”公訴人問。

“這很簡單啊。”張靜說,“只要兇手穿著被告人的衣服殺人就可以留下相應的血跡了。至于臉上的血跡,很明顯,有涂抹的痕跡。臉上糊滿血,人會下意識地擦拭,這也就很容易瞞過警方的勘驗了。

“另外,我必須說明一點,在被告人的衣服上,我們已經發現了別人的毛發,我有理由認為,那是真兇留下的。”張靜似笑非笑地補充道。

她此刻說的這些內容在之前交給我的文件里已經提到過,這也是我有信心打贏這場官司的原因。我知道她和老羅一樣,有點正義感爆棚,只是我完全沒想到,她和老羅兩個“臭味相投”的家伙會想出這么一招來。

我們是律師,可是他此刻在做的事,卻是一個公訴人該干的。

公訴人已經結束了提問,審判長宣布休庭15分鐘,15分鐘后繼續進行庭審。

對于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我已經沒有興趣知道了,以目前的形勢判斷,對于林峰涉嫌殺害徐某一案,本次庭審是否會做無罪判決不好說,但最終他肯定是要被無罪釋放的,只要抓到那個真兇。而對于他涉嫌殺害劉某一案,檢察院必然會啟動追訴程序。

我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林峰,我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律師。

“老簡,別這樣。”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老羅有些不忍地說道。

“小明哥,對不起啊!”張靜也滿是歉意地說道。

聽著她清脆悅耳的聲音,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張靜,這個天之驕女,此時此刻,就在我的面前,竟然誠懇地道歉了。

“不怪你!”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假如我不是律師,我也會這么干的。”

“怪我咯?”老羅聳了聳肩,“隨便,只要你開心,就在這兒揍我一頓都行,保證不還手!”

“那倒不用。”我搖了搖頭,“只不過,下次再有這種事,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憑什么英雄你當,挨罵這事就得我來?”

5

“簡律師、羅律師,公訴人希望取消庭辯階段,由本法庭直接對本案做出裁決,你們同意嗎?”再次開庭前,審判長突然將我們叫了過去問道。

“為什么?”我和老羅同時愣了一下,看了看公訴人,又看了看審判長。公訴人笑了一下說:“原因不方便透露。”

我看著老羅,老羅也看著我。

“你說句話啊!”老羅突然說。

我瞪著老羅說:“你不說今天這案子你主辯嗎?”

“辯完了啊,決定的事不得由你這個主任來做嗎?”老羅一臉的無辜,搞得我哭笑不得。

“那好吧。”我苦笑著搖了搖頭,看向審判長,“如果法庭能夠采納證人張靜的證詞證言,我可以同意取消庭辯。”

“可以。”審判長的回答沒有任何的猶豫,這倒是讓我愣了一下,然而隨即一股狂喜便涌上了心頭,我盯著老羅,卻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問。

“靜曰,不可說不可說!”老羅搖頭晃腦地走進了法庭。

“肅靜!現在開庭。”所有人員到齊之后,審判長宣布開庭。

“經公訴人提出申請,辯護人同意,合議庭經充分研究后決定,取消本案的法庭辯論,合議庭已對本案做出裁決,現在宣讀判決書。全體起立!”審判長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當事人林峰焦躁不安,看向我們的目光中多了些懷疑。老羅對此卻不聞不問,我只好向林峰打出了一個安心的手勢,讓他放心。

“……合議庭充分聽取了控辯雙方對本案的意見,以及雙方證人的證詞證言,其中省公安廳刑事技術警察、主檢法醫師張靜已查明本案中存在另一嫌疑人的證據。結合已查明的相關事實,本法庭認為,公訴人提出的被告人林峰涉嫌殺害被害人徐某一事,證據不足,本法庭不予支持。

“對于被告人林峰涉嫌毆打虐待其前妻劉某致其死亡一案,不在本次法庭審理范圍內,公訴人可另案起訴。”

錯愕、猶疑、狂喜……多樣的情緒在林峰的臉上不斷閃過,他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才沒有表現出過激的行為。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書面上訴的,應當提交上訴狀正本一份、副本三份。

“現在宣布,退庭!”審判長敲響了法槌。

直到這一刻,林峰的臉上才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值!這50萬花得值!”在法庭門口,林峰如長者一般拍著我的肩膀,“簡律師果然名不虛傳,這樣的官司也能被你們打贏。”

我不易察覺地動了動,和林峰拉開了距離。就在他的身后,幾個檢察院的工作人員和警察已經走了過來。

“林峰,你的前妻劉某遇害一案經檢察院批復已重啟調查,你因涉嫌此案,現在檢察院正式批復對你的拘捕決定。”一名檢察官神情嚴肅地說道。

林峰愕然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警察,又猛地回過頭,雙眼通紅地看著我和老羅。“你們坑我?!”這一刻,這個衣冠楚楚的大學教授終于露出了他猙獰的爪牙,“我要起訴你們,作為我的律師,你們陷害了我!”

“別這么說。”張靜從我們身后鉆了出來,悠然地說道,“他們代理的只是你涉嫌殺害你妻子徐某的案子,現在這個案子結束了,法庭已經宣判你無罪,他們很好地完成了你的委托。”

“但他們誘導我承認我殺害了我的前妻!”林峰咆哮道,“混蛋,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這事是你自愿承認的啊,在和你討論辯護方案的時候,我已經向你講明了風險。”老羅冷冷地說,“在三到七年刑期和十年刑期之間,你自己選擇了前者,我從來沒對你承諾過什么。”

“你現在改口也不是不可以。”張靜挑釁似的笑道,“這樣就不會對你之前的事進行調查起訴,不過你殺害徐某這個案子,結果可能就要變一下了。我倒是很期望你能選擇后者。”

林峰徒勞地掙扎著,想沖上來,卻被警察牢牢按住。老羅已經提起了拳頭,張靜也適時躲到了我的身后,卻從我的肩膀探出了頭。“動手啊,毆打國家執法人員,罪加一等哦。”

“嚇死我了。”直到林峰被帶走,張靜才拍著胸口夸張地說道。

“現在知道怕了?你們這么做的時候怎么沒想過害怕?”我冷哼了一聲。

“好啦,小明哥,別生氣了嘛,大不了,今天我請你們吃大餐嘍。”張靜說著,蹦蹦跳跳地迎上了又一組檢察院的人。

帶頭的是個年邁的老人,精神卻無比矍鑠,看著這個人,我卻瞪大了眼睛,他和老羅之間竟有一些神似。而老羅看到這個人,竟然躲到了我的身后。

“這是我五叔,我們家最嚴厲的一個,檢察院的副檢察長。”老羅悄聲說。

“哼!”老人冷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一眼老羅,又看了一眼張靜,臉在一瞬間就垮了下來,頗有些無奈地看著張靜,“靜靜,我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完成任務了,那些證據,是不是可以交給我們了?”

“笑一笑嘛,羅叔叔,不要擺著一張臭臉啦。”張靜甜膩地一笑,從包里拿出了一份鑒定報告和一張U盤,“都在這里啦。”

老羅的五叔接過材料,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你這丫頭,這回檢察院的臉可丟光了。”

“還不是為了他。”張靜沖躲在我背后的老羅努了努嘴,“羅叔叔,你這個侄子,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哼。”羅副檢察長再次冷哼了一聲,“要不是為了這個小兔崽子,我能做這種違反原則的事?”

“羅叔叔,不要這樣說。”聽到羅副檢察長這樣說,張靜卻拉下了臉,“我們可是幫了你們哎。要不是我們,不就又有一個冤假錯案發生在你們手上了?小騾子在這事里可是主力呢。”

“好了好了,羅叔叔說不過你。我去辦正事了,丫頭你來不來?”羅副檢察長說道,看都不看老羅。

“去啊,當然要去,我還沒抓過人呢。”張靜蹦跳著說道。

羅副檢察長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看來,他原本以為張靜會推托一下,顯然,他不太了解張靜古怪的脾氣。

“到底怎么回事?”我快步追上張靜,問。

“交易啊,我讓他們故意輸掉這個官司,要不然就不把證據給他們,而是交給媒體。等著瞧,明天報紙的頭條肯定是你們,兩個正義的律師!”

“我說的不是這個,要去抓什么人?”

“兇手唄。”張靜嘻嘻一笑,“我不是說了嘛,在兇器上有別人的指紋。我拆了那把釘頭錘,你猜怎么著?錘頭和錘柄交接的地方墊了幾張紙,大概是怕錘頭下滑。那幾張紙上有別人的指紋,沿著這個線索,我就去查了銷售這種釘頭錘的幾個店鋪。”

“等等,那玩意兒很常見吧?你怎么查?”我問完,馬上就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羅說你腳上都是水泡,你是懷疑兇手一直跟在林峰的身后,而他準備兇器也可能是在這條路線上。”

“Bingo!”張靜打了個響指,“小明哥你不來做警察太可惜了。”

“可是這玩意兒又不是實名制的,你怎么查啊?”我再次皺起了眉。

“我都說了發現了那幾張紙,當然是那些紙給我的線索了。”張靜白了我一眼。

“好像你一看到那幾張紙就確定嫌疑人了,到底是誰啊?”我問。

“等下你就知道了。”張靜神秘地一笑。

說話間,我們已經站到了一個剛剛從法庭走出來的女人面前。看著這個人,我有些目瞪口呆,她四十多歲,一頭短發,一身凌厲的氣場,竟是那個民間婦女權益保護組織的負責人王凌。

“那幾張紙是他們的宣傳手冊?”我恍然大悟。

“聰明!”張靜贊道。

“你怎么會想到她是兇手呢?不可能僅僅因為那幾張紙吧?”我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當然,要是那么容易,第一次庭審的時候我就出庭了。”張靜嘆了口氣,“當我從林峰家附近的一個五金店看到監控視頻的時候,我還不太確認她就是兇手,因為沒有指紋匹配,更沒有DNA匹配。

“所以,我只能從動機上入手,如果真的是她,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宣傳冊上的那個故事,那個因為不敢反抗家暴被活活打死的被害人。那個故事不可能是她編的。我去查了一下檔案,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張靜歪著頭看著我說:“那個案子的被害人也是被人敲碎了腦袋,而兇手就是這個王凌,那年她只有十歲,被害人是她的母親。”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王凌,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不去制裁實施暴力的人,卻對遭遇暴力的人下死手,這是一種怎樣的心理才能做出的事?!

此時的王凌,面對檢察院和警方出示的拘捕文件,并沒有反抗,而是面帶微笑地伸出了雙手。在被帶上警車前,她停了一下,看著法院門前那些發傳單的她手下的工作人員錯愕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高聲說道:“大家要相信,你們做的事情沒有錯。家暴這種事,出現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寄希望于男人回心轉意逃脫噩夢是不現實的。身為女性,只有勇敢地站出來才能保護自己,那些懦弱的婦女都是幫兇!”

“確認了王凌曾以同樣的手法殺人之后,我就密取了她的指紋和DNA,結果證明,我的推測是正確的。王凌是尾隨林峰進入他家中的,因為被害人和王凌認識,所以王凌傷人的時候,被害人根本一點防備都沒有。打暈被害人后,王凌就換上了林峰的衣服,對被害人進行了殘忍的殺害,然后再把衣服給林峰換回去。很精巧的一個詭計,可惜,微量物證她是沒辦法清理干凈的。”張靜說,“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干,我想,她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這個,算加班吧?”老羅突然蹦出來一句,“額外給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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