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頭恰恰看到袁野癡癡地望著那鏡子，他的眉頭微皺似乎在想著什么。

“你這面鏡子從哪里得到的。”文松輕輕的咳嗽了一下，袁野這才將視線收了回來。文松像是在短短的幾個瞬間忽然老了十幾歲，緊繃的紅潤的皮膚上出現許多皺紋，縱橫交錯的布滿了他的整張臉，甚至在松弛的皮膚上還長了一兩顆老年斑。他像是一個鼓鼓的氣球一下子被戳破了整個人都變得干癟的下來。原本撐的滿滿的道袍此時顯得很是空蕩蕩的。

我看著他們沒有說話，剛剛還拿著鬼魂威脅我生命的人，馬上就笑臉相迎我做不到。我認真的打量著他們，文松的食指在桌子上輕輕敲動，我注意到原本金燦燦的手掌心也黯淡了下去甚至手心出來出現一些凌亂的抓痕。注意到我的目光文松連忙將手放到自己身后，連帶著袁野也將自己的的手被了過去。

“林小姐不愿意說，似乎是對我們師徒倆有些誤會。”文松沉默了一會，說道。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子疲憊，一句話拉的很長，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我不認為是誤會。”我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兩個坐著的人。

話音剛落，袁野的手一下子砸到桌子上，腮幫子抽動了一下，不滿的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想到了什么咽下了這口氣，馬上又將自己的手背到身后。

“林小姐，這里面絕對有誤會。”文松重新掛起那張虛偽的笑臉，因為突如其來的蒼老，讓他的整個臉都垮了下來，伴著他的笑容皺紋擠成一團。

“我們沒有想......”“喵”文松的話才剛說到一半，大王忽然叫了一聲，直接往我身上跳，我趕忙接住大王，將它抱在懷里。

“我們沒有想害你的意思”文松看了大王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又繼續說道。

我從鼻尖哼了一哼，沒有接話。

我敢對他們這么囂張是有理由的，第二次，不對，算上袁野的那次試探，應該說是第三次死里逃生。這三次死里逃生讓我意識到，我能活著絕對不是運氣，應該有一個我不知道的家伙在暗中保護我。至于那個家伙為什么保護我，究竟在圖謀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這并不妨礙著我現在借著他的旗號給這師徒兩眼色。起碼現在能讓我微微出口氣也是好的。

“林小泉，你什么態度，要不是你......”我囂張的態度果然惹得袁野青筋直跳，他對著我大聲呵斥。我再度確認了一下，果然我之前看到的沒錯，他的牙齒上出現了寫黑線。將他牙齒的銳氣和兇性一下自毀的一干二凈。

“怎么說話呢？大聲嚷嚷是我交給你的禮數嗎？快給林小姐道歉。”文松將他的話打斷，對著他就是一頓訓戒。

“嗯”袁野的喉頭滑動了一下，看著文松，文松也看著他。盡管在眼神中我依然能夠感受到袁野的不甘心，但是似乎是出于對自己師傅的尊重袁野最后還是做了妥協。

袁野低下頭，我這才看到他綁的整整齊齊的道士頭上青絲參雜著一些白發，他耷拉著腦袋對我說：“對不起冒犯了。”

我依舊沒有說話，心里暗自盤算，是我背后的那個家伙讓他們忌憚了嗎？讓他們現在放低姿態的討好我。

“林小姐出現誤會在所難免，主要都是我們之前沒有和你解釋清楚。”文松咧開嘴露出有些干癟的牙床。

我將視線從他的臉上一開，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大王的毛，大王似乎很享受，藍眼睛瞇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現在主動權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自然要做足姿態以報險些喪命之仇。

“是這樣嗎？”我的視線看著大王身上的毛，身上的毛順滑油亮也不知道媽媽到底喂他吃了什么。雖然媽媽說大王是隨便撿的，但是我總覺得大王似乎來歷不凡，普通的野貓似乎沒有他這么漂亮。藍色的大圓眼睛，肉嘟嘟的小圓臉。可愛的模樣很微博上那些萌寵比起來毫不遜色。

“對是這樣的。”文松的聲音很是急切，我感覺姿態做得差不多了這才仰起頭來：“那就給你個機會解釋。”

“是這樣的劣徒之前在食堂的時候有幸和您相遇，當時他認為和您是同行競爭的關系，不自量力的對您進行了一番試探。”文松恭敬的將我稱為“您”，這與之前帶著笑容說要小東嘗嘗我的味道的態度完全判若兩人。我姿態做的越高，他就越是相信我身后真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保護者”就越是恭敬。

“結果您心地善良放了小徒一馬，后來在水庫的時候......”文松松弛的臉上有些恍惚。“小徒養的小鬼發現你的身體對鬼魂來說有一種特別的香氣。”

“這種香氣讓鬼魂能產生吞噬的欲望。”說到這里文松小心的看了一眼我的臉色。

真是一派胡言糊弄誰呢？我心想，要是真的是這樣，怎么田沁在我身邊那么久也沒見她對我如何？若是真的如文松所言，恐怕不要到去水庫的那一天。在此之前就會把我吃的連渣都不剩。

“我當時聽完之后就產生了好奇，準備和您接觸接觸。然后就有了今日之行。”文松說道。

“然后就在剛剛我們的小鬼集體失控了，對您發動了攻擊。”

聽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失控？我怎么在這之前聽到道長說讓我給小東嘗嘗味道？”我掏了掏耳朵，看了文松一眼。

“道長，這樣兜圈子沒意思，不如直接說。”我又摸了摸大王的毛，大王輕輕的瞄了一聲，揚起下巴蹭了蹭我的手似乎想要我撓。

“這......”文松沉默了許久說道：“是，我承認之前確實不懷好意。聽聞您的身體對鬼魂的吸引力之后，我想控制您作為吸引鬼魂的誘餌。”

誘餌，我心里一驚。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只是想嚇唬你，讓您恐懼，最后受我們所控。但是后來就失控了......所有的小鬼完全失去了控制，甚至我們兩也受到了一定的反噬。”說道這里師徒二人的瞳仁一陣收縮，顯然是回憶到了什么可怕的片段。文松苦笑了一下：“我們兩個現在這個樣子，全敗剛才所賜。要不是您背后的人及時出手，我們兩直接老死在這里也未可知。”

“現在我只能確定一點，您的身體比我之前想的，對鬼魂吸引力更加強大。”文松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熾熱。“所以才會導致我們圈養的小鬼失控。”

“真拿我當唐僧肉不成？”我笑著說，盡量放松身體裝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但心里已經信了七八分，剛剛那些仰著的張開嘴的面孔上的貪婪和欲望，還在我的眼前揮之不去。

“啪”袁野忽然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一巴掌太突然，把我嚇了一跳，懷里的大王也被嚇到了渾身貓毛豎起，從我的懷里探出半個頭對著袁野伸出爪子，發出憤怒的貓叫。

見我們的視線都轉向他，袁野反倒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然后用手撐著桌子勉強站起來。顯然剛剛的那場失控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你干什么？”文松的臉色很難看語氣也非常糟糕。

“師傅......我們可能中計了。”見文松一臉不賴煩的神色，袁野又趕忙說道“中了小東的計。”

“你胡說些......”文松的斥責說道一半并停住了，臉上的不賴煩被震驚所取代。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下顎微微的抖動：“你的意思是小東......”

“嗯”袁野連忙點了點頭，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這只是我的猜測。”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小東？我想起之前文松的嘴里這個小鬼的出鏡率似乎很高。

“之前我們在商量如何控制你的時候，小東非常積極，整個注意都是他提供的。現在看來他恐怕早就知道你對鬼魂的吸引力故意隱瞞不報。就是通過想你引發小鬼暴動，然后趁機反噬。”文松越說越流暢，語氣也越來越篤定，似乎所有的鍋都要推給這個叫小東的鬼。

“之前你說的冥界通緝令是怎么回事......？”我想起與小東一起在他嘴里出現的名詞問道。隱約之間我覺得這與我似乎有寫什么關系。

“那是小東為了嚇唬你胡編的吧，冥界通緝令要統計也是通緝鬼魂，怎么會通緝活人呢？”袁野的猜想被文松肯定后，心情好了很多，他看了我一眼接過話說道。

“袁野說的沒錯，這冥界通緝令和你的情況應該沒有關系。”文松看了我一眼接著說“不過既然你想了解的話，我就介紹一下吧。”文松又將“您”改回了你。我也覺得被滿頭白發的道長一口一個您的渾身不自在，也就沒有再刁難下去。

“傳說被鬼差的化魂針射中但是又從鬼差手中逃走的，就會被整個冥界通緝。被化魂針射中之后鬼魂的身上會帶有一陣香氣，這種香氣對所有的鬼魂都有致命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不管是之前多么作惡的鬼一旦吃掉了這個被通緝的鬼魂，就會得到解脫獲得重新投胎的機會。因此對于所有的鬼而言說被通緝的鬼魂是塊唐僧肉一點也不夸張。”說到這文松看了我一眼：“你這種情況我從未在任何一本書上見過，作為一個人對鬼魂有如此強大的吸引力，而且還平安的長這么大，真是奇跡啊。”文松滿眼感慨。

“我不是有高人相助嗎？自然能逢兇化吉。”我又搬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誰的“高人”，一番吹捧，一方面是再次打消文松對我的覬覦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在自我安慰。

懷里，大王叫了兩聲，用耳朵在我的手指上蹭了蹭，發出奶聲奶氣的貓叫，似乎像是在對我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