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墨蘭看見明玉已經(jīng)閉上眼睛,便打招呼要離去。
“是我自已。”明玉突然輕輕說出幾個字。
“嗯?”對于明玉突如其來的話語,墨蘭摸不著邊。
“是我自已把自已丟在雨中。生無意義,不如一死了之。”明玉依然閉著眼睛,輕輕的說著。
“……”宅里的孌童生死本來輕如草芥,但是不代表這些孌童可以隨意死去消失。如果明玉自我了斷,那伺候的婆婆們也會被處決。但如果明玉是不治之癥天災(zāi)人禍,那倒是也怪不得其他人了。原來明玉在自已折磨自已,想通過死來解脫自己。墨蘭想到這些,一時之間竟無語相對。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依然是那輕輕的語氣,只是這話語就如一陣輕描淡寫的煙一樣飄過了就再也沒了生氣。
“死既無懼,生又何妨?”墨蘭想了半天,用著稚嫩的聲音清脆的說道,但是聲音里卻也是透露著自已對自已所說的話的不確定,雖然她也未找到自已活著的意義,未了解自已生為何,樂為何,悲為何;但是她想答案絕不可能只是死那么簡單。“人生漫漫幾十年,你何必這么早下定論呢?你可以慢慢花時間找啊。”
此時,明玉不再作聲,雙眼緊閉,呼吸漸漸平穩(wěn)了起來,看來是睡著了。墨蘭收拾好了東西,便悄悄拉上門離去。
自那晚后,墨蘭又有好一段日子沒有見到明玉,但是這次沒隔多久,他終于出現(xiàn)在了人群中。臉色依然白晳,雙眼依然微笑著,淡藍色的長袍,依然那么地美好,仿佛之前那兩個雨夜中見到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個殘破不堪的浪人。
宅里依然每天歌舞升平,歡聲笑語一片。宅外的戰(zhàn)火和動蕩似乎永遠燒不進來了一樣。
自從芝蘭那件事后,墨蘭晚上便落下了睡不著的毛病,打雷下雨的夜晚更是夜不能寐。每每睡著也是惡夢連連。
這天晚上悶熱的很,天空偶爾會響過幾聲悶雷,墨蘭突然從惡夢中驚醒過來,芝蘭來找她了,問她把包裹藏哪里了,她和少英身無分文,又冷又餓……芝蘭死的太可憐。
墨蘭心悸不已,趕緊悄悄摸下床,往后院潛去。她是如此的恐懼,以至于沒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在悄悄跟著她。
來到后院后,墨蘭找到了那棵老杏樹,用個樹叉開始在地上挖了起來。可能是由于包裹上下鋪了樹葉的原故,并沒有太多的損毀。
突然一只手從背后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從往暗處一把拉了過去。還不等她掙扎,她瞧見幾個大漢守衛(wèi)點著燈往這邊走來,到處查看了一翻后,便離去了。待守衛(wèi)離開后,過了好一會兒,捂住墨蘭的手才松開,墨蘭嚇的坐在地上,半晌才轉(zhuǎn)過身看清捂住自已的人——明玉。
“下次就不一定有這么好的運氣躲過去了。”明玉淡淡的說道,說完眼睛往她懷里的包袱瞟了眼。
“不是偷的,這個是芝蘭的包袱,她那晚讓我?guī)退龔姆坷锬贸鰜韥磉@里等她。”墨蘭趕緊解釋,她并不想被別人誤會成小偷。“可是那晚她被抓了,我就不知道拿這個包怎么辦了。我今天是看看包里倒底裝了什么。”
“那晚是因為有大雨,沖刷了痕跡,所以狼犬沒有找到,但是你今天挖出來,這藏包之地就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了。狼犬其實真正要找的,并不是這個包,而是知道芝蘭此事的相關(guān)人。”
一下子聽明玉說了這么多話,墨蘭聽的一愣一愣,只會不停的點頭。“那我換個地方藏吧!”
“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說,任何人!明白嗎?”明玉像先生教學生那樣,反復(fù)叮囑著。
墨蘭聽完認真的點了點頭,小心打開這厚重的包裹,里面有衣服,有手飾白銀,還有一個紅色錦囊。墨蘭小心翼翼地打開錦囊,里面有一疊紙,打開紙,發(fā)現(xiàn)是一幅地形繪圖,明玉看見是圖便也伸首過去細看。是他們所在的這個宅在城里所處的位置,兩個人默默對視數(shù)秒,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是種墨蘭自已也不知道細節(jié)的默契。
兩人疊好包裹,將原本埋包的坑仔細填上。明玉看了眼墨蘭,再次叮囑道:“這些你收好,萬不可與自已的東西放在一起,即使是這包裹被人搜到,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是你藏的,明白嗎?”
“嗯。”墨蘭聽話的點點頭,心里馬上有了主意,把包袱沾上些灰,放在廚房灶邊的柴堆里,灶邊煙味重柴多,應(yīng)該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這些守衛(wèi)晚上此時都會來巡視的,若是遇見大雨,他們偶爾也會偷懶不去巡查。上回兩次大雨所以你沒有碰到這些守衛(wèi)。”明玉邊說邊起身,隨手也將坐在地上的墨蘭拉了起來。
臘月快來了,冷風蕭瑟,天空時而顠落些雪花。宅里花花草草早已沒了夏日的枝繁葉茂欣欣向榮,但是仍有些茶樹香樟馬尾松的葉子堅強的掛在樹上,并未隨寒風飄零。
自上次挖包之事后,墨蘭除了在人群中見過明玉幾次外,私底下再也沒有見過明玉,偶爾幾個下雨打雷的晚上,墨蘭輾轉(zhuǎn)難眠時,會悄悄爬起來去看看明玉是否依然讓自已躺在雨夜里,所幸沒有,至那次后,明玉沒有再把自已丟在雨中。
纖纖小姐近來身體有些不舒坦,墨蘭時不時得在廚房煨藥,她樂得坐在爐邊守著藥,可以看著纖纖小姐借給她的書,有時遇著不認識的字不理解的詞,纖纖小姐也愿教她,這讓墨蘭總是十分歡喜。
這日天稍稍放晴,陽光終于有了些許暖意,纖纖小姐的病似乎也好轉(zhuǎn)了些。墨蘭端著藥穿過亭廊,往閣樓碎步走去。遠遠只見大宅入口處來了好些軍人,人聲嘈雜,打破了冬日里大宅的安寧。
“司令近兩日應(yīng)該要過來了,我方才見門口來人了,而且這次人比往常多好些。”墨蘭放下碗,將纖纖扶坐在床上。
“嗯……”纖纖隨手拿起床邊案踏上的一本書,漫不經(jīng)心的翻了翻,隨即又輕輕地合上了書,輕輕喚道:“墨蘭,今日天氣真好,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