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言 中國急需轉型戰略
- 大國轉型:大國角色變化的成敗
- 竇國慶
- 2882字
- 2016-10-16 15:53:11
對于大國而言,最難的不是自弱勢為起點的“韜光養晦”的勵精圖治,而是在實力地位不斷變化時的“預判、規避風險和創造、抓住機遇”。因為實力地位不斷變化,需要在戰略設計和戰略舉措中不斷根據變化了的實力地位而不斷調整,如果仍然立足于舊位勢來設計新位勢時的未來之路,那么無法實現自己不斷改變的真正利益。國家真正的風險正在于此。歷史上的大國,失敗的經驗比成功的教訓要多得多。這就是為什么大多數國家經歷大起大落的命運。角度轉變的戰略比起由弱到強轉變的戰略難度要大得多。這是目前中國最為忽視的戰略問題。今天的中國所需要的戰略牽引已經發生變化,處于國際格局中角色轉變的微妙時期,無論其角色的戰略定位,還是實施路徑,甚至是遭遇具體和偶然問題之解決,都應當超越歷史前人。
大國面臨的風險與機遇多種多樣,安全、發展、地位等諸多方面,存在著制度和文化延續的存亡問題、領土主權的邊界得失問題、經濟能源的貿易問題等等,不一而足。如果治世者要將它們條分縷細地一一處理,無疑就會像要陷入無法擺脫的泥潭當中的老虎,有勁使不出,還會越掙扎越危險。避免風險和抓住機遇是所有治世者的難題。
從歷史經驗出發,解決這個難題有兩種模式:一是就事論事型。即當風險與機遇來臨時,只是應對事情,在應對事情中規避風險和抓住機遇。二是整體規劃型。即在對利益訴求和格局發展的大勢的判斷基礎上,進行宏觀的戰略設計和制定戰略舉措,對于多種風險與機遇有著預置式的解決之道,把壓力推向對方、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僅僅局限于前者模式,即使每件事情都應對自如,那么國家也會陷入機會主義者的思維,難以長久立于不敗之地,而且隨著每件事情的解決,所有國家都無法不面臨這樣的局面:每經歷一件事情,自我變革的動力便增加一分。當事情的解決不斷積累時,自我變革的動力便使自己處于自我變革的門檻之上。
如果僅僅去追求后者模式,那么治世者務必具有清醒、長遠的眼光,準確把握別人難以洞察的大勢和敏感抓住別人易于忽略的具有重大意義的“細節”。歷史已經證明,這樣的大師反而因為高深而陷入孤立,難以培塑具有正確執行力的治世團隊。
所以,我們不能說,前者使自己處于被動應對之狀,就棄之于不顧;后者主動設計就完美無瑕。前者模式容易被接受和采納,而后者模式的成功卻不僅需要智慧、眼光和堅韌之毅力,而且還需要“上天垂青”般的運氣,否則將很可能流于形式。從歷史上看,沒有一個完美的政治家和秩序構建的大師、政黨和某種政治制度能夠做到后者的模式。因為客觀來看,所有大國面臨的未來都是不確定的。真正的大師能夠將兩種模式結合得更加完美。
這兩種模式結合的根本之道在于如何實現國家轉型,即不斷根據自身實力地位的發展變化,敏感地著眼于不斷變化的格局來謀求自身的最佳位勢。大國中興難,難的不是增強實力地位,難的是根據不斷增強的實力地位而不斷謀求最佳位勢,以實現持續的中興。近代的德國和日本在由旁觀者和羨慕者的身份加入強國俱樂部后卻遭遇慘敗,戰后致力于和平發展,重新進入國際舞臺中心;蘇聯由一個歐洲邊緣的大國俄羅斯誕生而成,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成為與美國分庭抗禮的世界一極,可謂風光無限,然而,最后也不戰自垮。這些大起大落的民族命運,如果我們僅僅簡單地以旁觀者的心態,以自我價值和位勢來分析其經驗教訓,無疑是對歷史經驗財富的誤用。我們應當學會站在它們當時、當事的立場上考慮為什么它們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為什么會這樣應對,對未來的局勢它們是怎樣思考和推動舉措的。因為我們現在也處于一個實力地位快速變化的歷史階段,而且當前世界格局的發展變化要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快得多,如果我們再用以前的心態和立場來應對和設計未來的角色所承擔的責任,無疑會使我們難以謀求到最佳位勢,這樣,歷史教訓不僅可能重演,而且之前付出巨大犧牲得來的成就可能也會功虧一簣。
中國今天面臨的根本挑戰不是由弱到強,而是實力地位不斷變化而帶來的身份重構,存在著歷史經驗和未來創意之間取得平衡的挑戰。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回避的。英國在伊麗莎白時代,美國在從孤立向國際化轉變的時代,德國在俾斯麥時代,法國在黎塞留時代,俄羅斯在彼得大帝時代,各個大國之所以能完成角色轉變,無一不是在自身歷史經驗和未來探索中獲取平衡的。
如何在角色轉變中塑造自己是中華民族當今首要課題。角色轉變期充滿著各種風險,否則世界風云也就不會這樣變幻了。法國、德國、俄羅斯這些國家雖然強盛,但紛紛在角色轉變中迷失,從而釀成大錯,并非它們自身不夠成功,而是它們似乎不擅長角色轉變。
法國在黎塞留時代轉變角色成功,由一個生活在哈布斯堡王朝陰影下的二流國家變成歐洲秩序有力構建者,之后便很少有成功的角色轉變,無論如何努力,總難以逃脫對歐洲和平和均勢的破壞者角色。先是路易十四四處征伐,使法國成為歐洲眾矢之的;再是拿破侖獨力支撐法國大革命后的孤立危局,最終戰敗;經過休養生息,剛在克里米亞戰爭中有所起色,但不久又敗于雄才偉略的俾斯麥治下的普魯士,最終淪為二流國家。從此之后,法國只能跟隨英國,雖然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慘勝,但國力和自信已經在強大的德國面前耗損殆盡,致使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便恥辱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戴高樂時代又期望成為獨立后的歐洲中心,但在美國成為西方盟主的情況下,它的影響力總是有限,在一系列國際問題上造成被動。
德國統一后,由歐洲強國中最弱勢地位突然成為歐洲政治中心,心態似乎因突變而喪失應有之理性。在俾斯麥去職后,開始四面樹敵。先是威廉二世好大喜功,同時對英、法、俄展現咄咄逼人之姿態,與英國展開海軍競賽、與俄羅斯交惡于東歐、激化法德世仇,最終敗于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是希特勒野蠻擴張,同時與美、蘇、英大國為敵,最終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陷于冷戰之中的國家分裂。
俄羅斯亦是如此,從歐洲邊緣崛起后,不斷向四周擴張,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變成蘇聯,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又由歐洲邊緣大國,變成地跨歐亞大國,最終變成歐亞大陸之強大陸權中心、世界一極的身份,但蘇聯在戰略上完全繼承俄羅斯衣缽,無任何變更,最終于冷戰中陷入中、美、日、歐的包圍,在內外交困中陷入巨禍。
這三個海陸大國角色轉變不成功是因為,作為陸海大國,地緣政治的復雜性決定了它們比美、英、日等純海上國家,更難超越自己的思維定式和歷史經驗,而且,不同的國際位勢,導致其地緣政治優劣轉變,從而導致情勢巨變,而自己卻以以前之經驗應對新鮮情勢,如何會不遭遇曲折,甚至挫折?
世界各國,最成功的莫過于20世紀初期的美國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英國,角色的轉變成功使它們能夠把握自我,而不是像法、德、俄那樣在角色轉變中出現動蕩和起伏。
中國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已經步入轉型的門檻。面對當今它們的成敗得失時,必須想到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任務,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作為。從世界范圍看,每一個大國在其崛起進程中,無一例外地遭遇其他大國打壓、鄰國疑慮,確保安全和拓展利益的矛盾凸顯,中國也是如此。因此,中國迫切地需要以開拓性的膽識和創造性的視野,以更大的戰略突破和更高的戰略著眼,實現中國在世界舞臺上角色轉變的優勢和主動。
竇國慶
201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