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培澤和洪青鳳也陸續從樓上下來，這是一對龍鳳胎，是周氏最小的一胎。

他們比唐余大半歲，洪培澤是哥哥，九月上初二。洪青鳳是妹妹，本來和洪培澤一起入的學，因為留了兩次級，九月才讀六年級。

周氏一共生了三兒兩女，分別是洪培龍、洪青霞、洪培天、洪培澤和洪青鳳。洪培龍和唐志才差不多年紀，洪青霞與洪培天和唐芯年紀相近。

洪培澤和洪青鳳看到唐余和唐芯很是驚訝。

“阿余，你們什么時候過來的？”洪培澤問道。

唐余平淡道。“來了沒多久。”

“怎么都不上二樓找我們玩？”洪培澤又問道。

“是啊，怎么都不找我們玩了？”洪青鳳也問道。

找他們玩？哦，對了，唐余都快忘記了，他們兒時曾經還是彼此的玩伴呢。

可那真的只是曾經而已啊，看，他自己問得都不是那么真誠。想來他自己也清楚他們早不是可以玩耍的伙伴了，剩下的只是客套。

自從那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那一天······

七歲？還是八歲的她來這里做客，過夜的那種。

那時天近黃昏日近西斜，她和洪培澤、洪青鳳在樓上玩游戲，三個人玩得很激動，時不時大喊大笑。

周氏怒氣沖沖地跑上來，“都別鬧了！”

很靜，很靜，唐余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唐余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小舅媽，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她看著周氏，周氏背對著她。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都給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沒有讓唐余失望的，周氏很快就把她的目的在沉靜中爆發出來，惡聲惡氣，聲音足以震耳欲聾。

就三個人，兩個是周氏的孩子，她自然是他們的媽，這里也是他們的家，唯一不是的是唐余。

她沒有對著唐余講，可唐余知道她是在說她，后來她才知道這個就叫作指桑罵槐。

唐余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知道她對她肯定是積攢了很久的怨氣，直到現在才發泄出來。

她看了看洪培澤，他低下了頭，又看了看洪青鳳，她害怕地幾乎哭了出來。最后她看著周氏的背影，很難堪，真的很難堪。

她從來不知道，她來這里做客是不受歡迎的，是被人厭惡的。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來這里也不是她自己要求的，為什么不喜歡她來不早告訴她呢？

她雖然小，可也是要臉面的，如果周氏早表明她的態度，她是不會討人嫌待在這里的。

可是偏偏每次她離開這里回家的時候周氏總要說一句“下次再來”，現在卻是終于耐不住了，以這種粗暴的方式趕她走。

唐余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回家，她現在馬上就要回家。她什么也沒說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而外婆聽到動靜已經上到二樓來了。

她拉住唐余，對著周氏怒道，“你發什么瘋？”唐余也沒見過這么生氣的外婆。

所有人唐余都好像從沒認識過一樣。

周氏也是怒聲回道，“吵吵吵，整天吵吵吵！你說我發什么瘋。”

唐余扯了扯外婆的衣角，“我要回家。”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帶了哭腔。

她抬起頭，眨了眨眼睛，終于沒有讓自己流下不爭氣的眼淚。

外婆拍了拍唐余的背安撫道，“好，帶你走，不留這里了。”卻是沒有說要帶她回家。

外婆帶著她下了樓梯，收拾好衣服，拉著她走出這個唐余恨不得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

外婆和唐余細聲商量道，“阿余，我們先不回家好不好，去大舅那里過一下夜好不好？”

唐余怎么可能會答應，她在這里受了辱，別的地方也不想再去做客惹人厭煩了。

她堅定地搖搖頭，“不去，我現在就要回家。”

外婆紅著眼眶說道，“孩子，你現在回家讓別人怎么想啊？早不早晚不晚的，你這一走事情就大了。”她很無奈，是她讓唐余來這里過夜的，她不知道那人這么容不得人。

現在是接近晚飯時間，一般小孩子做客的都不會挑這個時間點回家。通常人都會想都到飯點了又不是大人要回家做飯怎么沒有留飯就讓人孩子走了，這樣的事情很容易讓人遐想。

唐余看著外婆淚珠一顆一顆地掉，心里很不好受。事情發生到現在，她沒有哭，外婆哭了。她已經惹了周氏厭煩了，外婆對她好，她不想惹她厭煩，讓她難做。

她想了很久，才終于下定決心，“那我明天早上回家。”

外婆明顯松了一口氣，“你是個好孩子，是外婆不好啊。”

唐余想說她很好，可是那種情況沒必要的話她根本就不愿意開口。

······

“怎么不上去找我們玩呢？你都好久沒來玩過了。”得不到唐余的回答，洪培澤又問了一遍。

唐芯捅了捅唐余的肩，唐余才回過神來。

唐余平淡道，“作業太多沒那么多時間玩了。”

哪能沒有芥蒂呢？那個人是他媽媽，而他當時低著頭不敢看她，所有的怒火都是她一個人承受。就算對他沒有芥蒂又如何，唐余是不可能在這里久待，也不會再與他接觸玩鬧了的，同樣的錯誤一次就夠了，再犯第二次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了。

“培澤，青鳳吃飯啊，有什么好講的？”周氏不樂意道，她是很不愿意他們和她們接觸的。

洪培澤抱歉地看了唐余她們一眼，就和洪青鳳一起去吃飯了。

唐余面不改色，什么反應都沒有。

唐余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不多了，大舅家去不了了。

她轉過臉對外婆說道，“阿婆，我們擺了攤子，現在要去開攤了。”

這才來了沒多久，外婆很不舍，但還是說道，“辦正事要緊，下次再來過。”

唐余和唐芯嗯嗯點頭。

她們站起身，周氏的眼睛就看過來，盯著她們的口袋，恨不得看出個洞來。

外婆拿了那袋剩下的果脯，又拄著拐杖往外走，“我再給你們打幾個楊桃回去吃，挺甜的挺好吃。”

“外婆，別啊。”唐余和唐芯趕忙阻止。

外婆眼睛一瞪，很不滿意她們的反對，“嘿，拿回去給你們媽吃，她愛吃這個。”

“時間來不及了，我們現在就要走了。”唐余拉著唐芯就走。

外婆給的紅包是外婆的，其他的在這個家里的一針一線她都是不會要的，不可能留人話柄。

外婆來不及阻止，她們就已經閃到了圍墻外面。

而唐芯也早就把準備好的紅包給了外婆，不讀書打工的晚輩一般都會這樣孝敬孝敬長輩。

“阿婆，下次再來看你！”唐余和唐芯向她揮手道。

沒法，外婆只能說“下次記得來啊”，然后看著她們的騎著單車的背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