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堯丞聽著電話那頭哭聲與喘息聲并存的聲音，從辦公桌上拿過車鑰匙沖了出去。

“祁總，您去哪兒？”黎玥然看見祁堯丞風一樣的速度跑出去，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陌閆朦，你沒事吧？”祁堯丞抓著手機還在跟女人通電話，“什么血，出什么事情了？”

“祁堯丞，陌雅西她瘋了?！蔽覝喩碇共蛔〉念澏?，看了一眼情緒漸漸安定下來的陌雅西和坐在地上揉著自己后腦勺的爸爸，道。

“是不是雅西的病犯了？她一直坐上電梯，跟女人說道，“相信我，雅西她不是故意的。”

我瞬間就掛掉了電話。在躁郁癥與憂郁癥之間徘徊，陌閆朦，你別刺激她。如果她對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原諒她?！逼顖蜇?

這就是我的男朋友祁堯丞說的話，呵。

祁堯丞重撥了回去，電話那頭卻沒有人接聽。

我站起身，看向歐羅娜，“不想我爸爸死在家里就趕緊把他送醫院?！?

“陌閆朦，你答應我不報警，不然我不會送老陌去醫院的。”歐羅娜紅著眼對我說。

“我爸流了那么多的血，你還有心思管我報警不報警？”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歐羅娜，做人跟你這么有良心的還真是少有?！?

我不顧歐羅娜的阻攔，硬是想把爸爸從地上攙扶起來。

“假惺惺的孝心，我不要?！蹦吧霞酵崎_好心攙扶他的陌閆朦，跟歐羅娜說，“羅娜，你放心，后腦勺是我自己摔的，跟雅西一點關系也沒有?！?

“老陌，我不想雅西坐牢，也不想她被關進精神病醫院，我是沒有辦法，你別怨我?！睔W羅娜跟陌上冀哭著說，“我都是為了我們的女兒好。”

我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兩步，冷笑了起來。

這個家，他們三個人才是一家人，而我，多余的外人。

“陌小姐，陌小姐你去哪里呀？”張阿姨看見陌閆朦撒腿就跑，跟了幾步，終是因為年紀大了，追不上她。

“陌上冀，你待我如此，你待我如此！”我捂著自己受傷的臉，傷心悲痛的只想這么一直跑下去。

哪里是我陌閆朦永生的家啊，哪里才是我的歸宿？

“嘟嘟嘟……”

我懷了一絲期待，慢下了腳步，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舅舅？”我詫異的接了舅舅的電話，一股憤怒冒了出來，“舅舅！難道一千萬還不夠還你的賭債？你就不能戒賭么，你這樣活著不累嗎？”

“不是的，朦朦，是你的舅媽想讓你來我們家吃頓飯，我能從澳門回來，全都是靠了你這個外侄女，所以我們一家都想謝謝你。晚上能來嗎？”董霖急忙反駁陌閆朦。

“舅舅，我現在能去你們家嗎？”我抽噎了一口氣，哭出了聲。

“你在哪，舅舅開車去接你?！倍刈钚奶勰伴Z朦這個外甥女，他姐姐就留下這么一個女兒，他一聽見她的哭聲，心里也跟著揪了起來，“是不是姐夫他對你不好？”

“我在家這里的十字路口等你。”說完，我掛了電話，暫時不想在電話里說這么多。

“朦朦，你的臉上怎么回事，這么多血，你……”家附近的鄰居看見陌閆朦，指著她的臉說，“快去醫院看看啊，要不然這可就毀容了……”

這時，歐羅娜開著車從陌閆朦身邊開過。

“怎么回事？”鄰居看見歐羅娜開著車走了，卻不把陌閆朦送去醫院看傷口，罵道，“這個女人，真是蛇蝎心腸?！?

“命都不想要了，還管這張臉做什么?！蔽亦止玖藘扇?，失魂落魄的繼續往家附近的十字路口走去。

“這朦朦怎么這個樣子，哎……沒了媽的孩子就是可憐?！编従右矐械枚喙荛e事，管自己走了。

祁堯丞到陌家的時候，樓下只剩下張阿姨一個人管著家。

“祁先生，陌小姐她的臉被陌大小姐用菜刀劃傷了，特別的嚴重?！睆埌⒁涕_了門，看見是祁堯丞來了，又說，“陌大小姐在樓上睡下了，陌小姐跑出去了。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應該是上夫人的娘家去了。”

“她去雅西的外婆家？”祁堯丞震驚的問，“她臉傷的那么重還到處亂跑？”

“哦，不是。是死去的夫人?！睆埌⒁探忉尩?，“她太傷心了，你別看她平時樂觀又愛開玩笑，心里委屈著呢?！?

“她外婆家在哪兒？”祁堯丞向張阿姨打聽。

我坐在舅舅的車里，聽舅舅說著一路的話。

“朦朦，你表弟他這一次高考考上S大了，沒給我們老董家丟人。哎，不像他同胞姐姐，讀書一向很好，偏偏高考失利沒考上大學，又不愿意復讀，最近正在找工作。”

“朦朦，舅舅跟你說話呢，你一只手老捂著自己的臉干什么，牙痛？”董霖詢問陌閆朦，看她一眼，“怎么臉上紅紅的，跟血似得?！?

我松開了手。

“朦朦。你的臉怎么……是不是那個賤女人弄的你，看我不……”董霖氣不打一處來，“姐夫不把你當女兒看了是不是！該死的，這么欺負人！”

“舅舅，送我去一趟醫院先，我的臉有點痛?！蔽肄D頭看向舅舅，罵道，“別說我爸了，舅舅，小言跟小鳶一個要上大學，一個要嫁人，你一點積蓄都不給他們留嗎？”

“你個小丫頭片子，教訓起舅舅我來了?！倍卦谀伴Z朦的肩頭狠狠打了一下。

“舅舅！你到底想怎么樣！外婆外公指望著你，小言和小鳶也指望著你，你怎么這個德行！”我的眼淚流了下來，“為什么你不能給我媽媽爭一口氣，為什么你不能給你們董家爭一口氣！”

“我戒不掉，朦朦。自從我拿了你媽媽給的錢做生意失敗以后，我就戒不掉了，我想靠賭博翻身，可我卻是越陷越深，對不起，朦朦，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忍不住，對不起……”董霖把車停在路邊，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看著無藥可救的舅舅，感覺到生命盡頭的絕望。

……

“舅媽。”我進門，叫了一聲。

“朦朦來了，喲，這臉怎么了？”孔元芹熱情的迎接陌閆朦進屋，卻看見她的臉上多了一塊紗布。

“在醫院縫了三針?！倍貛湍伴Z朦拿包進屋。

“還好是在臉的側邊，正臉上可就難看了?！笨自壅f。

“你少說兩句，孩子心里聽得不難受啊?！倍爻庳熈丝自蹘拙?，“小言跟小鳶呢，叫他們出來陪陪朦朦。”

“小言在房間里玩游戲，小鳶跟朋友逛街去了?！笨自鄣?，“剛才叫了爸媽過來吃飯，傍晚你去把他們兩老給接過來。”

“我現在去接吧，他們也很久沒看見朦朦了?！倍卣f完，又準備出門。

“路上注意安全?！笨自鬯投爻黾议T，叮囑道。

孔元芹等董霖一走，立馬走到陌閆朦的跟前，對著她就跪了下來。

“舅媽，你這是怎么了？”我手足無措的扶住孔元芹，“你好好說，別動不動就給我跪下。”

“應該的，朦朦，你聽舅媽跟你說。哎……要是沒有你給的一千萬，你舅舅早就死了，我哪里還有丈夫，小言跟小鳶哪里還有爸爸，你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姐姐在的時候，也常常救濟我們，我本以為……”孔元芹落下感動的眼淚，“我本以為姐姐走了，你們陌家人就對我們董家不管不問了。我是走投無路才給你爸爸打的電話，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麻煩你們的，也謝謝你待我們這么好。”

“舅媽！你說這些話多見外啊，你們才是我最親最親的家人。”我蹲下身子，抱住了舅媽，“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忙著跟爸爸打拼事業，我的童話書，我的公主蓬蓬裙一大半都是你陪著我去買的，是我該謝謝你?！?

“朦朦，小鳶不讀大學了?！笨自鄹伴Z朦開口道，“我沒告訴你舅舅是為什么?！?

“舅舅說她沒考上。”我道。

“小言跟小鳶是龍鳳胎，他們兩個讀書都很好，怎么可能一個考上一個落榜呢，是家里的錢只夠一個人上大學的，小鳶知道了以后，說讓她的哥哥讀，她自己去打工賺錢，她就想著嫁人了?！笨自塾挚薜孟±飮W啦，“我多心疼啊，都是我的孩子。”

“媽，你跟妹妹都在騙我？”董言站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震驚的看著孔元芹，“我就說妹妹怎么可能連個好的大學也考不上，她還不讓我知道她的成績。媽，你怎么能這么偏心，我們兩個人要么誰也不讀，要讀就一起讀。妹妹在找工作的話，我也出去找工作?！?

“小言，你是家里的男子漢，媽媽也是沒有辦法。讀完大學，你們兩個人加起來起碼二十萬，我哪里來這么多錢供你們兩個讀書。”孔元芹站起來，看著董言說，“你好好讀書，將來賺大錢了，多給你妹妹置辦點嫁妝就行了?！?

“妹妹有多喜歡讀書，她還想出國留學，這個書我不念了，反正念再多也不過是給那個賭鬼還債！”董言氣急敗壞道。

“舅媽，我手里有錢，拿去給小鳶讀書吧。她讀書那么好，將來一定能保送出國留學的。”我看向董言，道，“小言，我媽媽生前最疼你，你記得她跟你說過什么嗎？”

“姑姑說等我大學畢業她會給我錢讓我創業，但前提是我必須是大學里的前三名?！倍钥粗伴Z朦說，“姑姑走了，但是我說過的話，我一直沒有忘記，我一直在努力，我考上S大了，全省最好的S大。”

“我會支持你們兩個出來工作為止?！蔽覉远ǖ溃皨寢屧趺磳δ銈儯揖驮趺磳δ銈??！?

董言皺了皺眉，“賭鬼怎么辦，怎不能老是讓你們家為我們家還債吧？”

“不知道，對于舅舅我也很無奈。”我的堅定信念被董言的這句話給沖淡了不少，“但我會竭力幫助你們，我不是說假的，我發誓。”

董霖折回來想給他的爸媽拿他從澳門帶回來的禮物，卻在家門口聽見了這樣的話。

他捂住嘴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哭得不能自己。

他又伸出自己的手，只剩下七根手指的手。

董霖啊董霖，你是這一家的拖累啊，你妄為人夫人父啊。

“朦朦姐，那姑父不會生氣嗎？畢竟現在姑姑不在了，他對我們還能這么好嗎？“董言與孔元芹對視了一眼，“如果我是姑父就不會總拿錢出來?！?

我的心又冷了。

“小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朦朦，姐夫他對你還好嗎？”孔元芹說，“那個女人跟她的女兒沒欺負你吧？”

“爸爸對我很好，她們也很好。”我笑了笑說。

要是他們知道我過的并不好，他們一定會告訴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年紀大了，我不想他們經歷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難之后，還要操心我這個成了年的外甥女。

“那就好，我看電視里后媽都是壞人?！笨自劾^續說，“聽說那個女人懷了你爸爸的兒子，朦朦，將來繼承FD的會不會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我還是淡淡的笑了兩聲。

“媽，別亂說。FD是姑姑跟姑父兩個人奮斗出來的，跟那個女人有什么關系?！倍猿隹谡f，“也不知道姑父喜歡她什么，還沒有我姑姑的一半好?！?

董霖又聽她們說了一會兒，下樓去了。

我看了一眼震動的手機，祁堯丞又打過來了。

“不說這些傷心的話了，朦朦，你找好對象了嗎？”孔元芹見陌閆朦的臉色不太好，知道自己又提起了她的傷心事，岔開話題道。

“本來是有的，現在又不知道自己是有還是沒有。”我盯著手機屏幕看了老半天，被董言一把接過，“媽，朦朦姐有男朋友了?！?

“拿過來，小言，別鬧?！蔽蚁肽没刈约旱氖謾C，他卻已經接聽了，“喂，姐夫？”

“你是……”祁堯丞的車停在董霖家門口。

“我是朦朦姐的表弟，你是朦朦姐的男朋友吧？”董言說，“備注是‘臭流、氓’應該不會有錯吧？我女朋友也喜歡把我備注成這個，呵呵?！?

“還給我，小言，別鬧了。”我跟祁堯丞兩個人正在冷戰呢！

“你好，我是你姐的男朋友，我現在在你們家樓下，你讓她下樓來接我?！逼顖蜇└哉f。

哎，陌閆朦，真沒想到這么快就要來見你家的長輩了。

“祁堯丞，你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找你的陌雅西去，永別?！蔽覔尰厥謾C，對著手機吼完，掛斷。

“朦朦姐，姐夫說他在我們家樓下，要你去接他?！倍阅憫鹦捏@的跟陌閆朦說，“你不會是跟姐夫在鬧別扭吧？”

“祁堯丞怎么知道這里的，小言，你沒聽錯？”我質疑的看著董言。

“祁堯丞？朦朦，你的男朋友是我們眾所周知的那個祁堯丞嗎？”孔元芹亢奮道，“你可別嚇舅媽呀！”

“舅媽，等我們真的確定下來我再告訴你們?！蔽野央娫捇負芰嘶厝ァ?

“祁堯丞，你回去吧，我沒事了?！?

“你的臉被雅西弄傷了？”祁堯丞下了車。

“是啊，我現在是丑八怪了，你要不要跟我提分手，現在說的話，還來得及。”我道。

“那我們暫時分開？”祁堯丞也不堅持。

“恩?！蔽野咽謾C關機，心里是強烈的失落感，暫時分開就意味著分手，我知，他知。

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我是被上天下了詛咒了么，為什么我的每一段戀情都這么短暫。

“朦朦，祁堯丞來我們家了，是不是，是不是？”孔元芹激動不已，“舅媽是不是應該多給你們準備一點菜，他喜歡吃什么，舅媽現在出去買?！?

“他回去了?！蔽冶ё【藡?，說，“舅媽，你愛舅舅嗎？”

“廢話，不愛我能跟他這個賭鬼在一起？”孔元芹反抱住陌閆朦，“怎么問這個問題了？”

“愛情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我說，“我不懂，我也不明白。”

“這……舅媽怎么說呢，就是愛的感覺唄?！笨自壅f，“是不是你跟他兩個人鬧矛盾了？這也是在所難免的，我跟你舅舅太戀愛的時候也沒少鬧矛盾。女孩子呢少任性少發脾氣，男孩子呢多包容多哄哄，一段感情就走的長。朦朦，你的婚事，你外婆跟你外公可常常惦記，他們說你沒有了媽媽，總得有個好婆婆。你要嫁去富貴人家，那種人家的婆婆可是很刁鉆的，舅媽真怕你受委屈。”

“我回來了，朦朦姐在??？”董鳶用鑰匙開了門，看見陌閆朦在家里，道。

“小鳶，你大學繼續讀吧，我給你錢?！蔽宜砷_舅媽，轉頭看向董鳶，“你還這么小，跟你同齡的人都在享受暑假，你卻要工作，而且還不讀大學，往后你會后悔的。”

“我不讀了，靠著你們家救濟活到成年，我有手有腳，可以自己賺錢。我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不會很辛苦?！倍S說，“朦朦姐，雖然我知道你們家不缺錢，但是我們不能跟寄生蟲一樣老是靠著你們家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