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追逐著冷酷的血腥氣味，夜晚悄然到來，一個身影獨自坐在巖石上，腳下的銀槍散發著森冷的寒光。

“我，該往什么地方走？”

自言自語，佳兒低下頭嘆了一口氣，無論怎么說，阿爾佳麗斯主城她已經不可能回去了，其他的城市她也不想去，她，可以追隨他嗎？

可以嗎？她不知道，龍海和月冥在一起的樣子看起來很溫馨，她不想去破壞這種感覺，那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真是放棄得很干脆啊。”

冰魄的聲音從腳下傳來，佳兒沒有理會他，繼續看著逐漸升起的月亮發呆。

遠處，遠離城市的另一端，趁著夜色，天空中接連不斷鉆出大量的黑影。

更遠處，在龍海和月冥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龍海和月冥相互依偎著坐在鮮花盛開的海洋，僵尸們遠遠地守在鮮花盛開范圍之外，瑤姬也站在那里。沒有人進入到龍海和月冥的世界，鮮花的世界里，沉浸著沉靜與安謐的氣息，但是與此同時，死亡的氣息卻也彌漫著天空。

僵尸們緊緊跪倒在地上，為他們的神。

兩個神的生命都已經走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但是愛情的詛咒卻還緊緊將他們束縛。

“如果沒有詛咒，我們還會相遇嗎？”

“或許不會。但是，我絕不后悔遇到了你。”

“嗯。”

月冥望著天空中的月亮，眼眸泛著陣陣綠光，然而意識卻還很清醒，僵神之血沒有因為月亮的出現而騷動，雖然只是暫時。

龍海望著月冥的臉，隨后溫柔地笑道：“還記得你吹的那首曲子嗎？”

抬起頭，月冥點點頭從背后拿出了玉笛。

“再吹一次吧，我想再聽一次。”

“嗯。”

靜謐的夜空下，輕盈回轉的笛聲響起，宛如輕鈴，宛如回憶，宛如天空，宛如河流，宛如愛情，宛如憂郁，宛如快樂。漸漸地，綠色的光點彌漫了天空。

無數的熒光圍繞著月冥身邊飛舞，漸漸形成一雙巨大的翅膀，夜空的點綴之下，龍海看呆了，那樣的美麗，他無法形容。

好想就這樣一直下去，永遠只停留在這一刻。

龍海望著月冥緊閉雙眼的面龐，心底不知不覺變得不舍。

一曲作罷，月冥放下玉笛，有些幼稚地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那么笑，只是，看著龍海，不自覺就笑了起來，或許，那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那才是真實的自己。

一片夜云飛過，將月光短暫遮蔽，月冥和龍海的距離逐漸拉近。

安靜得不可思議，龍海這么想。

所謂喜歡，就是這種感覺嗎？

雙唇漸漸靠近，青澀的面龐上浮現紅暈，兩雙眼緊緊閉上，然后漸漸睜開。

緊緊地抓著龍海的衣服，月冥突然咬住嘴唇哭了起來。

“害怕嗎？”

“嗯。”

月冥點點頭，龍海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逝，她的生命也是。

“就算生命之火燃燒殆盡，至少，這一刻我們都在這里不是嗎？”

“嗯。”

點點頭，月冥拭干眼角的淚珠，夜光被遮擋，一點熒光落在她的手背，隨著熒光的落下，更多的熒光附向月冥，為月冥穿上了一件散發著螢色光芒的外衣。

“好漂亮。”

輕輕將頭探向衣服，小小的散發著熒光的生物附著在衣袖上，絲毫不害怕月冥好奇的眼睛。

天真地伸出手指，一點熒光跳上月冥的手掌，認真地打量著面前這個陌生的龐然大物。

“你好嗎？”

不知不覺向手掌上的綠光打起了招呼，月冥看著龍海輕笑，龍海沒說什么，只是露出了同樣快樂的笑容。

“這些孩子好可愛，你認識這種生物嗎？”

“人類好像叫它們硝蟲，據說夜晚的時候它們會成群地出現，發出宛如螢火般閃爍的美麗光芒，或許，大概叫他們螢火更貼切一點吧。”

“呵呵，螢火？笨蛋，誰會這么叫？吶，你們喜歡這個名字嗎？”

開玩笑地將頭湊近螢火蟲，那只螢火蟲忽然間撲閃著翅膀飛了起來，緊跟著，所有附著在月冥身上的螢火蟲全部飛了起來，圍成一個圓環繞在月冥的周圍。

“看來他們不討厭這個名字。”

“可我還是覺得怪怪的。”

月冥揪著嘴，卻完全難以抑制興奮的表情。

龍海靜靜看著這樣的月冥，或許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也就僅僅只剩下這么一次而已了。

“嗯哼，出于種種原因，上一次的我雖然許下了誓言，但是卻做得很不像樣，希望你原諒。”

螢火蟲們四散開來將龍海和月冥包裹，月冥紅著臉不停地搓著手指，有種說不出的害羞。輕輕點點頭，月冥等待著龍海的下文。

“那個，就是……”

用手指撓撓臉頰，龍海略微紅著臉有些為難地仰起頭，然后按住月冥的雙肩凝視著她。

“如果你愿意原諒我的話，呵~你愿意……”

深吸一口氣，龍海咬咬牙，輕輕說出了那幾個字。

“嗯，我愿意。”

低下頭，月冥小鳥一般點點頭，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天空，不詳的氣息夾雜在風中吹過，螢火蟲們四散而去。

星空變得明亮，月亮再次出現之時，月冥再抬起頭，眼眶中的淚水卻止不住向下流淌。

“結果，這就是我們的未來嗎？”

月冥笑著，淚光映射著月光，綠色的光遮住了眼眸的顏色。

“相信我，我會改變未來，這，絕對不會是我們的結局。”

“嗯！”

重重地點點頭，月冥閉上雙眼，意識漸漸消失，身后，一雙黑色的翅膀向兩邊張開，黑色的影子籠罩向月冥的全身。

花圃之外，僵尸們蠢蠢欲動，瑤姬伸出手，僵尸們于是停了下來，遠方，腐爛的氣息在召喚他們，神的心正在慌亂，他們不能停留在這里什么也不做。

“相信他們吧，就算你們現在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況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我們的戰斗，不是在現在。”

鮮血濺落一地，龍海滴下一滴淚，月冥的氣息一點點消失，嘴角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樣，至少，直到最后，我們，還在一起。”

哭著將手伸向龍海的臉龐，月冥痛苦地喘息著。

“不要這樣，這對我，對我們，都是解脫，不是嗎？”

“不。”

忽然重重地將手從月冥的心臟抽出來，龍海抱住她，眼中露出兇狠的殺氣。

“這不該是我們的結局，我們的結局不該是這樣！”

貫穿的傷口逐漸愈合，心臟仍然完好無損，月冥昏死在龍海的懷里。

“我不要你死。錯的不是你，你不應該承受這種傷害，錯的是他們，是這個世界，是那些卑劣的詛咒，我們的未來，我們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結束的！”

淚水滴落在到上的玉笛上，玉笛上面閃過一絲流光，轉瞬即逝。

“僵神之血，如果它稱為詛咒，那就讓我和你一起來承受這詛咒，或者，一起離開這詛咒。我絕對，不會再讓你獨自承受這些痛苦。”

“拜托你幫我們看著四周。”

龍海低下頭，已經變小的小白狐從一邊不知哪里鉆了出來，乖巧地點點頭。

“月冥，我不會讓你死的。”

攥緊拳頭，一道金光崩斷左肩的骨骼，在骨骼瘋狂恢復的時刻，龍海伸出手，一道光割開自己和月冥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天空，大量的綠色的血液在夜空中散發著黑氣與龍海體內流淌出的金色鮮血融合，匯聚于龍海的手掌，涌向上空。

一顆閃爍著暗金色光芒的巨大血球將大地照亮，遠方，一群影子停了下來，然后以更快色速度飛行。

暗金色的光芒越加閃爍，漸漸地，龍海的意識變得難以支撐，體內的血液正在逐漸流失，承載著詛咒一般免疫一切負面能量的金色血液，記錄著難以擺脫的邪惡詛咒的暗色血液，兩個截然相反的詛咒在空中相遇，輪回的法則相互激烈撞擊，天空逐漸張開一道巨大的裂縫。

瑤姬看著這樣一幅情景，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幅畫面。

“露娜，我不會讓你死，絕對不會。”

“混蛋，你救不了銀菲露娜的！快停下！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嗎！”

“如果這是法則，我就要毀滅，如果這是惡魔，我就要踏平！這樣的法則就想要從我面前奪走露娜，我決不允許！”

“混蛋！你會引發災難的！”

“那就讓它來好了，我一定會，將它打敗給你看，就像所有阻撓我的家伙一樣！”

銳利的眼神之下，少年做出了和龍海一樣的動作。

一滴淚落下，瑤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手掌堅定地揮下，暗金色的血液進入龍海和月冥的身體，會發生什么龍海不知道，可是，不管發生什么！

“只要膽敢傷害冥兒的，你就盡管來好了！我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地平線的光顯露，遠方，電閃雷鳴，兩個詛咒的交鋒引爆了地球之上的最后一個詛咒，金血的不傷詛咒，暗血的毀滅詛咒，以及將龍海和月冥緊緊包圍的愛之詛咒，三個詛咒相互交鋒，天地黯然失色。

“我們的未來，即便只是孤獨，這未來，也只能由我們自己抉擇。”

仰起頭，龍海握緊拳頭。

“來啊！”

三大詛咒匯聚而成的閃電從天而降，透明的羽翼逐漸化為黑暗，龍海的嘴角長出尖長的獠牙，黑暗的眼眸中迸發出無法言喻的殺機。

“啊！”

狂吼一聲，龍海拔出腰間的魔種魔劍沖向天空，萬分之一秒的時間，魔劍從天而落，刺眼的光將月冥驚醒，龍海的身體緊跟著魔劍從空中掉落。

透明的六片翅膀瞬間展開，月冥從地上彈射飛起，飛向天空擋在龍海之前，在第二道閃電降臨之前，雙手凝結出來兩把透明的利刃。雙手舞動，雙刃如同風暴割碎迎面而來的閃電。

雙手松開，雙刃脫手，月冥向下飛去，在龍海掉落地面之前將他接住。

龍海的胸口破開一個大洞，因為剛剛接受暗金色的血液，還沒有適應血液和自己身體的契合點就強行接下落雷，才會受到這種傷害。

好不容易進入身體的血液還未來得及完全適應就已經流失大半，月冥毫不猶疑地割破了手腕，鮮血從手腕滴落，但是還沒等月冥將手放到龍海的嘴角，她的傷口就已經愈合了。

“因果循環？”

超越了詛咒的可怕恢復速度，這就是龍海的血液中承載著的與生俱來的詛咒能力。

“呃啊！”

牙關要緊，月冥不懂得如何讓傷口不再愈合，但是她至少知道一直流血的方法。

手指深深刺進手腕不再拔出，暗金色的血液順著手腕流向龍海張開的嘴角，不斷不斷，直到龍海咳嗽了一聲，月冥自己失去了意識。

“冥兒！”

迅速將月冥的手從手腕中拔出來，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龍海眼看著，就算是自己以前也沒有這種愈合速度，這速度已經超出了不死詛咒的范圍。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傻瓜，只要是你選擇的未來，我就一定會和你一起走下去，無論發生什么。”

虛弱地一笑，死而復生之后，月冥似乎感覺到了，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自己所期望的，并不是結束，而是未來，即便這未來也只是短暫的掙扎她也無所謂。

天空黑壓壓的一片靠近上空，神族的軍隊去而復返，但是并沒有立刻攻擊，龍海看向天空，那大概是因為，神族的最前面，站著一個神，她，太陽神，曦和。