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護士在場，艾豆自然許多，按照吩咐除去衣物。護士給艾豆量了胸圍、腰圍、臀圍、腿圍和四肢長短。葉院長過來正面、側面看了胸、腹部不過十幾秒，手指比畫了幾下，皮膚都沒觸到，就示意可以了。

艾豆穿好衣服，轉過身來，忍不住問葉院長：“葉院長，這些檢查是做什么用的？”

葉院長的話聽起來像是敷衍：“例行檢查，例行檢查。”

艾豆追問：“一般體檢都是量血壓、驗血什么的，你在我的臉上畫了那么多條線，你要給我整容啊？”

葉院長“哦”了一聲，笑道：“花姐大概沒跟你說，她讓我看看你有沒有星相。”艾豆覺得好笑：“啊，葉院長，你還會看相。那你看我有沒有星相啊？”葉院長笑道：“有啊，你的臉型很好，是個美人坯子。”艾豆開心地說：“那真要承你貴言，葉院長。”臨走時，葉院長遞了一張名片給艾豆：“艾小姐，你的臉型是標準的美人坯子，好好改造一下，說不定真的星途坦蕩，大紅大紫哦。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可以聯系我。”

艾豆收下名片：“謝謝你，葉院長。可是我明天就要回上海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葉院長說：“做整容手術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找正規的名氣大的醫院。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我們金玉葉的技術在國內那是響當當的，花姐許多朋友都是我親手做的手術。我們醫院的上海分院已經在籌備中，明年就會開出來，屆時歡迎大駕光臨。”

艾豆覺得好笑，這個葉院長像個推銷員一樣喋喋不休。艾豆從來沒想過整容，自己的長相雖然算不上美人，但至少應該是中上等吧。

父母長相都挺普通的，但是艾豆運氣好，基本綜合了父母的優點。父親長方臉，母親是圓臉，艾豆是鵝蛋臉。眉毛直、黑。眼眶比較長，眼珠又黑又亮。鼻梁雖然不高但是挺直，鼻尖微微有點翹，挺可愛的。艾豆平常挺愛吃的，腮幫子肉厚，顯得臉比較圓。現在不流行鵝蛋臉圓臉，流行巴掌臉錐子臉。艾豆留長發，平常喜歡把頭發放下來，這樣顯得臉瘦一點。父親可不這樣認為，他認為臉圓有福相。從小他就喜歡女兒胖嘟嘟的樣子，對外人都是說：你看我女兒多可愛啊！也許每個父親都認為自己的女兒最漂亮。

總而言之，艾豆覺得自己在上海女人中長得雖然不是特別精致，算不上大美女，但是五官端正，身材高挑，打扮之后還是挺漂亮的。自己一直有人追，絕對到不了需要整容的地步。

告辭出來，司機送艾豆去酒店。酒店在西三環，是一家經濟型酒店。酒店的房間小、舊，電視機還是老式的顯像管機型。衛生間沒有浴缸，只有一個洗面盆和拉浴簾的淋浴房。艾豆挺失望的，酒店和剛才的奔馳車落差太大。看來王金花沒把她當金枝玉葉，只是一個來面試的菜鳥。讓自己去整容醫院估計是想看看她有沒有改造潛力。是不是剛才整容醫院的面試沒過關？住宿標準下降了？應該不會吧，那個葉院長好像對她挺滿意的。

不知道最終人家會不會看上自己？艾豆開始患得患失起來，來之前的無所謂現在轉化為莫名的壓力。

手機短信鈴音——又是肖曉彤。他問：豆豆，你在哪里？我想你。艾豆懶洋洋地，把手機丟在一邊。我有星相嗎？艾豆看見鏡子里的女人站在簡陋的衛生間內，表情嚴肅。不知什么時候外面開始下雪，原本暢通的西三環現在車速慢得像蝸牛。雪花飄飄，這時候困在路上的人應該最窩火了。坐在暖和的房間里看風景，艾豆的心情逐漸好起來。這個世界，窩火的人多了。自己就窩火了二十七年，還會繼續窩火下去嗎？

什么時候才能爆發呢？該不會熄火吧。艾豆想，我要振作起來，明天還要面試。

4.這不是做夢

美虎傳媒的辦公室在柳林館路一個大院內，離艾豆住的酒店很近。昨天司機跟艾豆說步行時間在一刻鐘以內，艾豆決定還是打車過去，她可不想讓寒風吹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去見人。在門衛登記的時候，艾豆發現馬路對面的單位大門有武警站崗，原來中央電視臺的舊大樓就在馬路對面。周末，美虎傳媒的辦公區比較安靜，加班的人不多。王金花把見面的時間約在早上10點。可是直到10點半過后，王金花才姍姍來遲。王金花穿一件白色的高領薄毛衣，戴一條有一塊碩大綠寶石墜子的長項鏈，淺灰的打底褲配藍灰色長靴，手上搭著一件黑大衣，看上去都是做工考究的高檔貨。王金花的頭發比一個月前在視頻通話時看到的要長，剪了一個斜劉海。近距離看到真人，艾豆覺得王金花比視頻上顯得老，年齡應該快五十了，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很利落，一副女強人的派頭。

王金花問艾豆昨晚睡得怎么樣？酒店里有沒有加濕器？北京很干要多喝水。然后抱怨北京空氣太差，交通混亂，說她更喜歡上海。

王金花這種女人很容易跟人家熱絡起來，做經紀人的大概都是這個模樣。

艾豆感覺到王金花一邊跟她聊天，一邊在上下打量她。

兩人聊了半個小時左右，一個男人敲門進來。這個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比王金花要年輕一點，但精神卻顯得比較委頓。

他黑眼圈、臉色發青，似乎一個晚上沒有睡覺的模樣。艾豆心想，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美虎傳媒的常務副總經理王子沖。

媒體上經常可以看到他和某個明星勾肩搭背、出現在××影片的發布會上的照片。

艾豆沒有猜錯，王金花跟他打哈哈：“子沖，我就知道你會遲到。我們已經等你一個小時了，你要賠償我們的損失。”

艾豆心想，王金花和她約十點到公司，通知王子沖的時間大概也是十點，她肯定知道王子沖早上起不來，所以遲到。自己還那么激動提早到，白白浪費一個多小時。唉，又有什么辦法呢。等客戶接見，被客戶放鴿子，對艾豆來說都是常事。

王子沖沖王金花一拱手，再沖艾豆一點頭：“艾小姐吧，對不起來遲了。”艾豆趕緊站起身來，伸手給王子沖：“你好，王總，我是艾豆。”王子沖抬手給艾豆看：“你坐，我的手傷了，不能握手。”王子沖的右手掌包著一塊大紗布，王金花一驚一乍：“咦！你的手怎么了？”王子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嘆氣道：“我昨晚陪那幫山西老板，被灌了酒，不小心把酒杯打破，手掌劃了一個大口子。半夜上醫院，縫了七針。現在還很痛。”王金花皺鼻子：“手上神經多，當然痛。”艾豆雙手遞了一張名片給王子沖：“王總，這是我的名片。”“哦，還是業務經理。”王子沖語氣帶著一絲不屑。作為一家知名大公司的高層，艾豆覺得王子沖的言語過于輕浮。她不喜歡這種沒禮貌、自我感覺良好的人。艾豆得體地笑道：“我們業務部的人名片頭銜都是業務經理，方便開展業務。”艾豆把自己的情況又重新向王子沖介紹了一遍，這場面試算正式開始。

隨著談話深入，艾豆得知王金花并非無意間從美虎娛樂網的藝人登記中搜到她，而是在半年前那場明星模仿秀中注意到她的。

半年前，美虎娛樂網舉辦了一場明星模仿秀比賽，參賽選手模仿網站指定的幾位明星，獲勝的模仿者除了獎品外還有機會上綜藝節目。

當時艾豆模仿的明星是歌星秦薇。國內女歌手中，艾豆以前喜歡王菲，現在更喜歡秦薇。王菲的歌慢，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秦薇的歌則偏向搖滾，需要發泄的時候吼一段挺痛快的。

除了喜歡秦薇的歌，艾豆喜歡秦薇還有一個原因，艾豆覺得秦薇和自己長得挺像。身高差不多，外貌也有點像，尤其是眉眼和嘴巴部分。

娛樂八卦關于秦薇整容的傳聞不斷，經常有八卦把所謂秦薇青春期或者整容前的照片翻出來對比，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話，艾豆和整容前的秦薇就更像了。

秦薇的人瘦臉窄，是錐子臉。艾豆比較胖，臉圓，女屌絲一枚。她要把頭發放下來遮住臉頰才比較像秦薇。

為了模仿秦薇，艾豆當時專門上網買了一頂假發，畫了搖滾歌手的煙熏妝，模仿秦薇的成名曲。即便如此，還是有毒舌網友評論：不能看臉。艾豆鼻子都氣歪了。

王子沖說：“我看過你的視頻，你模仿秦薇嗓音還挺像的，平常喜歡唱搖滾？”

艾豆說：“我是秦薇的粉絲，但是她的歌比較難唱，我就她的成名曲模仿得還行，其他的歌唱得一般。我比較喜歡爵士和藍調，搖滾也聽，不過平常去KTV唱歌還是以通俗為主。”

王子沖問：“以前有沒有唱過酒吧什么的？”“沒有。”艾豆補充道，“我從小就在少年宮學唱歌，上學的時候在學校經常有表演。”王子沖笑笑，那個笑怪怪的，艾豆覺得他真的挺討厭。

王子沖說：“你現在可以唱一首秦薇的歌嗎？就唱你最擅長的。”“現在嗎？沒有音樂，找不到感覺。”艾豆緊張起來。最近工作忙，好久沒唱歌了。

“沒事，你就清唱一段好了。”“好吧。”艾豆知道這時候可不能怯場，稍稍調整一下情緒，吸口氣，開始唱：

“天已黑，夜已深/呼呼的風聲呼嘯而過/臨睡前，睜著眼/瞧著時針默默地轉/不想像從前那樣/傻等到天明/為什么要為你留燈/我是這般天真……”

高潮部分：“Don't hurt me，U are ah ah——”由于緊張，艾豆“啊”了一下，卡住了。

演砸了，“這里KEY比較高，太緊張了，唱不上去。”艾豆滿臉通紅。王金花評價：“秦薇的歌難唱，業余歌手能唱到這個水平算不錯了。”

王子沖點點頭：“還成，有點味道，秦薇的歌要喝點酒才好唱。”看來王子沖和王金花一樣，都挺關心艾豆參加模仿秀這個環節。艾豆想：

他們不會是要找她上模仿秀節目吧？

接下去王金花開始問一些實際的問題：證券公司的待遇以及艾豆的個人規劃。

艾豆目前在證券公司的收入和業績掛鉤，如果客戶的開戶數和交易額不夠，每個月只能拿底薪。她是新人，老客戶少，今年又是熊市，收入慘淡。但是艾豆說了謊話，她回答今年股市不好月薪不到1萬，往年券商業務部一般月薪都在兩三萬以上，如果牛市收入就更高了。近期創業板的傳媒股像XX影視公司都走得不錯，因為最近電影票房很好，這是口紅效應。在兩位王總面前，艾豆盡量展示自己的知識面。

輪到艾豆問問題。艾豆問王金花讓自己到北京，到底是什么工作？工作是短期的還是長期的？

有沒有合同保證？王金花說：“我們需要一個女演員，會唱歌、有一定表演能力，她必須是娛樂圈的生面孔。”“我沒有正式學過表演，只在學校演過話劇，那個水平，你知道的。行嗎？”“如果我們需要一個有經驗的演員，那肯定就不會找你了。現在這個角色是否有表演經驗并不重要，只要是個可造之才就行。”“那這個工作是短期的還是長期的？”“如果合適的話，我們想先簽一年。你剛才不是問我簽不簽合同嗎？我們是正規公司，當然簽合同。我可以保證，如果你合適這個角色，我們的工作合同至少可以簽一年。”

艾豆來北京之前還以為這只是一個拍廣告賺快錢的短暫工作邀約，沒想到會這么長。

“我這年齡當演員是不是太晚了？！”艾豆足夠理性，“演員”這個OFFER她一點自信都沒有。

王金花笑對艾豆：“你不要擔心年紀，你才27，如果這都算老，那國內的很多女明星不都是老太婆了？我這把年齡還怎么混？！”

“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了。她們在娛樂圈是鳳毛麟角的人物，花姐你也是大姐大，我只是一個小白領，怎么能跟您比？”

“笑話，我在你這個年齡時也只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小業務員，底薪才一千塊。沒有誰一出道就是大姐大、大哥大的。想成功，除了個人能力外，還得有機遇。尤其在娛樂圈，機遇是最要命的。有些人一輩子都在等，有些人命好得不得了，碰到一個好角色、一首好歌，一舉成名。新人要想出頭，首先要看你跟的人對不對？簽的公司實力大不大？如果碰上美虎這樣的公司，有王總這樣的老板，你的起點就比別人高得多。你還記得我問過你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上到一個大舞臺唱歌，是否愿意放棄現在的工作嗎？”

在和艾豆視頻通話時，王金花問過艾豆是否想進入娛樂圈？當時艾豆說夢寐以求但高攀不起。

“嗯，我是說過我愿意，但是我以為你只是隨口說說的。誰會在我這樣的人身上投資的？”

王金花皺起眉頭：“小艾，你怎么那么沒有自信呢？喏，你看，現在就有一個機遇擺在你面前，是否愿意去把握，決定權在你手中。”

王金花的話很有誘惑力，如果艾豆現在還在上大學，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飛蛾撲火了。可現在畢竟奔三，不是做夢的年齡了。

“當演員我沒信心，我怕到時候干得不倫不類，浪費一年時間，回頭還要再去找工作。我現在這份工作還不錯。”

王金花頷首：“明白。你擔心丟掉證券公司的工作，得不償失，這個我理解。小艾，我想跟你說三點。第一，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們沒有那么閑，把你大老遠從上海騙過來逗你玩。我認為你是可以勝任這份工作的。”

“第二，我們考慮到你已經有一份不錯的工作，不是能說放棄就放棄的。既然我們請你來北京，王總親自來面試你，說明我們提供的工作機會肯定不是一份不起眼的工作。我相信對一個有夢想的女孩來說，這份工作絕對是一份刺激的有誘惑力的工作。當然，這份工作的薪水同樣也是有誘惑力的，肯定超過你現在的收入水平。”

“第三，你是名牌大學的碩士畢業，又在證券公司工作，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肯定不低。如果一年后我們大家覺得演員工作不適合你，美虎公司可以另外提供一份管理工作給你。你看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