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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客館晤同門 始識原是高士隱 深情援玉手 最難消受美人恩(2)

  • 黑孩兒
  • 還珠樓主
  • 4980字
  • 2016-10-27 00:30:01

隨聽另一女子答道:“我素不喜野男子,二姊不說醫家有割股之心么?既做好人,就做到底。你平日自命女中丈夫,又向黑師兄包攬下來,何苦在此快醒時候給他添吃小苦?二姊美如天仙,所以有時要避嫌疑,要像我生得這么丑怪,只肯救他,我才不怕他看呢。”

少女一面不住按摩,一面嬌嗔道:“四妹,你還要胡說些什么?我如稍存世俗兒女之見,也不管他了。不過此人有點呆氣,醒來見我定要稱謝,好些俗套我見不慣。好在氣血已然化開,打算使他入睡,治愈之后再令回醒,他有什么苦吃呢?”

黑女答道:“以我之見,這心里頭的苦,恐比挨那七煞掌還要難受,不然早該醒了。人家受了這樣重傷,剛脫危境,何必再教他著急呢?”

元礽早聽出那是黑女口音,知道此女最難說話,聽口氣,分明自己裝睡已被識破,暗忖:“少女天仙化人,承她救命深恩,殺身難報,如何只圖享受溫馨,故意裝睡?雖然心中只是敬愛感激,并無邪念,于理總是不合,再被叫破,何以自容?”

正要睜眼開口稱謝,少女已是有氣,嗔道:“四妹今日為何語無倫次?再如亂說,我告知黑哥哥,要你好看!”

黑女笑道:“好姊姊不要生氣。怪我不好。我也懶得與生人周旋,少時再見吧。”

少女忙喊:“四妹莫走!”

底下便無應聲。

元礽本想睜眼,黑女已去,以為室中無人,早不醒晚不醒,如在此時醒轉,又恐少女多心。隔了一會,覺著周身氣脈全通,對方這等功候,又在親手按摩,斷無不知之理,再不回醒,恐又引起誤會,正自進退兩難,忽聽另一少女喚道:“小姐,太夫人說人救醒之后不可移動,仍令睡在小姐書房以內,以便就近照應,至少要經過一百天才能復原,什事都要看在工大爺的面上,并請小姐抽空到上房去,太夫人還有話說呢。”

少女方答:“曉得,不要多口,我就會進去見太夫人的。”

說罷,朝元礽兩脅又揉了兩下,隨說:“小燕,你在此守候,可對他說,這樣不動最好,否則,他挨那七煞掌時,雖然仗著內功精純,將真氣護住后心,未被敵人震斷心脈,死里逃生。但是狗道掌法厲害,這一下用足全力,真氣竟被擊散,竄入旁穴,以致氣血逆滯,連臟腑也吃了虧。至少三日才能下床,百日之內仍不能隨意行動,妄用氣力。最好照他師傳調息,使真氣歸一,徐徐流轉,就見我來,也不可起坐言動。我與他雖然素昧平生,但我與他好友黑孩兒情勝骨肉,患難深交,又是同門之誼,既然托我醫治,義不容辭。我非世俗女子,相見無須客套。我到里面向大夫人稟告幾句,少時就來。”

說罷便自走去。

元礽本想不起醒后如何向人說話,覺著稍停睜眼才可掩飾。哪知先前一心貫注在少女身上,未怎覺意,少女一走,方要睜眼,朝那守候的侍女小燕設詞探詢,頭微一動,猛覺周身骨頭和散了一樣,先前奇痛麻脹雖然去了十之八九,后背心一帶仍是麻木不仁,頸肩背等處酸痛非常,不能轉動,不禁“唉”了一聲。那小燕也是一個伶俐美秀的少女,見他醒轉,開口便說:“徐相公不可轉動,話也不要多說,小姐回來自有安排。”

元礽早聽出少女行時之言實是對他而發,本身也實氣弱,輕聲低語道:“多謝秦小姐救命之恩,我人已早醒,因知受傷太重,想起師父分手時所教,不敢妄動。承蒙小姐不避男女之嫌深恩救治,永世難忘。”

還要往下說時,小燕忽然驚喜,悄聲說道:“徐少爺,你二師兄來了。”

元礽所居乃是女主人的書房,就著山水,因勢利建,巧思獨運,大具匠心,四外花木扶疏,頗有園林之勝,室中窗明幾凈,陳設精雅。因為主人是個文武全才的奇女子,有時添香夜讀,偶然也在室中下榻。這次因元礽受傷甚重,見是先在酒肆相遇,后來又在黑女所居對面草坪松林內偷看自己比劍的文士,知是端人,對他先有好感。再受黑孩兒重托,匆匆未暇尋思,便直領到自己常時撫琴讀書玩月練劍的書房以內。等扶向榻上臥倒,才想起此房雖非自己臥室,因當地屋宇爽朗,水木明瑟,乃日常宴坐讀書之地,有時還睡在里面,怎留生人在此養病?本想移往別室,又想這人傷重,并且全家只得母女二人和一慧婢小燕,房舍雖有幾處,無如隱居不久,閨伴不多,無甚往還,別的亭謝專供游賞之用,均未設有臥具,倉促之間備辦不及,人救醒后更是不能移動。繼想平時自命女中丈夫,同門來往向無拘束,每每并肩出游拯救孤窮,男女同行遠出千百里以外,都是落落大方若無其事,平日相處也是言笑無忌,從未想到避什嫌疑,怎今日會有這種念頭?自覺好笑,便把前念中止,不再移動。

此時房中軒窗洞啟,元礽臥在榻上,窗外景物全可看見,聽小燕說有客來,還是同門師兄,暗忖:“以前拜師,共只五日,師父便即遠行,同門師兄一個未見,連名姓也不知道,受傷遇救,主人尚未交談,小燕怎會得知?”

心料必是黑孩幾無疑。哪知目光到處,來人已由窗前走過,并不是黑孩兒,乃是師父走后留守江亭火龍廟那個左腿殘廢的聾子胡強,同時聞得鐵杖點地丁丁之聲,由近而遠往后院響去,聲并不大,卻甚迅急。一會聽出老遠方始停止,心拿不定是否此人,低聲笑問道:“你說我那師兄來了么?”

小燕驚道:“剛才走過的,不就是老道長二弟子鐵行腳谷二先生么?你怎未看見?連那鐵腳行路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么?”

元礽聞言,才知廟中殘廢竟是異人,并還是本門師兄,胡強乃他假名,且喜以前常送銀米周濟,不曾失禮。照此看來,女主人與本門師徒必有極深的淵源,越發欣喜。先不好意思實說,繼一想此女靈慧非常,有其主必有其仆,雙方交誼這深,還是直言相告的好,又見小燕睜著一雙秀目望著自己,好似奇怪,便把拜師經過告知。

小燕笑道:“相公來時,我聽王大爺說你是老道長的得意門人,心還在想,香谷先生就在江亭火龍廟住,常時往來仙都、縉云之間,近年他奉命留守,從不輕易走動。他那傷藥靈效無比,醫治內傷更是圣手,只心脈未斷,臟腑不曾震破,全可起死回生,轉危為安,如何不將相公抬往江亭,卻送到這里來轉請小姐救治?原來同門兄弟還不認識,這就莫怪了。我聽四小姐說你已將老道長的七字心法悟出,是真的么?”

元礽答道:“師父傳時并未明言,這幾年來每日用功,雖覺有點意思,似此閉門造車,一知半解,不知對否。你間此言,又與秦小姐姊妹常在一起,武功想必是好的了?”

小燕略微尋思,笑答道:“我雖然學了幾天,但是年幼力弱,無什進境。相公不應多說話,小姐走來,見我絮聒,難免見怪。仍請閉目靜養,等傷養好了再說。我想請教的話頗多,日子也長著呢。經此一來便成一家人,和王大爺、杜相公一樣,常來常往了。”

元礽聽到未兩句,覺著以后常作入幕之賓,不禁心中一動,想開口探詢女主人的來歷和底細,忽見小燕搖目示意,不令說話,隨聽黑女由外走來,進門問道:“小燕,此人不令言動,你與他說些什么?”

小燕道:“徐相公他說早已醒轉,因記者道長行時之言,不敢開口,心又感激小姐救命之恩,托我道謝。不料香谷先生見老夫人,他竟會不認識,這樣說了兩句。”

黑女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得了人家什么好處,這樣幫他?等我見過香谷子再來問你。”

說罷轉身要走。小燕追出去,悄聲央告道:“好小姐好師父,我說的話一句不假。徐相公實是好人,小姐走后他才睜眼,大約先是不好意思,又怕說話傷氣,所以并沒有先開口,倒不是小姐先前所料的那一種人。”

元礽因黑女乃主人密友,適才遇救,也必出力,意欲道謝,敷衍幾句,不料黑女只在門口和小燕說了幾句,轉身便走,并未朝自己看一眼。聽到這里,底下語聲便遠,聽不真切。一會小燕便自回轉,見他眼望床頂,似想心思,悄聲笑道:“徐相公,你想什么?日子長著呢,好了起來再說不是一樣么?”

元礽聽出黑女似因先前假睡未醒生了疑心,正在辨別二女言中之意,及聽小燕這等說法,好似語出有因,心又一動,知她對己感想甚好,頗承維護,便笑答道:“多謝小妹關照,感激不盡。王大爺和我二師兄,早晚可能一見么?”

小燕答道:“這些人都是天天見面,不必忙此一時。相公不要如此稱呼,小姐還好,老夫人知道,我就受責了。我也不要人感激,只請將老道長所傳內家氣功傳授與我,使我練到虛實兼用,以輕敵重,不再吃那力弱的虧,就好了。”

元礽聞言嚇了一跳,暗忖:“師門心法,不奉師命怎敢對人泄露?”

但見小燕靈慧嬌小,情意殷殷動人憐愛,自身是客,又當用人之際,不忍明言拒絕。又不慣說假話,只得婉言相告道:“蒙你主仆深恩厚待,無事不可應命。無如拜師之時奉有嚴命,師門心法不敢外傳,便是小姐救命深恩,但可報德,百死不辭,如問此事,也不敢徇情泄露。但如等我師父回來,哪怕多么艱難,也必至誠求告,得了允許再行奉告如何?”

小燕聞言喜笑道:“相公果是至誠君子,憑白累你又說了好些話,再莫開口勞神。我與你取點東西吃了,各自靜養。你昨晚未睡,剛脫危境,吃完睡上半日才好。反正小姐暫時不會出來,要見面也在晚上了。”

元礽因聽秦女自說去去就來,正在暗中凝盼,聞言好生失望,又不便問。略一沉吟,小燕已轉身走去,隔了一會進來,將手中托盤放下說道:“小姐說上房有客,還要出門一行,大約明朝方可回轉。這是鮮魚湯熬的粥,內有谷二先生傷藥,也許不甚好吃,權當醫病,吃完請自睡著休養吧。”

元礽應諾,小燕隨用羹匙將粥喂與元礽吃了。

元礽本就饑疲,覺著粥味鮮美,只帶有一點藥香,一口氣吃完,知道秦女明早才回,沒了指望,吃完神倦欲眠,便自睡去。因為奔馳了將近兩天一夜,又當重傷新愈,痛停神倦之后,這一睡竟經過不少時候,等到將醒已是半夜。睜眼一看,室中光影昏茫,殘燈無焰,房門已然閉上,先不知時間多晚,嗣見前窗射進來的月影,才知時人深夜。看神氣心上人也許來過,因見自己未醒,故此走去。后又想到黑女言動可疑,主人本說去去就來,自從黑女到后,小燕和她說了幾句,便改作夜晚再來,由此入睡,便不見人。真要來過,室中定有響聲,何況黑孩兒和二師兄也來此探看,自己近日內功精進,無論室中有什聲息,當時警覺,斷無室中來了三四人還聽不出來的道理。分明主人起初意思甚好,因先前裝睡,被黑女看破,向她進讒,或是說了什話,因而變了初衷,恐怕以后見面都難;對方雖是俠女,到底閨閣中人,稍被輕視,恐怕見面都難。

想到這里,又急又悔,當時便急出一身冷汗,想要下床。小燕不在,又無法找人詢問,想到玉人治病時溫語按摩,香澤微聞之境和小燕所說日后可以常共往還的話,便覺玉人情重,刻骨難忘,心旌搖搖,喜不自勝。再一想到黑女中傷,好事多磨,似此天仙化人,金閨俠女,我何人斯,而冀非分?由不得心中一酸。又難受起來。似這樣思潮起伏,時起時憂,過了好大一會,老是心亂如麻,哪里還能再睡?先盼天明,就主人不來,小燕意思頗好,必來看望,多少得點消息。自來歡娛苦短,愁慮時長,等人最是心焦,懸盼越切,時光越覺長遠難過。后來越等越煩躁,天又老不肯亮,心想小燕靈慧,對自己又極關護,必在附近守候,只一出聲行動,小燕定必入視,豈不可以探詢?想到這里,心中一喜,以為得計,深夜不便出聲喚人,假作病愈睡醒,下床玩月,想要起來。

哪知受傷太重,只脫危機,并未復原痊可,心中有事,不曾留意,起勢稍猛,剛一欠身,猛覺周身酸脹,骨痛如裂,休說起坐,轉動都難,才知厲害。息了前念,重又澄神定慮,運用內功,徐引氣機,使其流轉,又隔了一會才把痛止住,哪里還敢妄動?心神一定,猛想起主人素昧平生,蒙她不避男女嫌疑,親手救轉,死里逃生,似此天上神仙,能得一面已是萬幸,如何大德深恩分毫未報,反因對方逾格垂憐,盛意相救,竟生遐想?似此妄念不去,不特內疚神明,有慚裳影,一旦被人看破,勢必轉恩為怨,為師長同門所不容,大則殺身,小亦裂名,自己一世單傳,何以對先人于地下、越想越不對,念頭一轉,立似一盆冷水當頭潑下,心中一涼,妄念全消,神思一寧,重又昏沉入睡。朦朧中聞得鳥聲關關和窗外女子笑語之聲由近而遠,似由門外經過,往別處走去。疑有秦女在內,昨晚所想念頭已全拋向九霄云外,由不得心中一動,連忙睜眼側顧,日色當窗,花影在壁,鳥語依然,芳音已遠。料是玉人已然來過,因見未醒,隨又走去,深悔醒得太晚,自將覿面良機錯過,悔恨失望之余,熟睡剛醒,也沒有注意到別處,忍不住望著前窗嘆了口氣。

正自相思凝盼,心頭發酸,忽聽頭前有一少女口音笑道:“徐兄有何愁思?你重創初脫險境,務要安神,才好得快呢。”

說時,元礽聽出是女主人的口音,連忙抬頭仰望,果是心頭想望的人,正坐在榻側近頭一面的大椅之上。似見自己仰望吃力,人已立起,微笑著走將過來。自從酒肆巧遇,想望至今,見面才第二次。這一對面,越覺玉立亭亭,風神絕世,不禁心花怒放,想起前情,臉上一紅,不敢多看。方要欠身拜謝,忽見一條人影由左側飛將過來,那人口呼:“徐相公,人還未好,萬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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