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人的大腦真的有很多未發掘的秘密，腦子里面可以變換這么多的事情，一件憂愁一件喜悅，反復無常的在腦海里交錯，而人總是會縷清它們的脈絡，得知那件事到底該怎么處理。

于檸的話在我的腦海里翻轉，幾乎她說過的每一個字都會變成卡片粘貼在我大腦某個空白處，可是我極力去逃避它們，哪怕她塞進我書包夾層的那張信箋，也被我擱置在內心最深處，如果可以，我愿意它一直靜靜躺在我的書包外加層，獨自忍受著寂寞。

我一定要去北塘看藺窈。

我想到了去南桐跟前借錢，憑借我的直覺她一定會借錢給我。

南桐來到青川，受不了學校住宿條件，依然選擇過自己大小姐的生活，在靠近學校的地方租了一個小公寓，公寓帶一個小院子，院子里種滿了各種花花草草，她一個人住的地方比我和瑛住的地方更奢侈，不愧是我來自北塘嬌生慣養長大的表姐。

南桐對我突然的到訪感到有點驚訝，她邀請我到公寓的樓上，倒了咖啡讓我品嘗，對我說：“你丫的真以為你要和我斷絕兄妹關系了，我發現你來青川之后對我很冷淡。”

我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低頭喝咖啡，良久才說：“現在你是老師，我是學生，難免有點不適應現在的關系，再說你還要當一年的老師，總不能讓你的名聲臭到不能再臭吧！”

她很夸張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整個人橫躺在沙發上說：“好吧，我就當你為我著想，不過你今天來的有點突然啊，應該之前告訴我一聲的，我也可以做好準備，去菜市場買條魚什么的...”

我干咳嗽了幾聲，得知她根本不會做飯，我打量了一下她的公寓，設計很精美，充滿了藝術味道。

南桐笑著說：“這地方不錯吧，我剛來就看到有貼海報說這公寓要出租，我就尋思過來撞撞運氣，誰知那老夫妻二人要出國探望兒子，這不讓我替他們照顧一陣子嘛！只管交水電費，那些房費人家都不要。”她說完自己把自己逗樂了，后又說：“趕明你和嬸子搬過來，我們一起住得了。”

我說：“你想和我老媽打架不成？”

她又笑了笑說：“我們打架不是還有你在中間嘛！”

我在心底醞釀了很久，可是就是不知如何開口借錢，只是一個勁的喝著水杯里的咖啡，反復翻轉空杯。

南桐看到我說：“你小子肯定有心事。”

我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說：“我想借你的錢。”

她不說話，等我說下去，我又說：“我有急用，你能借我嗎？”

她一下子笑了起來，對我說：“南殷楚你丫認真起來真不正常，你說借多少？”

“三千。”我脫口而出。

她怔了怔說：“你丫不知道我一個月實習工資才二千塊嘛！我爹斷絕了我的資金供應，他們就是想逼我走投無路之后回北塘。”

我有點失落，站起來打算走掉，她又上前讓我坐下，我乖乖坐下后，她又說：“三千可以借給你，不過你要幫我一個忙。”

我面無表情的說：“什么忙？”

她笑著說：“你幫我開下車，一會陪我去懷遠鎮，離青川不是很遠的一個鎮。”

我嘲諷說：“喲，有錢就是好，剛來青川沒多久，連車子都買上了，你不是說大伯斷了你的皇糧嘛，難不成你來青川傍了一個干爹？”

她似笑非笑說：“干爹倒沒有，干哥倒是有。”

她帶我下樓去看她的車，我心思這家伙明明會開車，就是想整我，她帶我去后院看她的“名車”。

當時我看到那輛散發著銹跡斑斑的綠色電動三輪車沒有說出一句話，她指揮我說：“你會開嗎？”

我不確定的回答：“摩托車會，不過這三輪車應該沒問題吧！”

她很開心的指揮我將那鐵玩意推出來，我推出來放在院中間后，她很快跳到車兜里，坐在一邊對我說：“去懷遠鎮把車子給人家還了，但我一個女孩騎著這玩意太不雅觀。”

我冷冷說：“你何時認一些開三輪車的人了？你不知道這小地方治安不好嗎？一個女孩子老結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她聽后將腳在鐵兜里故意踢了幾下，發出很大的噪音，后又很滿足的對我說：“這不前幾天學校搞春游嗎？我覺得跟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師在一起沒意思，后又自己去找地方玩了，后來走到鄉間迷了路，幸好遇到了蒜頭哥，他將自己的三輪車借我了，我也怕那人心懷惡意，于是說服蒜頭哥，我自己大晚上的開著三輪找回來了。”

我搪塞了一會，輕聲說：“什么蒜頭哥，還叫那么親熱，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她沒有聽清楚我說什么，只是再次制造噪音說：“我在后面給你指路，你給我當司機。”

在南桐的指引下，我們出了青川市，一排排高聳的樓房離我們遠去，眼前開始出現一望無際的農田，道路兩旁的景色很誘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胯下這不堪的三輪車，發動起來不僅吵還動不動就要重新發動，南桐笑得很開心，一邊指揮我多使勁，一邊捂著肚子傻笑。

我的手不停的打顫，因為倒春寒的原因，可是坐在后面的南桐絲毫沒有感覺到冷。

就在我們走走停停的過程中，途中又出現堵車的狀況，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各種車塞在路中間，南桐看見前面的情況，忙從車兜跳下來，對我說：“我看著車你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我應了一聲，向人群走去，終于越過擁擠的人群，看到前面有一車橘子灑落一地，我原以為這人都是為了搶橘子才堵在這里的，可是看了一會才發現大波的人都踩著橘子朝前走去了，我看到前面有人彎腰在不停的撿橘子，一邊撿一邊咒罵：“把老子的橘子不要踩壞了。”

我看那人忙不過來，也彎腰幫他撿，人太多了，只能抓緊時機，撿到一個算一個，前面有人喊我：“傻大個你別撿了，都被踩壞了，你趕緊站到安全的地方。”

我也一邊撿一邊喊：“沒事，我幫你把這些撿完。”

那人手勁太大，竟然在我不注意的情況下，將我抓到路邊說：“你丫不要命了，這是我的橘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抬頭對視他的眼睛，才發現這人我認識，雖然沒有正面交談過，但我一直記得他。

“是你小子啊！”耿黎捶打了我的胸。

我笑著說：“正巧，怎么在這遇到你了。”

他看到我有點驚訝，后又將目光轉向前面黑壓壓的人群，對我說：“你先幫我看下這車上的橘子，我去前面找個人。”

我點了點頭，發現他倔強的背影，充滿了男人味。

不一會兒，他從人群中揪出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約莫十四歲的樣子，扎著一個辮子，低著頭好像做錯事的樣子。

耿黎快速拽著女孩走到我身邊說：“真雞巴氣人，這樣堵下去何時能到懷遠？”

我說：“我也是去懷遠的。”

耿黎又說：“你怎么去？有車？”

我點了點頭，后又搖了搖頭，他說：“到底有沒有啊？”

我帶著耿黎和那個小女孩來到了那輛破三輪車跟前，耿黎驚訝了一會，后又說：“兄弟今天你真的要幫我大忙了，我本來是給我二叔拉橘子去懷遠的，但前面橋上有個女人跳橋，大家都聚過去湊熱鬧，害的我這車胎爆了，橘子全灑在馬路上了。”

我看了看南桐，后對耿黎說：“那你現在怎么辦？”

“要不是這個死妮子，我一個人跑去懷遠了，現在還得麻煩你用三輪車將我們拉到鎮上，我讓二叔找人把車子修好。”

耿黎身邊的女孩瞪著眼，斜視了一下耿黎，又不敢反抗他。

南桐說：“這是你同學嗎？”

我看了耿黎一眼對南桐說：“都是朋友。”

南桐很爽快的讓了一下座位，明明只能勉強坐兩個人的車兜，現在擠著三個人，因為那女孩瘦只好被夾在中間，在耿黎的帶領下，我們繞著小道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