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紛爭,樓蘭身處血肉橫飛的戰場,看著無數的士兵因為上位者的欲望在生死間掙扎,心一寸寸堅硬如鐵。
直到白發蒼蒼,昔年那個在重重宮闈中手拿酒杯跟自己訴說情意的男人已經永遠在陵寢中安睡,而自己也已經握不動刀劍。新任的戈丹王三世有他爺爺的勇猛和睿智,而她,依舊孑然一身。
彌留之際,樓蘭躺在床上,看著目光不掩慌亂的部下們沉默中讓開一條路,一身風姿秀挺的男人牽著漂亮的男童來到床邊,用另一只顫抖的手握住樓蘭干枯的手臂:“娘,我是您的兒子,樓尋。這是您的孫子,樓念。”
樓蘭最后只說了一句話:“繼續隱形埋名下去,永遠不要現于世人面前!”
后面的凌丁當自然知曉,樓蘭一死,群龍無首的樓氏一族被戈丹王三世滅族,大亂方終。
說到底,一個太過驕傲,一個太過自負。
凌丁當轉過頭來看著樓月安睡的側臉,嗓音清淺:“所以說,你們是樓蘭的后代!”
樓炎沉默,半晌才答道:“我們已經不配姓樓了!”
“寧州事件是你們做的吧,還有長寧的軍方,你們的人安插了多少?”
宴周從來到這就沒說過一句話,現在只這一句就讓樓炎差點跳起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宴周只淡淡掃了一眼驚駭莫名的樓炎,回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不過樓的存在,我是早就知道的!”
言下之意,我注意你們很久了。
樓炎一瞬間有了轉身就逃的沖動,他沒想到一次刺殺竟然還能引出這么多的始料未及,樓月重傷,他們被長老放棄,悲憤之下叛出家族,卻又被本來是敵人的對象所救,現在還達成了合作事宜共同對付樓族。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也不為過了。
“樓肅長老野心勃勃,他軟禁了我們這一代的族長樓邗,效仿挾天子以令諸侯,并且暗中控制了樓內的最強戰力幽靈衛,現在只要有人做事一點不合他意,就任意打殺!”
“他的目的,是建立一個沙漠中的獨立王國!”
“這次的沙漠各部落間的交流會,也是他暗中促成的!”
“樓內一直有一個傳言,戈丹王朝一朝覆滅的原因就藏在內城皇庭,但因為種種條件限制,無數人只能徘徊在內城邊緣不得其門,但樓肅他,想到了一個惡毒的法子!”
凌丁當聽到這里,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祭祀術,四季!”
樓炎已經不驚訝了,更準確的說,他已經越來越麻木了。
“不止,進入內城還有一個關鍵所在,內城有四門,相對應的就有四把鑰匙。但誰都不知道這四把鑰匙在什么地方,祭祀術只能糾正你被蒙蔽而偏離的眼睛,沒有鑰匙,打不開城門。他促成交流會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尋找鑰匙,但是有沒有其他的目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至于寧州,宴先生的判斷沒錯,那件驚天貪腐案的確是我們樓栽贓的,其中說不得還有我跟樓月的一份!理由是寧州是進入沙漠的門戶,只有這里的高官變成了樓的人,樓肅長老才能更加肆無忌憚啊!”樓炎說著抱歉地看了一眼氣息冷沉的宴周,“至于長寧軍方,這個我想除了秘密執行這一任務的幽靈衛衛長甘流和下達命令的樓肅,沒有人知道!”
宴周起身跨出門檻,修長的身子逐漸隱入黑暗里,夜空中只緩緩留下四個字:“好自為之!”
樓炎深深地吸了口氣,復又吐出來,走到凌丁當面前,取出一副一看就是臨時匆忙畫下來的路線圖,交到凌丁當手里:“這是樓月讓我畫的樓的地下基地詳解,希望對你們有所幫助。她只有一個請求,如果在最里面的一間石室看到一個25歲左右的男人,請務必手下留情!那是他唯一的弟弟了,他的名字叫樓邗!”
“被軟禁的那個族長么?”
凌丁當走出巷口,站到靜靜立著的男人身邊,其他人已經有眼色的快走幾步隔開距離,凌丁當把揣在懷里的紙張緊了緊,側頭看著夜色下表情模糊的男人:“你不高興!”
“今天,我的某些想法得到了證實。”
“那批因為貪腐案被牽連的高官里,有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
“丁當,你總是那么聰慧!”
“不用你夸我,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宴周終于忍不住被某人的自吹自擂逗得撲哧一笑,低頭笑看著凌丁當不語。
被這么注視著,凌丁當也忍不住老臉一紅,忍不住巴巴地開解道:“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元兇,那些被冤枉的人,總會有昭雪的那一天的!”
“沒錯!再說還有你,我會所向披靡!”宴周憑著感覺在凌丁當唇上印下一吻,拉著人走開。
稀薄的月光把兩人的倒影緩緩拉長,逐漸重合成一個人。
*
烏桓巷以東,青衣巷。
天青色條石從街頭鋪到街尾,人踏在上面聲音清脆。密集的腳步聲沒有引起任何住客的主意,因為這條巷子里。
院子太大,人太多。
宴幾道他們本就是裝作來賣東西的,駱駝的數量幾乎是人的兩倍,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閔懷城那幾個悲催的下屬留下來的,自然被宴幾道廢物利用了!反正這些駱駝也是他租來的。
是以,城門口負責收入城費的守衛特意送了宴幾道一把住客為商家居多的小巷里的鑰匙,方便處理這些大型牲口嘛!
此刻的宴幾道正翻著新到手的《民眾手冊》看的津津有味,直到閔懷城手里拿著一本燙金請柬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明天的交流會開幕式啊,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你別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就行了!”說罷閔懷城已經轉身離去。
留下宴幾道不在乎的搖頭:“人啊,決不能太自負,當心栽個更大的跟頭!”
聽得閔懷城踏出大廳的腳步狠狠一僵,冷笑:“吃你的藥吧!”
宴幾道抬頭看到面無表情的小胥,臉色忍不住一黑。
*
陽光透不過扎了一層黑紗的圓窗,凌丁當迷糊糊睜開眼睛,待看到坐在床沿的宴周,刷地拉起被子蒙到頭頂。
“丁當,交流會開幕式九點開始,現在已經八點三刻了!你確定還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