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昭儀殿外的為首的宦者細(xì)著嗓子問著屋里的人。
“回師父,是死了,這人都冷了。”屋里的宦者答。
為首的宦者道:“真是晦氣,白天才死了個(gè)嬰孩,晚上又死了一個(gè)。”
“死了就死了吧,回吧,這兒瘆得慌!”其中一個(gè)宦者說道。
“怕什么,這大晚上,還能鬧鬼不成!”為首的宦者正說著,忽然一個(gè)黑影自眼前飄過,嚇得那宦者屁滾尿流,腿軟跪在地上。“你……你們看到了吧?”
一群宦者連連點(diǎn)頭稱是,為首的宦者“哎喲”一聲,連滾帶爬,離開了昭儀殿。
那黑影站在暗處,看著一群宦者匆匆離開,一閃逃出了宮外。
董榮府上,董榮正懷抱美人,有些著急地問眼前的影衛(wèi),“你是說,那位魚昭儀真死了?”
影衛(wèi)答:“正是。”
董榮聞言松了口氣,繼而又皺起眉來,問:“是誰有這么大能耐,能殺了咱們魚昭儀?”
影衛(wèi)自然是看見了魚歌,但是這是董榮讓他們追殺過的人,若是如實(shí)稟告,董榮自然要說自己及手下辦事不利,于是道:“小的不知。”
董榮怒道:“廢物,我養(yǎng)你們何用!去查,快去查!”說著,抓著手邊的茶杯便擲了出去,影衛(wèi)答著,堪堪退了出去。董榮懷里的美人正要?jiǎng)穸瓨s莫要?jiǎng)託猓灰姸瓨s不耐煩地招手,讓這美人自己滾出去。
美人悻悻而出,整個(gè)屋子里,只剩下董榮一人。董榮不由得心想:他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是拜魚蕎所賜,也正因?yàn)檫@樣,魚蕎時(shí)時(shí)刻刻把他攥在手心里,捏來揉去,她的意思,他一點(diǎn)也不敢違背。人叫他往東,他就往東,人叫他往西,他絕不敢往北。他何曾沒有想過去扶持別人,畢竟江山不老紅顏易散,倘若哪天魚蕎不得寵了,他董榮滿身的榮華富貴還保得住。
而魚蕎是什么人?魚蕎是能夠紆尊降貴,與一群奴隸踏血同舞的人,是不懼惡獸能與皇帝就地**的人,是心狠手辣能親自殺了情同姐妹的梁皇后的人,更是目無親長能把魚家老小百十號(hào)人送上斷頭臺(tái)的人!他哪敢違背她?曾經(jīng)他也曾想扶持別的美人,而魚蕎發(fā)現(xiàn)后當(dāng)晚,就將那美人的頭顱命人封在錦盒里給他送了過來,他哪敢違背她?更何況后來,她魚蕎還懷上了龍裔!母憑子貴,依照魚蕎的性子,只怕小皇子一長成人,皇帝苻生就要死于非命,退位讓賢。這天下,還是她魚蕎的天下。他哪敢違背她?
現(xiàn)下好了,魚蕎死了,壓在他心底的巨石,終于沒了蹤影。可是這巨石也是他的倚靠,如今這倚靠沒了,他董榮,該如何是好?他不知。
翌日,董榮入宮,在宮里,聽說了皇帝新納入宮中一個(gè)啞女。于是乎,董榮忙不得拜見皇帝,倒先讓人去打聽這啞女美人屈居何處,要去暗中拜訪與她。趕早不如趕巧,他打聽那宦者朝花園里努努嘴,示意花園盡頭那位便是他要找的人。董榮喜滋滋的正要趕過去,走近了,心底大駭,這……這人,不就是魚蕎曾經(jīng)要自己暗中除掉的“魚小妹”嗎?不就是影衛(wèi)們告訴他已經(jīng)死于非命的魚小妹嗎?
董榮一時(shí)忙蹲下身,冷汗浸濕了衣裳。
而不遠(yuǎn)處的魚歌早看到了董榮,她低聲問:“鬼鬼祟祟的那人是誰?”
云兮抬頭看見董榮,壓低了聲音憤憤道:“是在魚昭儀身邊辦事的董榮!”
董榮?這名字倒是熟悉,就是他害了大秦忠烈,就是他,與魚蕎合謀,害死了梁懷玉,害死了魚家!
“殺了他吧。”魚歌手捻花枝,淡淡道。
云兮嘴角露笑,向暗處抬了抬下巴。董榮還蹲在花叢中歇著準(zhǔn)備偷偷撤了,才起身,一把刀便從背后沒入胸口,殞命于此。
魚歌捻著花枝,微微有些傷感,道:“可惜這些花兒,要與這樣惡心的人作伴。”說著轉(zhuǎn)身往回走。
云兮跟在后面,緩緩回道:“給這些花兒當(dāng)了花肥,也是極好的。”
兩人說著,慢慢轉(zhuǎn)身回了那處偏殿。
宮外,東海公府上,苻堅(jiān)問王猛,“先生覺得,我如何才能救出魚小妹?”
王猛訥訥,答:“公子就可想過,順應(yīng)民意,殺了苻生,將千千萬萬像魚小妹這樣處于水深火熱的人救出來?”
苻堅(jiān)不語,只靜靜地,拿著筆布陣。殺苻生,救小妹。真的沒有萬全之策了嗎?這天下,他不是沒想過把它收入囊中。只是苻生是君,他是臣,苻生與他,非但是君臣,也是兄弟。他若殺了苻生,取了他江山,他若這樣做了,與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又有什么分別?
王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言語,苻堅(jiān)手上現(xiàn)在沒有兵權(quán),要他貿(mào)然舉大計(jì),不得不說有些強(qiáng)人所難。他還需借力,借他人之力,把這個(gè)最適合做大秦皇帝的人,這個(gè)能解救天下蒼生的人推上帝位。
長安城外,呂婆樓約著梁平老到鄧羌處小酌,梁平老想著前些日子呂婆樓勸他謀反的事,有些不耐煩與他說話。呂婆樓也不急,只與梁平老對(duì)坐,自斟自飲,慢慢說:“天下人,慕明君久矣。昨夜我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這明君就在長安城里。”
梁平老有些耐不住好奇,問:“是誰?”
呂婆樓也不直接答,只賣關(guān)子道:“可還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縱觀當(dāng)今幾位王親公子,平原王苻靚并無謀取天下的野心;而淮南王苻生,生性暴虐,不得人心;長樂王苻覿胸?zé)o大志;高陽王苻方,有帶兵之智,卻無左右天下之能,北平王苻碩亦如是;淮陽王苻騰,晉公苻柳,婦人之仁;汝南王苻桐并不出眾,魏公苻廋,燕公苻武,趙公苻幼尚年幼……當(dāng)初我還問過你,諸公子中,可有你愿意誓死追隨的人?”
梁平老訥訥道:“你是說……苻堅(jiān)?”
呂婆樓答:“正是!”
梁平老拿起酒杯不說話,一旁正練劍的鄧羌反而收劍入鞘走了過來,拿起一杯酒,淡淡道:“苻堅(jiān)做皇帝,我看,倒是極好的!”
呂婆樓當(dāng)即起身,向鄧羌拱手,恭肅道:“只是如今東海公已上交兵權(quán),既無倚靠,何談取天下而代之?”
鄧羌不以為意,道:“我借他兩百人,勝過三千精兵,呂公看,如何?”
呂婆樓當(dāng)即答:“甚好,甚好!”
鄧羌嘴角挑起一抹笑,待呂婆樓與梁平老走后,鄧羌牽來一匹快馬,一路疾馳,奔往長安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