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剛這件事情，空氣中原本冷硬尷尬的氣氛倒是被殺的片甲不留，趁此機會二人可以隨意的閑聊兩句打發打發無聊的時光，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靜等暴風雪結束，若是什么都不做確實叫人百無聊賴。

虞化姬問道：“你的胳膊……是怎么斷的？”

她的眼眸落在了李默蘭的右臂上，看得出來相當的在意，一直耿耿于懷。

李默蘭解釋道：“在板楓山嶺的時候遇到了滅生之靈，當時對那怪物不太了解，自持實力的上去硬拼了兩招，結果落得右臂骨節節寸斷的下場，以目前恢復速度來看，大概要養好些時間了。”

虞化姬無語，暗想這人是不是沒有腦子，怎么敢和滅生之靈那樣的東西硬打，連她看到滅生之靈都只能選擇逃跑，這個家伙怎么就這么不知死活呢？

于是她說道：“你是不是傻？”

李默蘭說道：“也沒那么傻，至少我肯定不會再找那怪物單挑了。”

虞化姬撲哧一笑，然后收斂笑容，說道：“你挺有意思。”

她貴為道門圣女，雖然地位高尚無比，但是帶來的便是一個與尋常人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除了打小與那騎牛男孩的那次偶遇之外，其余人見到了她無論是百歲老人還是年幼孩童都是畢恭畢敬，生怕言談舉止有半分逾越，這一點放在悟道院的學生上尤為明顯。

而李默蘭明明也是悟道院的一員，換而言之甚至是她的后輩，可是與她說話間卻全然看不到那種尊敬與不安，說話也隨意許多，便讓她覺得格外舒服，少了很多壓力，也有很多的話敢肆無忌憚的說出來。

李默蘭說道：“圣女大人也比我想象的要可愛的多。”

虞化姬大窘，面色爬上了一陣緋紅，心想這人說話怎么可如此的毫無顧忌，只是對于這種平日里很少聽見的夸獎，她并未有任何抗拒，反而覺得有些高興。

少年望著她微紅的小臉，才意識到這位尊貴的大人物恐怕這輩子都沒有遇到敢這么和她說話的人，在平日里一般人見到她要么不認識，認識的全部恭敬的喊一聲大人，然后行為舉止都戰戰兢兢，相比之下他的確異類了許多。

但是真要他那般畢恭畢敬他也做不到啊。

這么說來，這位虞紅衣很多時候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少女而已啊。李默蘭感慨著想到。

現在二人畢竟是在為了活著而前進的道路上，可以理解為在努力尋找著逃出雪原的路，當然不適合說一些閑扯的家常，況且兩邊人都沒有什么家里長短可供聊天，李默蘭的老家黃泥村自然是一個傳說也是一個秘密，而道門內也不存在家常一說，要聊就會聊到三大道門上去，容易上升變成整個北海修道界層面上的政治會談，也沒什么好說的。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虞化姬說道。

李默蘭堅定的搖了搖頭，心想雖然剛剛和這虞紅衣做出了超越男女授受不親層面上的事情，但是那到底是情有可原的，不說出去誰都不知道也不會有圣女粉絲來砍死自己，可是若是連稱呼都改了，那可真不敢，除了道門的那些長老人物和北海年輕一代的風云人物，誰敢喊圣女的時候不加上大人二字？

自己在這里喊一聲虞化姬沒問題，但是萬一在外邊失口也這么喊了一聲，怕是會被悟道院的學生群起而攻之。

少女看著他堅定的表情，也不堅持，然后說道：“我想我們前進的方向應該是沒問題的。”

李默蘭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虞化姬說道：“因為我的劍，感受到了什么，從方向上來說，和我們前進的方向在同一條直線上。”

她的圣女劍在雪原上的時候感覺還是有一些微弱的，只能說是若有若無的感應，但是自從踏入雪林的霎那間，她就清晰的感受到那種牽引感愈發的強烈，毫無疑問是來自圣女劍劍靈的呼喚。

一任道門圣女會掌管道門數百年，歷年來數十位道門圣女都曾經進入過渝北墓中，企圖尋回圣女劍的劍靈，但是她們都失敗了，因為沒有人敢真正走進這片雪原。

虞化姬雖然是意外進入其中，但是也在今日之后才有所感應，猜測劍靈是否真的在無盡雪原上。然而知道剛剛走入了雪林，那種感應才清晰了起來。

如若沒錯，他們所去的目的地，這片無盡雪原的深處，就是圣女劍劍靈所在之地，甚至出去的路也很可能就在這里。

感應雖然沒有特別清晰，但是大致距離那個方向，還有約莫數百里路。

虞化姬的眼中露出了一些神采。

歷屆圣女都希望尋回的圣女劍劍靈，如今終于有了蛛絲馬跡，這自然叫人感到激動，而且雪原的出口很可能也在那里，那當然值得慶幸。

“圣女劍嗎……”李默蘭看了一眼那柄被她背在身后的劍。

那柄劍就是傳說中的道門圣女劍？就是那一柄僅次于北海龍象的神劍？

好在李默蘭時刻都記得用布片包裹好自己的龍象劍，不然很有可能被她認出來。

雖說他們的關系似乎在現在稍微有一些親密，而且還需要做到一些類似同甘共苦風雨與共的事情，但是有一些秘密還是不能說出去的。

道門對他的態度他不清楚，也不想要清楚，同理也使用在秋名山上，而帝子齋對他的身份肯定有敵意，這是毋庸置疑。

暴風雪持續了數個時辰，而且根據李默蘭的經驗，還會持續一兩日左右。

他疲憊不堪的起身，走到了石床那邊，將自己屁股下面焐熱的干草堆到了石床上，看上去稀疏不堪，但是他也就講究了一下，整個人躺在了石床上。

“我稍微休息一下。”他說道。

從雪山山峰那邊把少女一路背到雪林前的那片雪原上，他一個晝夜的時間都沒有休息過，而在那之前他已經好幾日沒睡過覺了，此刻精神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沒有猝死那真的是萬幸。

少年禁不住想起了上輩子去網吧連續一個半日夜鏖戰不休的顯赫戰績，當時他幾乎休克過去，并且把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視作險地日后再也沒有去過，想來那種感覺和現在他的疲憊程度相差不大，感觸似曾相識。

虞化姬看著冰冷石床上稀稀拉拉的干草，忍不住把自己的那一堆也抱了過去，正準備鋪上去，就看到少年已經躺在那里昏睡了過去。

少女一愣，心中有一些心疼和歉疚，認為都是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讓他如此疲累的關系。

她把同樣被自己臀部焐熱的干草塞到了李默蘭的剩下，然后坐在石床邊上看著他的睡顏，心中倒是沒有什么特別想法。

按理來說二人的關系本不應該如此親近，至少對于李默蘭而言，這位虞紅衣都是相當陌生和尊貴的一個漂亮女孩子。

而對于虞化姬而言，從小便是萍水相逢有過一面之緣，之后又在雪原上被他背著走了那么久，心中倒是毫無隔閡與陌生感，更多的思考著如何提醒他，讓他把自己給回想起來。

她看著他的安逸的睡顏，心想這小子小的時候生的就俊俏，現在看起來怎么和漂亮的像個女孩子一樣？都快要把她給比下去了。

若是他頭發再留長一些，梳妝打扮一下，絕對是個美人啊。

她暗暗想道，嘖嘖稱奇。

石屋中無人說話，只有火堆里燃燒木材的噼啪聲和星火閃爍，微涼的火光照亮了屋內的其他角落，不過好在并沒有別的毒蟲。

屋外的暴風雪威勢正盛，冷風嗚咽不斷，雪片竟然和冰雹一樣打的小木門啪啪響。

她聽著這風雪的聲響，心中涌現困倦，忍不住也躺在了石床上，眼皮微微開闔，最后無力的垂落，約莫過去了一個時辰之后，竟然也跟著熟睡了過去。

她依靠著他躺在石床上，睡夢中的少女大概是覺得有些寒冷的緣故，忍不住的往溫暖的地方湊去，竟然很快就依偎到了少年的身邊，看上去竟然是顯得親密無間。

……

……

待得李默蘭睜開雙眼的時候，卻覺得有什么東西束縛了他的行動，讓他心中一動。

他扭頭看過去，入目所見是一張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他怔怔的看著這張臉，才明白發生了什么。

自己睡著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堂堂道門圣女會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而且還把手臂搭在自己的胸前？為什么會是如此親密的姿勢相擁而睡？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還是圣女大人……可這算什么？

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恐怕他瞬間就變作人類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李默蘭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稍微有一些得了便宜的竊喜。

不過他很快就用左手把少女那只胡來的手臂挪開，然后起身從石床上跳了下來。

他褪下自己書生衫的外衣，當然這可不是因為他有什么齷齪想法，他只是將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虞化姬的身上，然后轉身走出了石屋，看著外邊平靜的天色。

暴風雪已經停止，雪林中一片狼藉，尤其是在小木門打開的時候，大量的積雪一下子就涌了進來，外界積雪漲高了至少一米。

李默蘭從雪地上走到了石屋的屋頂，然后坐在那兒，魔怔般看著四周下陷到雪地下面去的雪松，心中所想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