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臨隔天是被林棠的河東獅吼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就看見林棠站在床邊,顫抖著手指指著自己。
“路小臨,你你你……你居然不洗澡就睡覺!”
路小臨慢騰騰地坐起來,無奈地攤手,“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林棠痛心疾首,“果然近臭者臭!”
路小臨斜著眼睛瞪她,慢慢地站起來,趁其不備地沖過去摟住林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臭同臭!”
林棠默默地舉起了拳頭。
和林棠打鬧了一陣,路小臨才想起她今天還要去找司哲還樂譜,順便再聯絡聯絡感情。
以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頭發還沒干透,就在林棠的鄙視的目光下,抱起書包,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出宿舍。
去玩司哲的宿舍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林蔭道,兩邊種滿了大樹,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縫隙間落下來,星星點點地灑在奔跑的少女身上。
路小臨跑了一段,突然聽到逼近的腳步聲,緊接著手臂一緊,被人硬生生地扯著停了下來。
擋我路者!
路小臨下意識地舉起她那沙煲大的拳頭,卻在看到面前喘著氣那個人的時候,登時什么氣勢都沒有了。
“延峰……延峰師兄……”
嘖!路小臨很憂愁,為什么總要在她狼狽不堪的時候遇到他。還結巴了……蒼天呀!
顧延峰手里抱著一大疊資料,喘著氣,抬手扶了扶眼鏡,“丫頭,以前我怎么沒發現你有長跑運動員的潛質?。俊?
顧延峰慢慢地直起腰,斑駁的陽光投在他的臉上,連細碎的絨毛都可以看清楚,路小臨呆立著,一時間忘記了接話。
她不記得,她有多久沒有這么靠近過他了。
顧延峰抬手在路小臨眼前晃了晃,“看到我怎么呆了?”
路小臨深呼吸一口氣,用鞋底在地上蹭了蹭。大一開學到現在,她每次走在路上都低頭斂目,遠遠看到和顧延峰相似的人都要兜路走,但也是從來沒有遇見過。
在華榮居遇見之后,倒變得有緣起來了。
路小臨呆呆地想,自己千辛萬苦曲線救國,不就是為了眼前這個人嗎?既然偶遇了,那就不能放過相處的機會。
路小臨狗腿地接過顧延峰手上的資料,“很重吧?師兄我幫你拿!”
顧延峰還沒來得及領會路小臨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手里就突然一輕,資料已經被她搶了過去。
路小臨把顧延峰手上的資料統統塞進包包的時候才發現,好像有什么不對呀。難怪林棠說她就是一個女漢子的命,哪個女神不嬌滴滴的,她居然自告奮勇地替人家男生搬資料。
路小臨趕緊把肩膀上的包包卸下來,一把塞到顧延峰懷里,“重!還是你背吧!”
顧延峰默默地揉了揉太陽穴,他的小師妹還是這樣的……讓人抓摸不透。
路小臨今天沒有課,一見到顧延峰,就順便把去找司哲的事情給拋在了腦后。
她和顧延峰一起走在樹蔭道上,回頭率簡直比她獨行的時候高出3.5倍。
路小臨突然意識到,顧延峰此時肩膀上正背著自己畫著卡通大狗的帆布包,和他一身襯衫布褲的王子裝扮似乎很是格格不入。
迎面走來幾個女孩子,對著顧延峰指指點點,走近的時候,路小臨的小尖耳不小心聽到一句:“看人家的男朋友,管提包呢!”
路小臨的虛榮心猛地膨脹起來,她覺得自己和顧延峰一定很有夫妻相。
路小臨的心思越飄越遠,差點就要在原地叉腰大笑,顧延峰看著她瞇著眼睛,笑得賊兮兮,像是偷了糖吃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
“剛才那么急,趕著去哪里呢?我叫了你好幾聲都沒聽到。”
路小臨想說,她是趕著去改善司哲的形象造福世人,但考慮到這樣做的話會不小心敗露自己的計劃,于是她頭一扭,豪氣萬丈地說,“沒什么,人有三急!”
顧延峰踉蹌了一下,當即扯了扯路小臨改變了前進方向,而且腳步加快。
路小臨被他莫名其妙地拉扯著,顧延峰捏著她的手腕,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掌熨帖著她的皮膚,路小臨花癡地想,這樣也算牽手吧。
走著走著,顧延峰突然停了下來。
跟在他后面的路小臨沒剎住車,一頭撞在他的背上。
捂著自己的腦袋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顧延峰把她帶到了一處幽靜的地方,四面都是樹,鳥語花香。
這地方,一看就很適合告白和約會。
艷遇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路小臨不好意思地伸手推了推顧延峰,“嗯~~”
但在她碰上顧延峰的手臂前,他已經側過了身子,指著一個地方,笑著看向路小臨,“來,快去?!?
路小臨一頭霧水,順著顧延峰的手指方向望過去,就看到清晰的兩個大字——WC!
路小臨嘴角抽了抽,還來不及解釋,就感覺手里被塞進一包什么東西,路小臨低頭,就看到一包還沒拆封的紙巾。
顧延峰輕輕推了推她,“去吧,慢慢來,我等你?!?
他笑得柔情蜜意,但路小臨此刻只想以頭搶地,為什么要在廁所門口?為什么要用人有三急的借口!
路小臨覺得自己簡直蠢到絕無僅有。
她捏著顧延峰給的紙巾,在顧延峰的注視下,憂愁地走向廁所。
在廁所里磨蹭了幾分鐘后出來,就看見顧延峰等在樹下,像所有小說里描寫的男主角那樣,溫柔地看向她。
路小臨突然很喪氣,明明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對她也是溫柔備至,但偏偏每一次,她的行為都這樣傻里傻氣,路小臨覺得自己快被自己蠢哭了。
她緊緊皺著的小臉引發了顧延峰的高度關注,“怎么了?拉肚子了嗎?”
路小臨扶額,加快腳步遠離公廁,她實在不想再和顧延峰探討這個問題了。
顧延峰是要去教室給部門師弟師妹們分派任務的,遇到了路小臨又多兜了一個圈。
教學樓已經在眼前了,路小臨懂事地說,“你忙吧你忙吧,我先走了?!?
她今天把自己的老臉給丟盡了,此刻她只想哪里涼快哪里呆著去。
顧延峰卻一把拉住她,“等會。好久不見,每次都這樣匆匆忙忙,你今天有課嗎?沒課的話就等等我,我開完會,我們一起去吃飯。”
作為顧延峰的追隨者,路小臨是不具備拒絕顧延峰的勇氣的,而且她也不想拒絕。
等就等唄,反正等了那么久。
跟著顧延峰進到他們開會專用的教室,又把自己包包里顧延峰那一疊資料交還給他,之后路小臨就哪里涼快哪里去了。她趴在教室最后一排,把頭埋在胳膊里,看著顧延峰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站在講臺上開會。他的聲音清朗,時不時扶一扶眼鏡,看向路小臨所在的位置。
路小臨就這樣呆呆地看著,一切都像極了從前,穿著校服的他和她,慷慨激昂的會議,還有偶爾一個笑話引發的哄然大笑,回憶如此美好。
窗外的陽光射進來,中和了空調的冷氣,暖暖的。
路小臨突然覺得,時光從未老去,她喜歡的人觸手可及。
事實證明,路小臨是不適合開會的一個人,在顧延峰有條有理地分配工作的時候,路小臨早已入夢見周公去了。
會議解散的時候,路小臨還趴在桌子上,嘴巴微張睡得毫無形象,一點醒過來的趨勢都沒有。
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
她舉起手揮了揮,“別鬧!”
那人又推了推她的腦袋,一而再再而三,路小臨惱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史努比。
她迷迷糊糊地拍桌而起,“誰呀你!都說別鬧咯!吵著人睡覺是不道德的!”
她的嘴巴飛快地被人捂住。
路小臨這才看清,顧延峰的會議早就散了,此時教室里三三兩兩地坐著學生,估計都是來空課室自習的。
路小臨的河東獅吼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顧延峰捂著她的嘴,一腦門汗地對著那些鄙視加探尋的目光。
最后顧延峰淡定地忽略了那些目光,拖著路小臨走出了教室。
路小臨覺得自己終于在顧延峰面前丟盡了最后一塊臉皮。
顧延峰忍著笑,揉著她睡得亂糟糟的頭發,“你看你,睡了好久,叫都叫不醒,該開飯啦?!?
路小臨漲著通紅的一張臉,低著頭跟著顧延峰走在去飯堂的路上。
最后還是顧延峰一把把她拉過來,讓她和自己并肩走著,“小臨,記不記得,我下周生日了。”
路小臨吸了吸鼻子,她手機和臺歷都劃著那個重大的日子呢,怎么會不記得。由于在臺歷上畫的那個標志太動魄驚心,林棠還曾大呼小叫,“路小臨,這是什么日子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林棠的一驚一乍已經讓所有人知道,十月中旬有一個對于路小臨來說十分重要的日子。
顧延峰側著臉看她,“到時候一起去唱K,筠婷也會去。”
路小臨一聽到許筠婷的名字,差點沒把腳給崴了。情敵啊情敵,路小臨紅了眼,以至于在吃飯的時候,她化悲憤為食量,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
顧延峰看起來相當淡定,不住地往她碗里夾菜,“多吃點。”
路小臨糾結過,顧延峰生日那天,她究竟要不要出現。以前讀書,顧延峰的生日也是一大堆人陪著他一起過的,可是只有她,能在散場之后,和他一起散步回家。
可是這一次,路小臨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陪他散步的人,會不會換了角色?
吃完飯的時候,顧延峰送路小臨回宿舍,路小臨早上剛洗過的頭發,因為迎風奔跑,又在教室睡覺的時候胡亂蹭了一通,此時有幾縷頭發不規矩地翹著。
顧延峰把她送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忍不住用手去按那幾縷調皮的頭發,又忍不住感嘆,“小臨,你果然一點都沒有變?!?
路小臨蹭了蹭鼻頭,不敢去看他的眼。
他又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下周的生日會你一定要來,地點和時間我發信息告訴你?!?
顧延峰一到宿舍樓下就引起過往人群的注目,畢竟學生會會長的照片就掛在校的網站上,只要能上網的人都可以看得到。
路過的女生都往路小臨的方向看過來。
路小臨的虛榮心又膨脹起來,在和顧延峰揮手告別的時候她差點沒蹦起來。
一直等到顧延峰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見,路小臨才收回目光,啊,空氣多么清新,世界多么美好。
轉身準備上樓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冷冷的聲音。
“路、小、臨!”
這熟悉的語氣,冰冷的語調……
路小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慢慢回過頭去,就見到宿舍樓下那顆大樹旁,站著面若冰霜的司哲,樹葉的陰影覆蓋著他,顯得他整個人冰冷而疏離。
路小臨咽了咽口水,這樣的司哲好可怕。
她想回家啊!嚶嚶嚶……
司哲朝路小臨走過來的時候,路小臨才發現他緊皺著的眉頭。
路小臨打著哈哈,“你來了很久嗎?呃,要不要進去喝口茶?”
路小臨的目光瞥向一直盯著他們的宿管阿姨,她相信司哲能看得出她是在開玩笑的??旆潘甙?!不要再這樣盯著她了!
司哲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冷,“沒多久,半個小時而已……”他若有所思,“你和顧延峰,很熟?”
路小臨蹭了蹭鼻子,“以前一個學校的,我們只是在路上剛好遇到,又剛好一起吃了個飯……”
路小臨解釋道一半就呆住了,她這是干嘛,簡直喪權辱國,司哲連她男朋友都不是,為什么她要解釋?。?
司哲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表示他對她和顧延峰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拿出來?!?
“啊?”路小臨睜大眼看他。
司哲又重復了一次,“我的樂譜,拿出來?!?
路小臨這才想起來,她今天本來就是要去給司哲送樂譜的,一遇到顧延峰就什么都忘了,愛情果然是盲目的。
她一邊搖頭晃腦地感嘆著,一邊在包包里搜尋樂譜。
但空蕩蕩的大帆布包里,哪里還有樂譜的影子……樂譜不見了!
路小臨蹲下來,把包里的東西都倒在了地上,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卻不見那兩張薄紙。這不科學,她昨晚明明放在了包包里,靈異事件?。?
她結巴地解釋,“樂譜……不不不……不見了?!?
司哲不怒反笑,“路小臨,原來你就是這樣的?”
誒?
路小臨不解地抬起頭,卻碰上司哲冰冷鋒利的目光,刺得她不由得移開眼睛,“你在說什么?”
司哲也抬頭不去看她,“你們班要參加風采大賽是嗎?”
路小臨一驚,抬頭看他,恰巧他也低下頭來,“你們想演音樂劇,想找我要曲子?!?
他不是疑問,而是冷靜地陳述。
“我的樂譜放在書桌上,去過我宿舍的,也只有你一個人。”
路小臨頭發都豎起來了,這簡直就是陰謀敗露啊,她連忙挽救,“不要在意這種細節,我請你吃飯!”
說罷她就要去拉司哲的手,卻被他一把甩開。
“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拿到樂譜,是嗎?”
路小臨頭皮都麻了,“我只是拿雜志的時候不小心拿錯了?!?
司哲冷笑,“是嗎?那你交出來?!?
“呃……不見了?!?
司哲伸出去的手慢慢放下來,在用冰冷目光掃視了路小臨一分鐘之后,他轉身走開。
路小臨在他轉身的瞬間,聽到他說,“路小臨,其實你和她們都一樣?!?
司哲走得很快,路小臨想追,卻又因為他臨走前的那句話氣炸了肺。
她承認自己接近他的動機和目的都不純,呃,雖然直到現在她的動機和目的依舊不純??墒撬沸∨R從來就不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她是路小臨,她和別人才不一樣!
路小臨被冤枉了,她很不開心,真是比竇娥還冤。
她在宿舍樓下徘徊,這才想起她的包包早上裝過顧延峰的發給學生會會員的資料,不會是被顧延峰夾在資料里派出去了吧?路小臨想起那一教室密密麻麻的人頭,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大海撈針??!
路小臨就是一頭犟驢,受不得冤屈。此刻她懷著滔滔怒火,冒著中午的大太陽,往學生會的辦公室沖去。
如果顧延峰還在,應該可以幫到她的。
學生會辦公室離路小臨的宿舍將近半公里遠,走到辦公室樓下的時候已經大汗淋漓了。辦公室里只有一個戴眼鏡的男學生在整理文檔。
路小臨幾乎第一時間撲了進去,“壯士,救命啊!”
眼鏡男被路小臨這個陣勢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把手上的訂書機朝路小臨扔過去。
路小臨單刀直入,“這位同學,我想要你們學生會今天開會人員的資料!”
眼鏡男扶了扶眼鏡,“人員資料不可以隨便外泄,慢走,不送。”
如此沒有人情味,路小臨只能出動殺手锏,“那你幫我給你們會長打個電話!”
眼鏡男狐疑地打量了路小臨幾眼,眼看她火急火燎的,眼鏡男最終還是給她打了電話。
顧延峰在電話里很是驚訝,“小臨?你找我有事嗎?”
路小臨帶著哭腔,“有!非常有!”
路小臨一路走來也把事情想清楚了,估計司哲的兩張樂譜是被夾在了顧延峰的那一大疊資料里。
她一五一十地跟顧延峰說清楚了情況,只是刻意忽略了樂譜是司哲的。
顧延峰聽后也覺得頭疼,“來開會的至少有二十多人,我那些資料都是分散下去的,也不知道是誰拿到了?!?
路小臨早就想好解決辦法,只說,“沒關系,你讓這位眼鏡大哥把你們開會人員的資料給我就可以了?!?
眼鏡男抽了抽嘴角。
最后在顧延峰的幫助下,路小臨總算拿到了開會的人員資料。
一拿到資料路小臨腦袋都大了,二十多個人,她一個一個地打電話過去詢問,有沒有看見資料里夾著兩張樂譜。
大多數人被她問得一頭霧水,都說沒見過什么樂譜。
有些沒接電話的,路小臨就要千里迢迢到宿舍,到教學樓找人。
她還去開會的教室搜尋了一遍,愣是沒有找到半張紙。
夏天的太陽很毒辣,路小臨一個勁地在各個宿舍間跑來跑去,一直跑完最后一間宿舍,還沒尋到那兩張樂譜。
正沮喪著,她的老古董手機突然響起。
電話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是她早上打電話詢問過的一個女生。
“你好!早上說的樂譜,好像夾在我的資料里面了,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路小臨打斷,“你等著我,我立刻去跟你拿!”
路小臨一蹦三尺高,此刻她只想仰天長嘆,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天已經黑透,路上的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路小臨奔波了一個下午,此刻只覺腰酸背疼。
那個拿到樂譜的女生宿舍就在司哲宿舍的隔壁,路小臨已經有了全盤計劃,等拿到了樂譜,她就擼起袖子,去擂司哲的門!
那個女生已經等在了宿舍樓下,路小臨跑過去,氣還沒來得及喘勻,就伸出手,“樂譜給我吧,謝謝啊,有空我請你吃飯!”
女生卻不動,表情很是尷尬,“那個……宿舍的舍友以為是沒用的東西,幫當垃圾扔了,剛才在電話里想跟你說的……”
路小臨這才發現女生的雙手空蕩蕩的,眼睛卻不時瞟向宿舍門口那兩個用來收集學生宿舍垃圾的藍色大桶,兩個桶,都是滿的!
路小臨此刻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開什么玩笑啊!
她低著頭默念,“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說罷,她擼起袖子,在女生驚訝的目光中,氣勢洶洶地往垃圾桶去了。
路小臨活了十多年,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要來掏垃圾桶,人生真是充滿未知,好艱難!
為什么這么偶像劇的場景要在生活中上演?。亢螞r她又沒有男主回來打救。
路小臨只覺自己已然內傷。
她在女生愕然的目光中解開第一袋垃圾。
路小臨腦里此刻只有那兩張樂譜,一想到司哲那冰冷疏離的表情,她就覺得心塞,也不顧垃圾有多臟,只知道埋頭找。
她不記得自己還沒吃晚飯,跑了一個下午,渾身大汗卻滴水未進。
她把第一桶垃圾翻了個底朝天,路過的學生都紛紛捂著鼻子加快腳步,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路小臨覺得她距離校內BBS首頁置頂的帖子已經不遠了。
就在她垂頭喪氣地解開第二個垃圾桶的垃圾袋時,背后突然響起一個帶著驚訝的聲音。
“路小臨?”
路小臨麻木地轉過頭去,就看到司哲站在五米外的分叉路口,看樣子他是準備回自己的宿舍。
路小臨吸了吸鼻子,淡定地朝他打招呼,“嗨,這么巧啊。”
說罷繼續專心致志地扒拉垃圾。
過了半分鐘,只聽見有沉重的腳步聲靠近,還來不及回頭,路小臨就感覺自己的腰被人夾住,用力一提,一轉,把她整個人都抱離了垃圾桶。
路小臨一站穩,就看到司哲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眼底似乎有隱忍的惱怒。
路小臨自動翻譯了他的眼神,估計大概意思是:你這么神經病你家里人知道嗎?
司哲深呼吸一口氣,似乎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朝路小臨招了招手,“過來?!?
路小臨拖拉地跟著司哲走到一顆可以避人耳目的大樹旁,司哲才緩緩開口,“你很窮嗎?”
路小臨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司哲斜靠著樹干,“你是收破爛的?”
路小臨怒了,她在心里怒吼,你才是收破爛的!但敢怒不敢言,低聲辯解,“我在找你的寶貝樂譜。”
司哲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皺著眉頭俯視她,眼里是路小臨看不懂的情緒,像在黑夜里掠過的光芒,一瞬既逝。
路小臨便錯以為司哲那目光是不信任,登時火冒三丈。她叉著腰,把她今天跑了一天的壯舉添油加醋地說出來,差點就沒唱一首《太委屈》。
等到她發泄過后抱著樹氣喘吁吁地時候,司哲才慢騰騰開口,“蠢貨。”
說的是罵人的話,卻聽不到一點惡意,更多的反而是愉悅。路小臨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就看見司哲揚起一邊的嘴角,正笑得得意。
路小臨覺得司哲一定腦神經出了什么問題,這是應該笑的時候嗎?沒看到她的表情很嚴肅嗎?
司哲大方地聳聳肩,“算了,那樂譜我不要了。”
路小臨猛地抬起頭來,她憤怒的小宇宙在燃燒,她拼死拼活地找了一天,現在居然跟她說他不要了!
太不給面子!
無視路小臨哀怨的眼神,司哲繼續火上澆油,“那樂譜我早就復制下來了?!?
路小臨還想繼續抗爭,“那我也得為我自己洗刷冤屈!”
說完就想往垃圾桶的方向沖過去,卻被司哲一把抓住,司哲像拎小貓一樣把路小臨拎回來,“不用洗了,那曲子本來就是寫給你的。”
路小臨的腳下一頓,差點沒跌個狗吃屎。好在司哲眼疾手快,半抱半扶著,才把震驚的路小臨給扶正了。
司哲剛剛說那曲子是寫給她的?路小臨覺得自己一定產生了幻聽。
她抬眼看向司哲,卻發現他也低頭看著自己,像是想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他又接著說,“你們班長在你之前就來找過我,我拒絕了,后來你來找我,你又恰巧是那一班的……”
是啊,似乎一切都那么顯而易見。路小臨真是低估了司哲的智商。
司哲頓了頓,似乎碰到什么糾結的問題,他皺著眉毛,半晌才開口,“我閑著沒事做,就隨便寫了一首曲子。”
隨便?她小心翼翼不敢提及的事情,他居然隨隨便便就做了。
路小臨覺得自己好哀愁,她的肚子也跟著哀愁地咕咕叫。
司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肚子在叫。”
路小臨才想起自己吃過午飯之后就滴水未進了,她覺得自己腳軟。
司哲似乎心情不錯,“你是想餓死自己嗎?走吧,陪你吃面。”
這待遇從未有過啊,路小臨好顫抖。
司哲在前面開路,路小臨巴巴地跟著,嘴里還在嘟囔著,“既然是給我的樂譜早上那么兇干什么?”
司哲的腳頓了頓,又大步流星地走開。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知道這個傻里傻氣癡癡呆呆的路小臨不可能有心機地偷拿他的樂譜,但他就是想去找她問清楚,而他站在她宿舍樓下等了幾個小時,卻看見她和顧延峰談笑風生地走過來。
突然就變得莫名地惱怒。
司哲伸手揉了揉腦袋,也許是天氣太熱了。
第二天是周末。
路小臨因為昨天一天的瘋跑,整個人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她腰酸背痛,覺得自己的小蠻腰很受傷。
宿舍里的幾個人今天都有節目,林棠早早起來折騰,說要去看藍天白云,一大早就人去樓空。路小臨在床上磨磨蹭蹭地翻過來翻過去,就聽到手機響起來。
路小臨接起來,就聽到司哲的聲音傳來,“起床,下樓。”
呃,如此言簡意賅。
路小臨記得她從來沒有給過司哲她的手機號呀,她也從沒有發現司哲有手機呀。有一段時間,路小臨覺得自己整天拿著一只古董手機已經很落后了,但司哲整天靜悄悄的,她潛伏了這么久,連一聲手機的震動聲都沒聽到哦,她還一度以為,司哲是個沒有手機的人類!
路小臨毛毛躁躁地坐起來,覺得司哲真是一個謎一樣的人物。
司哲等在樓下,大樹的陰影罩著他,他微微抬頭,很是專注地看著繁茂的樹葉。路小臨從沒有被人這樣等待過,心莫名就跳了起來。
明明司哲不帥,那造型還可以說很駭人,她怎么偏生出一種遇到白馬王子的感覺?
要是真的白馬王子知道她這種想法,估計該吐血身亡了。
路小臨快步走向大樹下的司哲,伸手揉了揉自己凌亂的頭發,司哲似乎心情不錯,一掃之前冷若冰霜的摸樣,倒有點像個陽光少年……哦不,陽光大叔。
昨夜司哲領著路小臨去面館吃面,他就已經有些不對勁,就連路小臨小心翼翼地試探他改變形象的大事,他也不可置否,反應平淡,終于不像先前那樣反應激烈。
今天天氣很好,路小臨走在司哲的左側,總覺得目前兩個人的狀況很像在約會。
路小臨用力地擠壓自己的臉,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途中在小吃街停了停,司哲給路小臨買了一份手抓餅,又領著她繼續往前走。
有得吃的時候,路小臨就是個乖寶寶,她一心一意地啃著餅,乖乖地跟著司哲走。司哲偶爾回過頭,就看到她滿嘴的鼓鼓囊囊。
“你倒是挺容易養。”
“唔唔唔……”
路小臨囫圇地應,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什么,司哲卻沒有一點不耐煩,反倒覺得這樣子的路小臨,傻氣得可愛。
等餅吃完了,路小臨才終于回過神來,咦,這不是通往學校大門的路嗎?
路小臨這才想起來問,“我們要去哪里?”
司哲側著臉看她,“昨晚不是說好了嗎?今天出去市區?!?
他們的學校在郊區,平時沒有什么大事路小臨是不會出去的,她怎么會答應司哲一起去市區呢?
路小臨托腮沉思。
一輛輛公車呼嘯而過,等到了他們要等的那輛306公車時,路小臨終于如夢初醒,昨晚她提起要給他做形象顧問的時候,他似乎是答應了的!
他答應了??!
路小臨睜大了眼睛,瞪得司哲滿頭汗。
他把路小臨拎上了公交車。
公交車上,路小臨還沉浸在歡樂中不可自拔,一直傻呵呵地看著司哲笑。
司哲覺得自己的形象改造工程,前途似乎并不怎么光明,他的形象設計師這樣癡呆,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從學校到市區要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這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司哲就在路小臨傻癡癡的注目中度過的。
路小臨打量著司哲,腦海里掠過一百種形象。
等到了市區,司哲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再被她瞪下去,他臉都要抽筋了。
市區人流熙熙攘攘,又因為學校附近除了山就是山,還挺偏僻,是以周末來市區玩的大學生倒是不少。
路小臨剛才在車上已經擬好全部計劃,一下車,就拉著司哲直奔理發沙龍。
電視上不都是這么演的嗎?改變形象,要從“頭”開始!
司哲也乖乖被她拉著走,走到一家裝潢大氣的理發店門前的時候,路小臨嚴肅地回頭看著司哲,“現在我要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司哲只覺她嚴肅的小臉格外好笑,想來也是問些你準備好了沒有之類的問題,便微微嘆了口氣,說:“放心吧,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路小臨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你說什么?我是想問你帶錢了嗎?”
剛剛還陽光滿面的司哲登時黑了臉,他嘴角抽搐地越過路小臨,徑直推門進到理發沙龍里。
“誒,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沙龍大概很久都沒有見過像司哲這么有個性的客戶,洗頭小弟猶豫了一陣,才跑到司哲面前問,“先生,洗頭嗎?”
司哲默默點了點頭,路小臨立刻跟了上去,咧著大白牙朝洗頭小弟笑,又指了指司哲,“一起的一起的。”
洗頭小弟領著滿臉笑容和緊緊抿著嘴唇的司哲,一起上了樓上的洗頭間里。
于是托司哲的福,路小臨跟著享受了一次泰式洗發。
洗發的空隙里,路小臨斜著眼睛去看司哲,他的長發被解開披散下來,濕漉漉地捏在洗發小弟的手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皮膚看起來還挺好。
一直閉著眼睛的司哲突然開口,“看夠了沒有?”
路小臨現在已經可以不被他的冰冷所懾,她笑嘻嘻地問,“你是怎么想通的?”司哲沒有回答,她又接著問,“你倒是回答我呀,我對你的心路歷程格外好奇?!?
司哲緩緩地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半晌又閉上,只丟給路小臨三個字。
“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堅持在一夜之間盡數崩塌。形象對他來說其實不大重要,他完全可以按照這個野人的形象一直生活下去。
但昨晚路小臨吃著面,一邊嘟囔著他不相信她,是不道德不友好的。又瞪著眼睛看他,毫無一點震懾性地威迫他,“我好心好意幫你改變形象,你究竟答不答應?”
他沉默著,她就得寸進尺地佯裝把手圈成一圈地放他脖子上,低聲道,“不要逼我動手,我動起手來自己都怕。”
她的手掐著他的脖子,瞪眼嘟嘴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委屈,衣領上還留有翻垃圾時候留下的污跡。
一想到她為了找那兩張樂譜奔波了一天,心突然就有些軟,只好囫圇地道,“明天再說吧。”
路小臨不知道,司哲這樣一板一眼的人,這樣松口了,就算是答應了。
于是她終于有機會在司哲身上大展身手。
洗完發坐在了理發椅上,路小臨翻著美發雜志,巴巴地尋找著適合司哲的發型,發型太多,她眼花繚亂,于是她向發型師求助。
路小臨:“誒,要不燙個邁克爾杰克遜那樣的發型,反正他長頭發。”
發型師:“這個……也可以,這位先生的意見是……?”
司哲:“不、要!”
路小臨:“那,剪個雞冠頭?有個性!”
發型師:“呵呵,呵呵,這位美女的建議也挺有個性的……”
司哲:“不、要!”
路小臨:“要不光頭吧,像張衛健那樣,酷斃了?!?
發型師沉默。
司哲:“不、要!”
路小臨怒了,“給他剪個殺馬特發型!”
發型師大驚失色,差點沒把手里的剪刀扔了。
司哲咬牙切齒地從鏡子里瞪著路小臨,他覺得他做了一個悲催的錯誤決定。
路小臨終于放棄對司哲發型的指指點點,她把這項重要的工作交給了那個看起來戰戰兢兢的發型師,“交給你了啊?!庇挚戳怂菊芤谎?,“誒,你乖乖剪啊,我去給你買奶茶喝?!?
路小臨帶著自己的小錢包慢騰騰地挪向大門,走到門前突然聽到那發型師說,“先生,你女朋友真可愛呀?!?
路小臨莫名其妙地回過頭去,卻看到鏡子里,司哲的嘴角似乎上揚了一些。
這情況不太對呀,路小臨覺得她一定產生了幻覺,趕緊甩甩頭,捏著小錢包去買奶茶去。
理發店所在的位置是熱鬧的商業廣場,路小臨平時不出門,一出門就被廣場一層的美食街吸引,一間一間逛過去,簡直是口水直下三千尺。
偌大的商業廣場一層,被路小臨逛了個遍,要不是她的生活費已經臨近清空,她肯定會大掃蕩一遍。
不得已,只好去廣場最好喝的一家奶茶店前排隊,給司哲和自己各買了一杯奶茶,慢騰騰地逛回理發店。
一踏進理發店,就發現司哲方才坐著的那張椅子已經空了。
不會吧,她不就走了……呃……快一個小時。
路小臨急得爪子都不利索了,想找那個理發的小哥問個究竟,卻聽背后響起司哲的聲音,“路小臨,你是去買奶茶還是去生孩子?”
聽到他的聲音路小臨提著的心就放下了。
她咬著嘴里的吸管不在意地回過頭去,“生孩子那么快你生給我看……”
話說到一半就噎了下去,差點沒嗆到自己。
眼前的男生面容俊秀,發型干凈利落,微有幾根劉海落在眉峰,那眼睛為什么這么熟???
路小臨從頭到尾打量了眼前的人一次又一次。
如果不是他穿著司哲出門時穿的那件灰色的看起來臟兮兮的短袖衫,路小臨斷然認不出眼前的人是司哲。
她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全了,“短短一個小時,你這哪里是剪頭發,你是去整形了吧?”
司哲的臉色黑了黑。
路小臨連嘴唇都打顫了,剪發改變命運啊!果然帥哥就是不一樣,連黑著臉都黑得那么帥!
路小臨不甘地扭過頭,尋找剛才給司哲剪頭發的那個發型師,簡直鬼斧神工啊,她也要來一發!
路小臨一眼看到在為別的顧客服務的發型師,她激動地喊起來,“大哥!那位大哥!沒錯別左顧右盼,說的就是你!”
發型師張大了嘴巴。
路小臨想要沖上去,“給我剪頭發!我要像他一樣帥!”
司哲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最后路小臨是被司哲夾著拖出去的。
直到發型師驚訝的O嘴表情消失在眼前,路小臨才悻悻地放棄抵抗。
剪了頭發剃了胡子的司哲走在路上登時增長了回頭率,司哲似乎不怎么喜歡被圍觀被注目,臉上已經出現了厭惡的神情。
路小臨大概可以理解,因為注視他的,大多數都是女性同胞,咳咳,好像男性也有一些。
路小臨也忍不住頻頻看向司哲,沒有了絡腮胡子的遮擋,司哲剛毅的側臉終于暴露眼前,他抿著嘴,臉上的線條讓她不期然地聯想起希臘美少年。
司哲的眼睛本來就很好看,如今襯著一張干凈的臉就愈加鋒芒畢露。
嘖,路小臨壓根想不到,司哲居然是一顆珍珠,沖洗掉淤泥之后這樣容光煥發,既然已經發掘了他的美色,那就不能埋沒了。
唔,應該送他一個刮胡刀。
咦,還可以拍下他的照片PO到網上拍賣!
哇,這樣的驚天新聞想必林棠一定很感興趣!
司哲能感受到路小臨頻頻向他投來的目光,他竟不覺得厭惡,一點阻止她的意思都沒有。
要是司哲知道路小臨此時在想什么,估計會一個沒忍住,直接一頭撞在電線桿上。
解決了“頭”部問題,接下來就是服裝了。
路小臨叉著腰教訓他,“你看你,年紀輕輕的,穿這么老里老氣的衣服做什么?”
司哲也不應,只低著頭看她,眼睛里帶了笑意。
路小臨勾勾手指,“FOLLOW ME,COME!”
路小臨和司哲所在的地方是全市最熱鬧的商業廣場,這回路小臨總算沒有作出什么奇葩的建議。
她直接把司哲領進了一家當紅的青少年熱門的品牌店里。
進門之前,她又苦口婆心地對司哲作起思想工作,“我準備把你衣柜里的衣服全部給換了!不要怕花錢,要知道,你的形象關系到你的前途,唔,還有終身幸福?!?
司哲這次倒沒惱,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發表言論。
“吶,最多我贊助你一些!”最后路小臨表情很肉痛地結束演講,畢竟司哲的形象關系到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終身幸福,還有她的呢,投資一點也不為過。
路小臨這樣安慰自己。
司哲卻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笨蛋?!?
服裝店里五顏六色的衣服掛滿了墻壁,路小臨看了一圈就有些眼花繚亂,總覺得司哲穿什么顏色都極好看的,于是隨便在衣架上挑了幾套,又讓員工找了適合司哲尺寸的號碼,便遞給了司哲。
司哲這次倒聽話得多,從頭到尾沒有發表意見,乖乖地抱著衣服就去試衣間了。
路小臨想,估計是那員工是個美女的緣故。
在司哲換衣服的間隙里,路小臨自己百無聊賴地逛著,漂亮的衣服對她其實沒什么吸引力,遠遠不及美食來得誘惑。
路小臨在高高的衣架子徘徊,突然就聽到有人喊,“筠婷?!?
路小臨愣了愣,豎起耳朵,就聽到有人繼續在說話,聲音只隔了一個一人高的衣架。
“你看我穿這件好不好看?”
緊接著許筠婷的聲音也一同傳來,“這件還不如我們剛才看到那件?!?
路小臨扒開擋著她的衣服,就看到許筠婷的側臉,還有那天圍堵司哲那個叫王珂的帶頭大姐。
王珂很不情愿,“看你,不就陪我逛了一圈就不耐煩了。整天記掛著你的顧延峰,還沒正式在一起就這樣,要在一起了,你還不為了他插朋友兩刀???”
許筠婷不樂意地用肩膀撞了撞王珂,“看你說的,我有那么重色輕友么?”
王珂揮揮手,“要不你去樓下買奶茶吧,我先試試這套衣服。”
許筠婷無奈地道,“好吧,隨你?!?
說完就提著小包走了出去。
K大的學生周末沒事都會往這個商業廣場跑,路小臨早就有遇到熟人的覺悟,但她沒想到居然會遇到許筠婷。
路小臨暗嘆,真是冤家路窄呀,不知道許筠婷看到現在的司哲會有什么反應。
剛才許筠婷提起顧延峰的時候,路小臨已經在咬牙切齒了,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啊。
那邊司哲已經換好了衣服,站在門口皺著眉毛在尋她。路小臨剛伸出個小腦袋,就立刻被司哲捕捉到,他急忙抬腿朝她走去,卻撞上了拿著衣服去試衣間的王珂。
于是路小臨就目睹了王珂精彩的臉色變化。
只見她磕磕碰碰地說,“不……不好意思啊?!蹦樕显缫鸭t成一片,看來是沒有認出司哲。
路小臨搖頭,嘖,連她都差點嚇死,別說王珂了,估計許筠婷到時候也該是這種反應。
王珂認不出司哲,司哲卻清楚知道王珂就是那天圍堵他并出言侮辱的那個人,別說是敵人了,就算是陌生人,他和女性本來就沒話好說。
司哲皺著眉毛不予理睬,徑直朝路小臨走了過去。
王珂得不到司哲的回應,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待看到司哲走向路小臨的時候,那種失望的神情登時變成不可置信。
路小臨傻樂,估計王珂是錯以為她和眼前這個帥哥是一對吧。
路小臨惡作劇地想,那就讓她一錯再錯吧。
于是在司哲靠近她,正準備開口訓斥她到處亂跑的時候,路小臨踮起了腳,想伸手替他理理領子,卻發現人家穿的是T-SHIRT壓根沒有領子,趕緊拐了個大彎,低下頭,給司哲理了理下擺,“挺合身嘛?!?
她低著頭,烏黑的腦袋上露出一個小發旋,司哲剛才有些急躁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下來,眉眼里不自覺地蘊了笑意。
那邊王珂已經看不下去了,咬牙跺著腳進了試衣間,眼不見為凈。
路小臨抬起頭,得意地笑了笑。這才有時間打量起司哲,他穿著最普通的白上衣和淺色牛仔褲,白色的球鞋青春洋溢,這樣小清新的顏色穿在他身上竟然毫無違和感,要知道他之前的打扮是多么的……重口味!
路小臨咬著牙,這貨一定是個禍害啊禍害。
路小臨已經斷定司哲穿什么都好看了,催著他去付賬走人。
司哲是她留著顧延峰生日會上使出的殺手锏,不能讓他和許筠婷太快見面。
司哲對路小臨這次這樣爽快倒有些意外,但還是按照路小臨的吩咐去買了單。
好在許筠婷去的奶茶店大排長龍,她回到店里的時候,司哲和路小臨已經走了。
路小臨看著司哲拎著大包小包,身上穿著剛才選的白色T和牛仔褲,之前那一套已經被她強制要求地扔進了垃圾桶。
路小臨語重心長,“司哲,你以后,就是一個帥哥了!”
司哲嗤笑,推著路小臨往前走,“餓了,吃飯?!?
路小臨愣了愣,司哲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我請你。”
這是路小臨今天聽到過的最美麗的話了,她一下子奔到司哲前面,自然而然地抬手牽住了司哲的手腕,“走走走,跟我來,樓下有好多好吃的,我要吃牛腩拉面。”
司哲被她拉著,手上的大袋小袋碰撞著,為了配合她的身高跟上她的步伐,他還不得不微微彎下身子跟著她走,卻一點不耐也沒有,有種模模糊糊的感覺,跟著她走,去哪里都是好的。
路小臨和司哲吃完午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該回學校了。
路小臨戀戀不舍地環顧了美食廣場一圈,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司哲此刻才發現路小臨的可怕之處。
那么大一碗牛腩面,路小臨吃起來跟玩似的,吃完又拉著他吃了壽司和烤雞翅,簡直橫掃千軍。
眼見路小臨此刻的眼神落在了遠處的甜品店,驚得司哲出了一身冷汗,他如果再陪著她吃下去,他今天鐵定要進醫院。
事不宜遲,他拉著她往外走去,“走!別看了?!?
路小臨是被司哲拖走的,她覺得他從某個意義上破壞了她吃東西的機會,于是在公車上,司哲再次被她瞪了一個小時。
陪路小臨逛街一次,沒有把腳累壞,胃倒是支持不住了,灼熱的感覺持續了一路,一下車,他甚至有一瞬間的腳軟。
路小臨趕緊抓著他的手搭自己肩膀上,用眼神鄙視他,不就吃了那么點么,就不行了,什么胃啊。
司哲咬牙切齒卻無力回擊,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健胃消食片!
路小臨只好扶著司哲往宿舍走,從背后看來,卻像是一對情侶勾肩搭背,很是恩愛。
司哲的宿舍比路小臨靠近校門口,路小臨順路地把司哲送了回去,眼看司哲已經疼得冒冷汗,路小臨不禁搖頭,“這孩子,還需要加強鍛煉吶?!?
司哲忍不住抬頭瞪了她一眼。宿舍門口人來人往,宿管阿姨也好奇地探出半個頭,看著眼前這個氣質熟悉容貌陌生的男生。
司哲從手上的大袋小袋里拿出一個白色的禮品袋,“拿著。”
路小臨瞟了眼,立刻義正言辭地拒絕,“我陪你去改變形象,是不需要你報答的,如果你真的要報答我,不如請我去吃……”
“閉嘴!拿著!”
路小臨乖乖閉嘴,接過司哲遞過來的袋子,里面安靜地躺著一件白色短袖,和司哲身上穿著的一摸一樣,卻明顯是女裝的尺寸。
路小臨震驚了,“這……”
司哲皺了皺眉毛,“剛才買衣服的時候送的,反正我也穿不下,給你?!?
路小臨吸了吸鼻子,“有這種好事?”
司哲把眉頭皺得更深,“不要還我?!?
路小臨立刻避開他伸過來的手,“送人家的東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司哲的眉頭松動了些,如果他知道路小臨拿這件衣服只是為了和林棠交換好吃的,估計會一頭栽在地上抽搐不止口吐白沫。
這件衣服其實不是送的,司哲覺得自己的行為已經超出了自己可以理解的范圍。
剛才買單的時候,收銀員跟他介紹,“現在加多一半的價錢就可以買一送一,要不要買多一件,和女朋友一起穿呀?”
司哲當時想都沒想,就應了好。
他看著路小臨把衣服疊好放進包里,甩甩頭不愿多想,“我走了?!?
路小臨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加強鍛煉,你這樣的胃,太弱了?!?
司哲懶得理她,轉身進了宿舍大門。
宿管阿姨抓住了機會,伸出頭來問,“小伙子,你哪個宿舍的啊?”
司哲提著大包小包頭也不回,路小臨暗嘆,“真是沒禮貌!”于是她替他應了,“302,司哲。”
宿管大媽明顯震驚了,她不可置信地盯著面貌全新的司哲緩慢地登上樓梯,又看著他打開了宿舍的大門,這才幽幽轉過頭來,朝路小臨伸出了兩個大拇指。
路小臨回到宿舍的時候,遭遇了三堂會審。
林棠和同宿舍的陳萌還有吳瑕,三個人圍著宿舍的門,手里不約而同地拿了“武器”,一本牛津詞典,一本牛津詞典,還有一本牛津詞典。
這是大逼供的節奏啊,那么厚的詞典簡直可以砸死人??!
林棠率先開口,“說!”
陳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路小臨一頭霧水,顫抖著老實交代,“我今天吃了一碗牛腩面,一對烤翅,一杯奶茶……”
靠路小臨最近的吳瑕先怒了,“有毛病啦,誰有興趣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
說著舉起了手上的牛津詞典。
路小臨求饒,“女俠饒命,有話好好說,先放下你手上的暗器好嗎?”
林棠抬了抬下巴,“你今天去哪了?”
路小臨摸了摸包里那件衣服,“我去市區買東西了。”
林棠繼續嚴肅發問,“說,和你一起那帥哥是誰?”
路小臨一愣,果然還是被人遇見了,消息傳遞這么快呀,嘖,看來大家都認不出那就是司哲。
路小臨洋洋得意的嘴臉引起了眾怒,林棠扔掉詞典,跳過去掐她的脖子,“你什么時候認識了這樣的帥哥居然藏著掩著,你不是暗戀顧延峰來著嗎?你這樣是不道德的,快把他讓出來給我!”
路小臨受不了林棠的魔音貫腦,直接撂下事實真相,“那是司哲!”怕她們不信,又追加了一句,“是改頭換面后的司哲!”
這句話無異于一個深水炸彈,整個宿舍都震驚了。
林棠首先恍惚地打開手機,調出一張她和司哲一起吃牛腩面的照片,遞到路小臨鼻子跟前,不敢置信地問,“你說這是司哲?”
照片對準里司哲的側臉,他當時正伸長手給路小臨遞醬料包,表情溫柔備至。
不愧是八卦天后,她都跑到市區了,這樣林棠還能收到第一手資料,路小臨不得不給她寫一個服字。
路小臨感嘆,“這拍照的人技術不錯?!?
眾人怒吼,“這不是重點!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好嗎?”
路小臨摸了摸鼻子,這才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全宿舍司哲改頭換面的全過程。
林棠聽得如癡如醉,悔不當初,“我怎么就看不出他具備這種優良品質呢!才華有了,樣貌也有了,又有一大批少女要前仆后繼了。”
路小臨呸了一聲,“你們統統別想,司哲是……許筠婷的。”
說到許筠婷的時候自己噎了一下,猶豫著說了出口。
林棠一聽就知道路小臨果然在進行著她的計劃,塞給許筠婷一個司哲,這樣她可以分到一個顧延峰,一人一個,各得其所,很公平嘛。
林棠摸著下巴提出問題,“你問過司哲?他同意了?”
路小臨不屑地說:“需要問嗎?司哲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許筠婷,連宿舍的桌子上都擺著人家的照片,碰一碰都不行?!?
眾人大驚,“你連他宿舍都去過了?你們發展太快了!”
路小臨默,“喂,這不是重點好嗎?”
為了滿足眾人的好奇心,路小臨被拷問了一夜。逛了一天,她也很累了,又滔滔不絕地坦白從寬到了晚上十一點多。
終于被同樣疲憊的林棠放回了床上。
路小臨洗了澡,吹了頭發,想起司哲的胃,不由得再次嘆息,太弱了。
想想自己應該關心關心一下他的情況,這樣想著的時候,手已經摸到了手機,手機亮起的時候,就看到有一條短信安靜地躺著,里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謝謝”。
司哲早上好像就是用這個號碼打給她的。
路小臨摸了摸下巴,把號碼存進了手機里,輸入聯系人姓名的時候,她輸入了“司哲美男”四個大字。
然后就屁顛屁顛地爬上床去睡覺,那天晚上她毫無意外地夢見了司哲,夢見他站在宿舍門外的大樹下等他,已經不是以前滿臉絡腮胡的樣子。
他穿著白T-SHIRT牛仔褲,腳上蹬一雙白色球鞋。
他抬頭的時候,斑駁的陽光落了一身,忽然他低下頭來,朝著一個方向溫柔一笑。
緊接著路小臨就看到自己,穿著和司哲一式一樣的白T-SHIRT,從宿舍門口奔跑出來,直直撲進了司哲懷里。
“不要啊!”
路小臨驚醒的時候,就發現林棠陳萌還有吳瑕,三個人趴在她的床邊,饒有趣味地看著她,臉上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林棠首先發招,“說,你夢見了什么?”
路小臨發虛汗,“沒有??!”
陳萌奸笑,“我們可是聽見你喊了司哲的名字!”頓了頓又模仿路小臨,“司哲,不要?。 ?
路小臨臉都黑了,果然是中國好室友,路小臨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了她們很多錢。
吳瑕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路小臨的肩膀,“看來顧延峰在你心里的地位動搖了啊?!?
路小臨默默抽出腦袋下方的枕頭,準備用武力解決這群八卦的女人。
但她還沒發力,幾個人就都站了起來,該干嘛干嘛去了。
路小臨繼續躺著,把自己擺成一個大字,覺得自己還挺憂愁的。
就在這時,手機突突地響了兩下,有信息。
路小臨懶懶地翻了個身,打開信息,一條是司哲的,“陪我吃飯,來宿舍找我?!?
第二條是顧延峰的,“小臨,今天周末,一起吃個飯吧。”
路小臨還沒反應過來,背后就響起林棠的聲音,“終于到了選擇的時候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路小臨被她們嚇了一大跳,回過頭去,就看到三個女人又趴在了她床邊。
吳瑕選了立場,“我支持顧延峰,畢竟喜歡了那么多年,還苦苦追到大學,怎么可以輕易放棄。”
林棠不客氣地推了推吳瑕的腦袋,“愚昧!你看司哲多好的一塊璞玉啊,不納為己有簡直天理不容?!?
說著,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向沉默的陳萌。
陳萌支支吾吾地表示,“我、我、我中立?!?
林棠怒了,“不行,你選一個!”
說著三個人自顧自開戰了,路小臨翻來覆去,其實沒什么好猶豫的,她喜歡的一直都是顧延峰啊,既然男神都開口約她了,不去怎么對得起月老。
于是她回了顧延峰:好啊,我去你宿舍找你。
顧延峰很快回過來:不用,我來接你。
嘖嘖嘖,看看,什么是差別,這就是差別。比起司哲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顧延峰簡直是體貼入微。
路小臨毫不猶豫地回了司哲:沒空,佳人已有約。
然后麻溜地下床,洗臉換衣服,避過還在開戰的三個人,偷偷摸摸出了門。
路小臨下樓的時候,顧延峰還沒來,她站在昨夜夢見的那棵大樹下,學著夢里司哲的樣子抬頭望樹,任由斑駁的陽光落滿一身。
突然就有些心悸,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司哲沒回信息了,估計孤單單一個人吃飯去了吧。
顧延峰來到路小臨宿舍樓下的時候,就看到她抬頭看著樹葉,皺著眉頭表情有些憂傷,細碎的短發迎風飄舞,真有點小清新電影女主角的范。
顧延峰突然不忍心驚動了這樣一個路小臨,于是就站在一邊靜靜看著,直到路小臨回過頭來,發現了他。
路小臨跳起來揮手,“師兄!”
還沒等他邁步走過去,她已經自己蹦蹦跳跳走了過來。
路小臨笑吟吟地蹦到他面前的時候,顧延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細碎的短發,“還是像個孩子一樣?!?
路小臨對吃的比較感興趣,“我們去哪里吃飯?”
正說著,包里的手機突突響了起來,路小臨摸出她的古董機,有一條短信息,來自司哲。
短信里只有簡單的兩個字:樂譜。
這招簡直是殺人不見血。
路小臨差點就忘記了班長大人拜托她的重任,路小臨此時皺著眉咬牙切齒的樣子落入顧延峰眼里。
“有事嗎?”
路小臨懊惱地抬頭,“朋友讓我去跟他拿點東西?!?
路小臨在心里默默詛咒司哲買泡面沒有調味包,為什么要破壞她難得的一場約會。
顧延峰笑笑,“那我陪你一起去拿,然后我們再去吃飯?”
路小臨猶豫了,司哲那天對顧延峰的態度瞎子都看見了,要是把顧延峰帶去,難保不會引發一場血案。
路小臨權衡利弊,終于決定,“沒事,我晚上再去跟他拿吧?!?
說罷飛快地回信息,“晚上見,順便請你吃面,呵呵呵呵呵……”
“走吧。”路小臨甩甩腦袋,朝顧延峰笑得見牙不見眼。
他帶著她穿過學校最長那條林蔭道,直奔校門口。
路小臨還饑腸轆轆著,走了那么長的路,她小心翼翼地問顧延峰,“師兄,我們去哪里?”
其實她想問,究竟去哪里吃飯啊?她的飯!
“哦,今天幾個朋友約我去爬山,我想你剛來K市也沒多久,應該沒去過,準備帶你去看看?!?
爬……爬山?
這樣真的好嗎?你確定你不是在逗我嗎?
路小臨整個人都不好了,說好的一起吃飯呢?
顧延峰好笑地刮了刮她皺起的鼻子,“你看你,像只小狗。到山下吃點東西,再上去?!?
說著拉了她一把,一起踏出了學校大門。
大門邊一輛大巴遠遠地等在哪里,路小臨還沒看清楚那一堆人里有誰,就聽見一個有些熟悉的嗓音在喊,“延峰?!?
緊接著路小臨就看到許筠婷朝著他們奔了過來,“你去哪里了,車快開了?!闭f著這才注意到顧延峰身旁的路小臨,“你說去接朋友……”
顧延峰笑著摟了摟路小臨的肩膀,“我小師妹,你見過的?!?
說著等不及兩人互相打招呼,就推著路小臨往前走,“快,上車?!?
路小臨惶惶不安地回過頭去,就看到許筠婷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眼里滿是防備。
路小臨心里在哀嚎,這么快就要和情敵正面交鋒了嗎?救命啊,她還沒準備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